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八月十四的凌晨死的,死后被抛尸在水沟里,晌午后才被路过的人发现,已是气绝。”
尸体还停放在桃花堤附近的弄堂里,由叶捕快几人看着。
约摸半个时辰后三人至桃花堤,叶捕快见绾东来了,笑着上前去打招呼。
叶捕快:“藩镇大水的事也是最近传过来的,前几日附近都在议论。”
燕十二抱着他的刀:“可别提了,现在我晚上睡觉梦中都是大水……”
闻言周围几个捕快大笑一阵。
绾东:“若不是后来雨停了,这会儿我还困在藩镇呢,刚才里正说死的那人是外乡的?可查清楚身份?”
叶捕快等人摇摇头:“还不清楚,但桃花堤附近的村民都说是外乡人,都不认得……”
燕十二:“不应该啊,这桃花堤也不在官道上,哪有外乡人特意走到一处水沟边杀人。”
“不在官道上,但在水道上啊。”有人说。
燕十二:“虽说如此,死者死的地方是水沟啊,又不是在桃花河附近。”
绾东:“先去验尸吧。”
叶捕快领他们进屋,方将那白布一掀开,绾东便愣住了。
燕十二见绾东愣住,便贴过来看了一眼,待看清这人的脸,他也是一骇:“这,这人不是在藩镇客栈里住过么……叫什么来着?”
燕十二还见到这人和绾东说过话的,不过后来大水刚治好这人就和他的朋友离开藩镇了。
绾东沉着眉道:“屠余。”
墨鲤看过来:“你们认得他?”
绾东看向墨鲤:“墨大人借一步说话。”
屠余的事不太简单,在藩镇呆过的人,又突然死在了桃花堤,前后也不过这几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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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说他是洛阳人,做灯笼和蜡烛生意,他们随行的有五人,三人是一起做生意的都是同乡,还有两人是搬工,屠余在藩镇是为了等他的朋友,屠余的朋友来藩镇后,屠余几人已离开藩镇。”绾东说完停了一下看向墨鲤,“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在这段时间藩镇还发生过一件事。”
“这件事若是与这个案子有关,那知道的人不能再多了,这个案子的答案也恐怕不能公之于众。”
听到这里,墨鲤忽地拧紧眉。
绾东将白骨滩和绘满神佛的洞穴的事讲完后,墨鲤的眼神也比之前复杂了许多。
绾东:“我刚才检查过屠余的手,手骨应该是常年握笔,我瞥见过他卖的灯笼,画工不错,我原以为是他请人画的,现在想来是他画的。”
佛洞中被抠走的黄金,有一面墙明显是画工抠走的,且尽量做到了不损那些神佛的发饰和手镯本来的轮廓。
绾东猜测当时掉进洞穴的是屠余三人,因为抠走了黄金,所以他们匆匆离开了。
墨鲤:“这么说屠余极有可能死于分赃不均,我让人去查和屠余一起的人。”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白骨滩六] 第五十九章……
绾东微摇首:“这个案子还请墨大人不要大张旗鼓的查, 若是和屠余一起的人杀了屠余,那这几人为利杀人贪得无厌,必然还会遣返藩镇再盗黄金……”
墨鲤一听点点头, 若真是屠余一起的人杀了屠余, 那便有可能会再回藩镇取黄金。
墨鲤又道:“这个案子有几种可能, 屠余一行是三人, 除屠余外其他二人为甲和乙,一种可能是甲和乙及屠余都参与了盗走黄金, 甲和乙杀了屠余。”
“又或者甲和乙其中一人杀了屠余, 另一人尚不知情那也会有性命之忧。”
绾东:“另一种可能是屠余和其中一人甲发现了黄金,甲杀害了屠余, 乙既不知道黄金也不知道屠余被杀害。”
当时在佛洞中只能确定进来的是两个人, 不能证明他们三人皆掉入洞中。
墨鲤:“我且去叫人查一查上京城郊附近的黄金去路……”
附近能当黄金的地方只有几个, 除了城外正经的当铺, 再就是那些暗地里的野当。
绾东将那三人的样貌画下来,他不是正经的画工自然只能画个六七分像,若是邱哥崽的话大抵是能画出个十成相像。
墨鲤拿到画像后便让人去查黄金去路。
*
绾东想再去一趟藩镇。
燕十二:“我陪你去。”
绾东一笑:“那可不必了,这些日子够麻烦了。”
倒不是说燕十二麻烦, 只是他觉得麻烦燕十二许久了。
燕十二微挑起眉, 能听绾东说这样的话还真是少见呢。
燕十二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脸颊微烫, 好在他的头发遮着脸,乍一看不会看出什么。
绾东回薛家庄收拾行囊, 罗氏见他刚回家就要出去了,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不过罗氏舍不得骂他, 去厨房将干粮包好后小跑出来。
