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宫人听他这般说,却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解释道,“这里只招十三到十七的人,你不符合。”
“啊?”苏若秋眼露惊诧,随即懊恼自己竟然没有认真看清楚皇榜,否则就能将自己说小两岁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的话已经出了口,现在也只能焉嗒嗒地离开宫门,回到客栈。
“如何了?”他刚开门,戚水簿询问的声音便传入耳。
“唉!他们说只要到十七的,我年纪大了。”苏若秋将包袱往床上一丢,趴在桌上,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能选上,今早还将包袱都收拾好了,甚至还同戚水簿告了别,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又相见了。
“抱歉,可能是我没看清上面的字,都怪我,害你白跑一趟。”戚水簿满脸愧色。
苏若秋见他自责,连忙道,“没有,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能帮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会再帮你留意的,但是……小秋,你知道进宫做宫侍代表着什么吗?”戚水簿问他。
他心中有些疑惑,一般除非家境贫寒至极,实在无计可施,否则没人愿意进宫的。可苏若秋并非贫寒人家的孩子,每日住的都是上等客房,甚至还将他的房钱也出了,这种富贵小公子怎么会想着进宫做宫侍呢?
“我……”苏若秋愣住了,他只想着能够进宫找到齐涉报仇,哪里想过这些事情。
他迟疑着开口,“做宫侍代表着什么?”
戚水簿见他这般模样,也是一噎,最后只道,“没什么,就是做的活苦一些罢了。要不你再去等一会儿,说不定刚好那还缺人呢?至于包袱就先别拿着了,选上后再拿也不迟。”
“好吧,那我再去看看。”苏若秋听他这么说,便立即站起身往外走去。
吃点苦算什么呢?他可是习武之人,若是半点苦都吃不得,还如何杀了齐涉,替兄长报仇!
戚水簿见他离开,包袱也随意地丢在床上,不禁无奈一叹,正想给他将包袱放到桌上,却听一声掉落声响起,他将滑落到地上的东西拾起一看,发现竟是个长命金锁。金锁不大,像是小孩儿戴的,上面刻着祥云,最中间还有个“秋”字。
苏秋,苏秋,苏若秋吗……戚水簿眼眸一沉,将长命金锁原封不动地重新放回包袱中。
苏若秋再次来到了宫门口,记录的太监记得他,见他现在走了又来,不禁询问,“都说了你不符合年龄,怎的又来了?”
“我就守着看看,说不定缺人了呢!”苏若秋笑了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那你可能守不到那个时候了。”记名太监冷笑一声,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进宫的人不可计数,哪里会缺人?
他继续提笔写着,没多时却又个小太监向他跑来。
苏若秋只见那两人,看了几眼自己这方,又说了些什么,随后记名太监便起身向自己走来,“今年的确是差人,你随他走吧。”
“啊?”苏若秋不明白前一秒还说自己守不到的太监现在突然说缺人,他看了看后面案桌后面排着的一大群人,迟疑道,“真的吗?”
“让你去便去,哪来这么多话,若不愿意,便尽早回家去。”记名太监道。
“我愿意我愿意。”苏若秋生怕这砸到头上的馅饼没了,连忙跟着小太监进了宫。
戚兄还真厉害啊!竟然真的猜到了这宫内还缺人,若不是他建议自己再来,现在肯定还没进宫呢!
“这位公公,我的包袱还在客栈,我能去拿吗?”苏若秋试探性地问了句。
“等你进了宫,分了地方后就能出宫一趟,到时候再拿也不迟。”小太监被他这一声“公公”叫的舒坦,语气也好很多。
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但既然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也不好摆太大的脸色。
“多谢公公告知。”苏若秋心中暗叹,只希望戚兄能别扔了他的小包袱,毕竟他的长命锁还在里面,那可是当初满岁时老头亲自为他们戴上的,他和兄长一人一个呢!
