就在卫南洲感叹着父辈爱情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太后朝着这边走来。
他连忙拉着陆言旭站了起来,他们二人躲到了一边,在角落里看着太后的一举一动。
前面陆言旭说了,这处是先帝最喜欢的地方,太后想必也是知道的。
太后让侍女待在远处,她走到温泉边上,看着这一草一木,都是无比的陌生,但是她却不止一次在先帝的口中听到这个地方。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既陌生,又熟悉。
她蹲在温泉边上,右手轻轻划过水面,水温暖暖的,就像那个人一样,一直都在温暖着她。
但是她却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爱她的人。
太后自嘲地看着温泉里自己的倒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太后站了起来,卫南洲隐隐约约看到,太后应当是很难过的。
太后走后,卫南洲和陆言旭才从一旁走出来。
看着太后渐行渐远的背影,卫南洲不知道的是,这次是太后第一次到这里来,也是最后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南洲和陆言旭,太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先是梦到自己还在闺中的时候,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后来,主角还是她,但是面对的人,却换成了先帝。
一场梦,场景换来又换去的,迷乱了她的眼睛,但是她只知道,她对自己的厌恶,是越来越多了。
太后在温泉别宫大病了一场,淑妃本来想着是来散散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得一点都不一样,又是她崴了脚,又是太后生病的。
她这几天都侍奉在太后的身边,卫南洲来过几次,他听到太后在喊着什么,好像是人的名字,但是好像又有两个名字。
他猜,应该是先帝和那名女子吧。
他在太后跟前侍奉了好久,但是每当太后要醒了的时候,卫南洲总是逃也似的逃走了,留下淑妃一个人照顾着太后。
不知道为什么,卫南洲现在有些不敢见太后,他摸了摸自己这张脸,不知道和先帝有几分相似。
在那些见到卫南洲的日子里,太后究竟会想起来几次往事?
这一点,卫南洲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量的,躲着太后。
这可能是卫南洲能为太后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吧。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要回程的日子了,但是太后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太医说,这是心病,若是太后自己不想好,是好不起来的。
卫南洲想,应该是这座温泉别宫,勾起了太后的心事。
虽然很后悔,但是事已至此。
走之前,卫南洲去见了太后一面。
烛火摇晃着,映着卫南洲的脸晦朔不明。
他站在远处看着太后,见太后要醒了,他才走过去握住了太后的手。
“母后,今日感觉怎么样?儿臣有件事,想问问您。”
太后睁开眼睛,看到卫南洲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先帝的模样。
“元卓?”
卫南洲没听清,但是他可以肯定,太后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他握住太后的手,轻声的引导着,“母后,是我啊,是南洲。”
太后清醒过来之后,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她松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是皇帝啊,哀家真是睡糊涂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卫南洲知道,她不是在胡言乱语,他问过陆言旭,先帝的名号。
先帝就叫元卓,卫元卓。
太后是将自己认成了先帝了吧。
卫南洲摇摇头,“母后,您已经病了半个多月了,儿臣想问问您,您想不想回京城?”
太后听到卫南洲的话,浑浊的双眼开始变得湿润了起来,她轻轻地吸入空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她温柔的说道,“不回去了吧,哀家就在这里,挺好的。”
??番外一
后知后觉 爱而不得
太后还不是太后的时候,只是京城中的一个贵女,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太后的闺名叫月伊,孙月伊。
明明是大将军的后代,但是她却不会习武,反而喜欢读书写字。
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另一个家族的贵女,叫周楠。
周楠从小就喜欢来找孙月伊玩,他们两家是世家,周楠的父亲抱着周楠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孙月伊。
待年纪渐长,周楠就开始跑到孙府来玩,原先的时候,月伊不喜欢吵闹,便不怎么搭理她,但是没有办法啊,就算她不理人家,人家还是很乐意来找她玩。
后来,渐渐地,月伊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有活力的人,感觉也不错的样子。
周楠最喜欢问她的就是,“月伊啊,你喜不喜欢我?”
孙月伊刚开始的时候,还会仔细想想这个问题,然后想出一个折中的说法,“楠楠能一直陪着我,我很高兴。”
很高兴,就是喜欢了吧?
