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位世子朋友猜的不错。”鲁小六说:“大概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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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柳敬
与此同时,羌瓦的方士卷起衣袖,打开那木盒的门,对裴熠做了个请的手势,裴熠正在犹豫,不等天熙帝开口,赵彻便出列说:“侯爷若有疑虑,那我来吧。”
羌瓦人点头一笑,谁来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就在赵彻要跨步而上的时候,裴熠说:“无妨,我也想看看,方术奇在哪里。”
天熙帝正要开口,就见裴熠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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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萧琼安说,“都想做那只螳螂。”
鲁小六不以为意的说:“你想说你是黄雀在后?”
萧琼安不知在想什么,静静地看了片刻说:“你这木鸢能飞进皇宫吗?”
鲁小六说:“你想干嘛?”
萧琼安转过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鲁小六竟然有片刻觉得他眼里闪过一瞬即逝的亮光。
萧琼安毫不掩饰道:“想知道皇宫今日会发生什么。”
鲁小六一直都知道萧琼安的本事,竟不知道他在皇宫也有人,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皇帝可真难当。”
萧琼安道:“我没打算弑君。”
“那也可怕。”鲁小六眉目一挑,将木鸢搁在他膝盖上,说:“给你给你,就当是先替庄先生验验货。”
*
霍闲坐在席间,那些翩翩起舞的羌瓦美人和精彩绝伦的方术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他侧着身子,和纪礼说话,视线却片刻不离的注视着那紧闭的木盒。
那日韩通说赵同安忽然性情大变他就觉得有些不安,事后派人暗查,发现那些羌瓦人果然如韩通所言经常出入赵王府,还因此得了不少赏钱,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霍闲便将此事告知了萧琼安,谒都有不少商铺酒楼背后都是他布下的暗桩,宫中的事他无法插手,除了那道宫门就游刃有余多了,像这样的小事,不日便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起初萧琼安曾怀疑是赵王与羌瓦人合谋,可后来发现羌瓦人对此并不知情,羌瓦人目的单纯,赵王只不过是想借他们的手行事,如此一来,即便东窗事发,他也能将此事推至羌瓦人身上,把自己撇干净。
正是洞察到这一点萧琼安才让鲁小六出的手。
但谁也没想到这场端午盛宴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裴熠,就在羌瓦人打开木盒,给众人展示自己那鬼斧神工般的魔盒能将人凭空变走之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高台上的木盒不知何故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木盒在瞬间四分五裂,随着一阵白烟消散,裴熠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在座的一众皇室贵族皆是一愣,那群羌瓦人也懵住了,当即吓得面如纸色,心说这下别说银子了,说不定还要送命。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天熙帝身旁布菜的小太监一声惊呼,只见他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这声惊呼太过突兀,天熙帝惊魂未定,而坐在他左侧的霍燕燕也失手打翻了一碗翡翠珍珠汤圆,天熙帝还来不及反应,霍燕燕便应声而倒,与那布菜的小太监一先一后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在瞬间变色,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关津,他将腰间的佩刀瞬间拔起,金属撞出琳琅的声响,他双目炯异,命令道:“有刺客,护驾——”
禁军的侍卫一听刺客,皆系数拔刀,将大殿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霍燕燕被天熙帝拥在怀里,天熙帝声嘶力竭的朝人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闻讯而来的太医当场给霍燕燕把了脉,在天熙帝的期许里,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说:“贵妃中毒已深,恐怕是不成了。”
天熙帝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惶恐,他看着周围同样震惊的一群人,抱着只存一息的霍燕燕,在这恐慌里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太后在芝兰姑姑的搀扶下,拨开人群,上前指着那碗被打翻的翡翠珍珠汤圆,对太医说:“快,快看是不是这碗里面有毒?”
她缓缓俯下身来,看着霍燕燕发黑的嘴唇,以及挂着血迹的嘴角,说:“来人,快把贵妃扶到内殿。”说着便握住天熙帝的手,关心道:“皇儿何恙?”
天熙帝抱着霍燕燕不撒手,霍闲已经来到御前,他对天熙帝说,“皇上,臣送贵妃到内殿。”
霍燕燕听见霍闲的声音,眼皮微微动了动,天熙帝见状忙说:“快,快......”