“肉干记得路上吃完,舍不得吃路上会坏掉的,水囊记得塞紧,别把水全洒了。”
罗氏这是拿着小白干过的事来提醒绾东呢。
“……”绾东红着脸点头,他又不是小白,怎会做那等傻事,哎。
绾东和燕十二去周郎渡,渡口搭船去藩镇,顺流而下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抵达藩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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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东和燕十二在藩镇的渡口边喝着大碗茶的时候天都还未黑,两人就这茶,吃着罗氏给他们准备的一大包东西。
早就发现了藩镇地方小东西卖的倒是挺贵。
两人吃好后,燕十二去订客栈,绾东去府衙找薄大人。
绾东去的时候,薄大人恰好从府衙内出来。
再见绾东,薄大人是心知出了什么事的。
薄大人请绾东府上一坐。
随从去附近的酒肆点了一桌子菜,又在院中煮了果子酒。
饭菜摆好后,随从便出去了。
这时薄大人方问起绾东是出了何事。
“我在藩镇客栈住宿时认得一灯笼商人,姓屠名余,八月十四的时候接到报案,他死在了桃花堤,是被人绳索勒住脖子又从背后捅了几刀,因为事发于凌晨,晌午后被人发现已是气绝。”
薄大人听到这里已是一愣,很快他的眉头皱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绾东继续道:“这人在薄大人治完大水后匆忙与同乡离开,然他在藩镇是与友人有约要在客栈等候友人一起去上京,藩镇开往上京的大船通船那日,屠余的友人抵达藩镇,我想大人先帮忙找到这个人,这个人是知道屠余的同乡的底细的。”
“这几人与佛洞一事有关?”薄大人很快问道,语声沉沉。
绾东缓缓颔首。
他听到一声抽吸,薄大人的脸色比之前愈加深沉,就连脸部的线条也略显紧绷。
不得不说这些事会让薄大人这位藩镇的父母官伤神许久。
甚至敢说薄大人希望将这几人皆问斩了来平息事端。
薄大人饭都顾不上吃了,换了身衣裳招来高师爷去查藩镇所有客栈,七八月出现过的洛阳籍人士明细。
绾东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日屠余和他搭讪时没有说谎。
名字有可能是化用的,户籍籍贯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与假户籍上写的是洛阳就好说了,谁管他到底是不是洛阳人士。
“藩镇城郊那些野当野市也查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绾东提了一句。
野市野当虽说是为了躲避官府,但也会登记籍贯以留证,以此来戒防官府严查严打。
这么一查也查出来一点东西。
七月底屠余一行与绾东住在同一家客栈,八月初三人离开藩镇。
城郊野市的一个酒馆在八月初九住进来两个人,酒馆掌柜看过这二人户籍,写的正是洛阳籍。
再听那掌柜的描述,其中一人是屠余。
那掌柜说:“两人对我说借宿两日便离去,他们出手阔绰,一日给三两银子,我一想六两银子不赚白不赚,便让他们住下了,他们晚上出去,白天睡觉,两个晚上皆是如此。”
听完之后,绾东也大抵明了。
如此也对上了之前的推测,发现佛洞只有屠余和他另外一个同乡,还有一个同乡可能是被支开了。
毕竟他们还有三辆马车的灯笼要拖到上京去。
也许是为了方便,屠余和另一人商量,让不知情的那个同乡拖着灯笼先去上京了。
也就是说他们二人至少有三次入洞中,只第一次是偶然。
酒馆掌柜的似乎与高师爷认得,挤眉弄眼的试探高师爷,让他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高师爷笑道:“也不是什么事,就是屠余的一个朋友找人找到官府去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去忙吧。”
掌柜捏了一把汗,他这里本来就是野店,还以为摊上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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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二带着绾东查到的消息返回上京,将绾东的信呈给墨鲤。
墨鲤读罢绾东的信,让叶捕快去查最近上京出现的洛阳籍卖灯笼的商人。
这个查起来也不难,只是耗时。
一直到八月底官府才查到一人,那人名褚卉,在上京城西的双喜客栈里住了有十多天了,一直在等他的两个同乡。