周楠是这么想的,至少她是这么劝说自己的。
她觉得,孙月伊有时候实在是太平静了,她只能通过一遍一遍地问她,才能让自己放心。
后来,周楠更加的得寸进尺了,她索性就赖在孙府,她还要睡在孙府,睡在孙月伊的屋子里,和她同床共枕。
周楠躺在床上,玩着孙月伊的头发。
“月伊啊,你怎么就这么由着我胡闹呢,我爹可骂了我好多顿了,倒是孙伯伯,没说什么,说让我想来玩就来玩吧。”
孙月伊躺在床上,任由她玩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想的呢,她觉得周楠陪着她,她不反感的,这么多年了,她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周楠。
她笑着哄着她,“楠楠能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又是这样的话,不过周楠已经习惯了,只要孙月伊能让她陪在她身边,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过了几年,她们都到了及笄的年纪,周楠准备了一个及笄礼想要送给孙月伊,但是她经过孙府前厅的时候。正巧宫里的人来传旨。
她听得清楚,太子明确地要娶孙月伊为妻。
听到这个消息的周楠疯了似的冲到孙月伊的房里等她。
如今的孙府她能来去自如,就连去大小姐的屋里,她也不需要有人通传。
所以,她在这里等她,等她接完旨,回来。
孙月伊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也不是她能选择的,那还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也可以求的个两全其美。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周楠却对她的婚事,做出了强烈的反抗。
“月伊,我……”
周楠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实在不敢去猜,不敢问她,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月伊看着周楠悲戚的神情,她不明白,明明要嫁人的是她,为何难过的,却是她。
周楠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再不说出口,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月伊,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很喜欢你。”
孙月伊听到周楠的话,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
最后,她都没能给周楠一个答复,只是说了一句。
“我只是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周楠听完孙月伊的话,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啊,从来,她都只是这个想法。
后来周楠走了,再也没来过孙府,孙月伊听说,她是出去游历江湖了。
是啊,周楠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子,怎么会被打击到,她是出去散心了。
天真的孙月伊一直以为,周楠一定会回来的。
孙月伊是在秋天嫁入皇家的,那时候周楠已经走了许久了,孙月伊嫁入皇家之后,再也没见过周楠了。
太子叫卫元卓,是个眉清目秀的人,孙月伊觉得,太子对他很好,好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她嫁给卫元卓后,很快卫元卓就成了皇帝,她就成了皇后。
听说卫元卓为了讨她的欢心,一直在修建一座温泉别宫,想的就是能让她放松放松心情。
因为卫元卓总说,觉得她并不是很高兴。
这件事情,孙月伊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可能,是这宫墙太高了,高的她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也看不到外面的人。
她怀上了卫元卓的孩子,她其实有些期待这个孩子的,但是她心里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喜欢上卫元卓,她心里想的一直都是周楠。
许是卫元卓看出了她有心事,于是就偷偷地调查了一些事情,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卫元卓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见过孙月伊。
他不敢去见她。
太医说,皇后因为想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有些影响到孩子的发育。
卫元卓为了他们母子二人的身体着想,加紧修建了温泉别宫。
就在温泉别宫建成后,他满心欢喜地跑去告诉她,“月伊,我们去温泉别宫吧,出去散散心,对你和孩子都好。”
卫元卓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建议,孙月伊答应了,她想出宫看看。
孙月伊小看了自己的心,卫元卓也小看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周楠的死讯,还是传到了孙月伊的耳里。
孙月伊知道周楠的死讯后,气血攻心,当场就小产了,孩子也没能保住。
卫元卓看着大片大片的血,他很着急,他第一次在孙月伊面前说了重话,“你们若是不能保住皇后,朕让你们陪葬!”
孙月伊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卫元卓着急的咆哮。
她又让人担心了。
有人告诉她,周楠在她成婚那日就跳江自杀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是自己跳江的,还是失足掉下去的。
但是孙月伊知道,因为她不肯习武,所以周楠就开始习武,周楠的身手很好。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孙月伊就是知道,才接受不了。
当年她说喜欢她,爱她,但死她却一直都平平淡淡的,直到后来后知后觉,已经太迟了。
等孙月伊再次醒来的时候,卫元卓已经守着她好几天了,眼下的乌青很重,像是好多天都没睡好觉的样子。
看到孙月伊睁眼的那一刻,卫元卓疲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精神,他紧紧地握住孙月伊的手,询问着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孙月伊第一次这么看着卫元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她好像看到了周楠。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但是卫元卓没有责怪她,甚至都没有怎么提起这件事情,只是让她好好地修养身子。
孙月伊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卫元卓,她用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周楠的事情。
她想,她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但是,那仅仅只是喜欢。
但是她还是接受不了周楠去世的消息。
卫元卓是知道周楠的事情的,那一次调查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告诉孙月伊,他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孙月伊再想起以前的时光。
孙月伊养好身子后,没和卫元卓说起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但是她又觉得没必要和他解释,如今既然已经入宫了,一切已经挽回不了了。
孙月伊这一辈子,最会做的,就是习以为常。
卫元卓却不这么想,后来他再也没有提出要带她去别宫的话,孙月伊知道,他定是生气了。
她想着,她应该也是喜欢卫元卓的吧,但那又是不一样的感情。比起周楠,她对卫元卓的感情,应该是更深的那种吧。
有天夜里,她梦到周楠了,周楠说完喜欢她之后,就转身跳到了江里。
孙月伊想伸出手去抓,但是她却抓到了卫元卓的手。
今日是她侍寝的日子,卫元卓被她惊醒了,着急的问道,“没事吧?”
孙月伊看着他凌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日子又这么过了很久,孙月伊又怀孕了。
这次卫元卓很紧张她,孙月伊也放宽了心,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想明白,但是她知道,没有什么比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了。
十月后,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她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卫南洲,这是她和卫元卓的孩子。
起初的时候,孙月伊很高兴卫南洲的到来,但是渐渐地,她陷入了无限的自责里面。
是她辜负了周楠,然后还好好地和卫元卓生活在一起,她不止一次梦到周楠那个绝望的表情。
但是她知道,周楠不会责怪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卫元卓看到了孙月伊的心,她还是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当初,当初他的一意孤行,非要将她捆在他的身边,关在这座皇城里吗?
渐渐地,卫元卓也变得自责了起来,他觉得,孙月伊应该是恨他的,但是他也知道,孙月伊同时也爱着他。
就这么双重的折磨下,卫元卓还是选择了逃避,他开始给卫南洲铺路,他的位置迟早要给卫南洲的,因为他是他和孙月伊的孩子。
卫元卓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差,太多的事情把他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孙月伊知道卫元卓的身子越来越差,但是她不知道该为他做什么才能帮到他,她尝试过,但是都没有用。
卫元卓临终前,拉着孙月伊的手,苦笑地看着她,“是我不好,捆着你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失去一个爱你的人。”
孙月伊此刻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逼着自己了。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