席间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不多时,太医便报确是那碗翡翠珍珠汤圆里掺了毒。
天熙帝稍稍缓了片刻神色,心有余悸的想起一件事来,翡翠珍珠汤圆本是他最喜欢的一道点心,贵妃自怀孕以来对甜食并不喜爱,依着她的喜好,特地没有准备她那一份,偏巧她今日不知何故竟开口说想尝一尝,他这才将原本自己的那碗先给了贵妃。
他站在高殿上,看着一众惊慌失措的人,心中忐忑,裴熠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上前几步道:“将过手今日宴席一干人等全部羁押。所有相关之人不得离开宫殿半步。”
裴熠说的模糊,但在座的都听懂了,但凡今日进了这个门的都脱不了干系。
一众禁军将佩刀全部架在宫女太监的脖子上。天熙帝紧紧捏着裴熠的袖口,小声道:“他们,他们是冲朕来的,他们想要朕的命。”
天熙帝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不落的落进了裴熠耳朵里,他先是一怔,随即看了一眼那盛着翡翠珍珠汤圆的玉碗便明白了天熙帝话里的意思。
他本以为自己才是这场宴席上待宰的羔羊,却不想他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准备应对之策,眼下所有人都还在大殿内,想来人就在其中,他思索了片刻,对天熙帝说:“贵妃娘娘危在旦夕,请皇上移步内院。”
天熙帝无动于衷,裴熠又说:“请皇上先移步内院,娘娘怕是有话要说。”
天熙帝恍然明白过来裴熠的意图,在关津的护佑下匆匆退到内院。
*
霍燕燕死在天熙十六年盛暑。她挣扎了半柱香终究没挨过去,天熙帝被太后拦着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太医和一众内阁大臣在外跪成一排。
关津率禁军带刀守在院外,更深露重,本该是被欢笑充斥的皇宫此刻却充满肃杀之气。
裴熠顾不上内院的情况,与都离院掌院使耿东以及新任的刑部尚书逮捕涉事相关的宫人,新任的刑部尚书名叫柳敬,是天熙帝亲自提拔的,此人在此之前并无名气,裴熠只在赈灾查处涉事官员一事上听曹旌听过一句,说此人生不逢时,否则必将大有作为。
不曾想曹旌一语成谶,果然周逢俍一出事,他便被提拔到尚书一职,然而到了此时裴熠这才明白所谓的生不逢时也不过是被人可以营造的假象蒙蔽了。
核查相关宫女太监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一碗甜食从选料到制作再到分食送到天熙帝面前,这其中经过了多少人之手,往往难以说清,背后操纵此事之人便是看中这一点,才敢在宫宴上下此毒手。
尽管棘手,但有一点耿东和柳敬都很清楚,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预谋,只是谋划之人不曾料到变数竟在天熙帝宠妃一事上。
与周逢俍那世故圆滑的官腔不同,柳敬自始至终都面色凝重,没有与裴熠或耿东对视过,裴熠坐在座上,这样的沉寂正好腾出时间让他去更好的思考。
天熙帝的话犹在耳边,他再一次失算了,就像除夕那夜一样,他以为那场刺杀目的在于账本,其实目的是他的命,而现在,他以为自己会成为谒都皇权斗争中的牺牲品,在做足充分的准备候却发现他看的也不过是假象,对方真正要的是皇位之上那位执掌天下苍生大权的天子的命。
然而裴熠在这寂静里忽然想到了霍燕燕,他见霍燕燕并不多,只在譬如今日这样的皇家宫宴上见过寥寥数面,因为霍闲的缘故,裴熠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留意过这个女子,只觉得天熙帝会宠爱她是在情理之中的,只可惜她出生雁南,有一个恶名远扬的父亲,然而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霍燕燕在谒都所有的荣宠都在天熙帝一念之间,若这个靠山没了,她便什么都不是,然而她却怀着皇室血脉,天熙帝膝下只有皇女,只要霍燕燕诞下皇子,那孩子便会在朝臣的拥立下顺理成章的登基。
可是如果不是皇子呢?在后宫中能让怀孕的妃子“一定”诞下皇子的只有那么一位,然而霍燕燕死了,连同尚未成型的胎儿一起。
裴熠想到这里,忽然记起天熙帝方才在与他说到要毒害自己的时候并不是在向裴熠求救,而是在提醒裴熠,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天熙帝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恰好此时,所有相关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带了上来,柳敬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今日宫宴上这道翡翠珍珠汤圆是谁负责的。”
一阵沉寂过后,一位身材偏胖的太监回说:“启禀大人,奴才是御膳房的管事,这便是负责翡翠珍珠汤圆的厨子。”
说着便将身边一位年纪偏大,身材与他一半壮硕的人推了出来。
柳敬问他:“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家中都有哪些人?是如何进的宫?”