褚卉说:“灯笼都卖了两车了,还有一车若是不卖完,我就回去了。”
褚卉不知道绾东是官府的人,也不知道官府的人这段时间都在查他。
褚卉在藩镇客栈内见过绾东,也见到几次绾东和屠余说话,还以为绾东是屠余派来给他带口信的,他更不知道屠余已经死了。
绾东从褚卉这里得知他的另一个同乡叫屠烈,与屠余是同族,应该是族兄一类。
“我们三人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离开家乡的早,去营北学手艺做灯笼,屠余小时候上过私塾,屠烈十几年不在家乡,是五年前回来的,回来后才知他去西狄好多年,连西狄话都会说了,还会些拳脚功夫,屠烈不事生产不会种地,但他有三匹马也会养马,就想着跟我们一起做生意,我和屠余六年前就一起做灯笼和蜡烛生意了,屠烈加入进来屠余本来是不愿意的,毕竟屠烈啥也不会,后来是屠烈的爹拖着半车鸡蛋去找屠余,求屠余带着屠烈做生意,屠余才答应下来的。”
褚卉又说:“我们的生意做的不错,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商,但在乡里也小有名气,也是五年前屠烈入伙以后我们才开始往返上京,中秋前来一次,元宵前来一次,每次每人都能分到几十两银子。”
“屠余的那个朋友是新请来的画工,今年头一年跟着我们,其中一车全是他画的,他有事去了一趟他舅家,我们约好在藩镇等他。”
褚卉的话中始终未曾透露他们家乡在何地,可见这几年他们跑商,有些话都是事先商议过的。
不过说到这里褚卉已微有起疑:“敢问小兄弟,你是如何找到双喜客栈的?”
屠余万不会连他们在上京要订哪个客栈都同这人说吧?
绾东眯眸一笑:“我有心想找到屠兄,便留意了一下附近的客栈,打听有没有洛阳籍人士出现。”
褚卉一听也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小兄弟也住在附近,我们真是有缘。”
褚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面前的美少年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他干坐着等绾东开口,绾东却没再说什么。
褚卉不想再一直等下去,可屠余和屠烈一直不出现他一人如何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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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余一案,案情脉络并不复杂,基本上已能判断凶手是屠烈。
他二人出现在桃花堤,是在附近一个野当内将到手的黄金处理了。
两人大抵是因为分赃不均发生口角,在桃花堤附近屠余被屠烈勒住了脖子,又被捅了几刀。
刀是切肉用的那种小刀,一般会随身携带。
墨鲤的人盯着双喜客栈和藩镇,盯了很久也不见屠烈出现。
直到褚卉下定决心带着两个随从返乡,那个屠烈都未曾出现。
屠烈未曾出现也就罢了,那屠余的朋友也一直未找到上京来。
褚卉在客栈又等了几日,这次他是在等绾东。
到底还是让他等到了绾东。
褚卉:“你再不来,我就要返乡了,最近心里不太踏实我想先回乡去,若是出什么事了也好找乡亲们解决,绾东兄弟,先就此别过了。”
绾东刚将褚卉送出城不多时,只见叶捕快骑马往城门口而来,绾东瞧见了,喊住了他。
“是什么事?”
叶捕快急道:“藩镇来信,昨日半夜把那屠烈抓到了!”
“……”绾东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是叫他们把人蹲到了。
“叶捕快你去追褚卉的马车,他刚走没多久,我们在藩镇汇合。”绾东说着进城去找墨鲤。
几人再至藩镇已是这日夜里。
屠烈被五花大绑关在藩镇大牢里。
薄大人的人还有墨鲤的人在藩镇四处蹲守快一个多月才将这屠烈给蹲到。
“胆子不小,还敢来盗黄金。”听完高师爷的陈述以后,绾东看着那被放倒在牢里的男人冷笑。
大抵是因为薄大人将洞口填了还种了树让屠烈一阵好找,连着在藩镇找了两个晚上,洞口没找到北蹲守他的官兵给抓获了。
原来屠烈杀了屠余,独占黄金之后便去了颍川。
颍川富贵温柔之地,有闻名天下的艳贵楼,任凭他有多少金子也会被折腾干净,加之这人就是一个吃喝嫖赌占全的混子,多少黄金都被他败了个干净。
至于屠烈杀害屠余的经过,屠烈本人描述是说,他告知屠余在桃花堤附近有野当,诱哄屠余去当铺,实则他早生独占黄金的心思,于是在去桃花堤找野当的路上便将屠余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