厨子姓朱,在谒都颇有些名气,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他是谒都本地人,在谒都一家名叫窈楼的酒楼里担任厨子,平素都是给达官显贵做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到他们的赏识,因此见过些世面,尽管心中也害怕,但还不至于吓得说不出话。
他跪在下堂,一五一十的作答:“小人名叫朱建,是谒都本地人,家住南郊五里外的朱家村,父母都已亡故,家中只有妻女,小人在窈楼掌厨已有二十余年,谒都不少贵人家中办宴小人都有幸帮过忙。”
听他稳声作答,裴熠视线不觉看向他,看着确实不似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柳敬又问:“你不是宫里人?”
跪在一旁观察局势的御膳房管事忙解释道:“大人,原先宫里负责做这道点心的梁师傅受了风寒告了病假,奴才是情急之下才去窈楼请的朱师傅。”
柳敬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朱建身上移开,他看着朱建却对御膳房的管事太监说:“杨公公......御膳房在皇宫,朱建即便是名满京城的掌厨,杨公公又怎会知道他的手艺,据我所知,他此前并未有过进宫的记录。”
裴熠其实并不惊讶柳敬知道这些,方才在耿东拿人的间隙,柳敬身边的随侍短暂的离开过一会儿,裴熠便知道不是偶然。
杨公公忙说:“是是,大人所言极是,请朱师傅进宫来替梁师傅的正是梁师傅自己,他与奴才说满京城能将翡翠珍珠汤圆做的与他一般无二的只有窈楼的朱建,奴才这才知道的。”
正在此时,裴熠听见负责缉拿的侍卫上前悄声对柳敬说:“刚收到消息,梁政已经死在家中。”
裴熠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他们刚问出梁政,人便已经死了,这只能说明,梁政知道了什么而被灭口。
第114章 死生
案子交给刑部在查,天熙帝连着几日夜不能寐,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霍燕燕骤然离世他思念成疾,竟然生了场大病。
裴熠再见到霍闲的时候是在贵妃丧礼之后。
天熙十六年五月初八,孝和皇贵妃薨逝,辍朝二日,大内以下宗室以上此二日穿素服。
天熙帝给霍燕燕加了谥号,尊为皇贵妃,可人没了,一切荣宠都成了史官笔墨下的寥寥数笔,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这轻描淡写的一笔。
她死于异国,闭上眼睛之前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霍闲,这种亲人骤然阴阳相隔霍闲并非第一次面对,幼时的那场变故他恐惧,害怕,哭的歇斯底里,而今他却只觉得空落落的,皇权的斗争霍燕燕从来都是知道的,但她不曾参与过,她在谒都没有可依赖的靠山,没有人将她的荣宠当一回事,她在皇宫既没有至交,也没有仇怨,因此霍闲就连发泄口都找不到。
霍闲在灵堂中足足将自己关了两个时辰才接受这一切都不是做梦的事实。
虽说霍燕燕加封皇贵妃,整个皇宫上下都透着萧瑟的阴冷,但遑遑谒都城真正为她难过的只有霍闲和天熙帝两人。
外头的风被带了进来,霍闲觉得那风与三九天的没有什么区别,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桌上放着霍燕燕亲笔写好却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的家书,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除了寻常的问候之外便是让人将春日里酿好的荼蘼随进京的商队多带一些送到世子府。
上一次进宫霍燕燕准备的酒便是荼蘼,霍闲从未在霍燕燕面前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然而每次他进宫霍燕燕都会事无巨细,就连摆放的花都是他随口一提夸宫人养的不错的品种。
家书的一角占了桌上的酒霍闲用袖子擦拭,他望着落笔处的名字,想起了对应这个名字的许多往事来。
那时霍燕燕还小,却也已经明白是非对错,在王妃无故受罚的时候悄悄送过金疮药,还给被罚面壁三日的小霍闲送过点心。
她虽美艳,却也不是雁南王样貌最出众的女儿,她毅然而然的踏上和亲的路。
“你想离开雁南,我有办法,和亲有什么不好,听说大祁的皇帝兼具才貌,而且当雁南的郡主也不见得比当皇帝的妃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