两人沿着宫道左转右走,没多会儿,苏若秋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宫门。
小太监又道,“这里便是你与他们一同休息的地方了,这一月注意着些,尽量装个样子,别太过蹦跶,让人起了疑心,就自己出宫吧!”
“知道了,多谢公公告知。”苏若秋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说,却还是点头应了。
“嗯,我便先走了,你自己找个床躺着吧!这些日子尽量少起身。”说完,小太监便出了房门。
苏若秋包袱什么都没带,算是一身轻松。
他寻了最里处的一张床准备休息会儿,没多会儿竟还真的睡了过去。
第56章 涉秋篇【二】
苏若秋是在一阵阵哀嚎声中醒来的。
一个房间住八人,此刻其它七张床上都已经躺了人,苏若秋清醒过来,发现哀叫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来的。
那些人皆是薄被盖身,脸色发白,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怎么了这是?苏若秋翻了个身,正好与身旁床上躺着的小少年撞上了目光。
小少年虽没有像那些人一般哀叫连连,却也是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虚弱,“我叫秋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若。”苏若秋答道。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中气十足,引得秋竹露出些许诧异的眼神,“你不疼吗?”
“啊……”苏若秋突然想起之前小宫侍给他说的话,又道,“没有,我也疼,只是比你们稍微忍得些。”
“原来是这样。”秋竹点了下头,也并未起疑,只是又动了下身子。
他们在此呆了一月,众人算是能下地走了。
这日他们皆得到了临时令牌,这块令牌能让他们出宫一次,去告别自己的家人或者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进宫来。
苏若秋将临时令牌递到宫门口守卫的手中,随后便一身轻松地出了宫门。
宫门不远处便是大街,今日正逢赶集,所以格外热闹。
苏若秋立即向着当日住的客栈而去,却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戚水簿已经退房离开了。
他不免有些失落,不是因为包袱也没了,还有便是戚水簿已经走了。自己还没有好好地跟他道别。这次一别,不知道两人多久才能再次相见了。
算了,包袱在戚水簿那里,说不定那人看到的时候还能想起自己。
他既然已经出宫,自然也不想白白浪费这次机会,故又挑了些自己爱吃的糕点以及几包零嘴,打算拿回去给同屋的人们分分。
他们现在还不是正式太监,没有宫令,需得等他们全部学了规矩,分到各个宫内后才能得到刻着自己名字的令牌。
到时候他便能借着采买的名头经常出宫走走了。
提着几包糕点进宫门被检查时,苏若秋随意看了眼宫内,却见拐角处一架轿撵而过,风起,隐约能看到里面人的面容。
那是戚水簿吗?!苏若秋想要仔细看一下,轿撵却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诶,你的东西,拿好快走。”守卫的催促声突然想起,苏若秋回过神,立即拿好自己的糕饼零嘴,往那处去了。
那处,早已没了那群人的影子,他却意外地听到了不远处两名扫地宫女的对话。
“诶,刚才那就是国主的御驾吗?”其中一个宫女问向同伴。
“对啊!听说国主前段日子出去体察民情了,近几日才回来呢!可惜我长得不好看,否则也得去搏一搏呢!”另一个宫女叹息道。
两人还在聊这些什么,苏若秋却没心思听了,他已经知道刚才坐在轿撵里的就是齐涉,那就定不是戚水簿了。
也对,戚水簿怎么可能会在宫内呢!他可是个游历江湖的自在人。
他心不在焉地走回了房间,秋竹见他回来,立即问,“怎么样?拿到东西了吗?”
“没有。”苏若秋叹了口气,“我的朋友已经走了,想来下次相见就更难了。”
“有缘总会再相遇的。”秋竹又安慰他几句,苏若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把糕饼零嘴打开与他一起吃。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苏若秋本以为自己已经回来的够早了,没想到秋竹竟比他更早回到屋里。
“我从小便是个孤儿,出宫也没什么好说的好买的,便干脆待在屋内等你们回来。”秋竹解释道。
苏若秋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情况,顿时有些愧疚,“抱歉。”
“没事的,早就没什么了。”秋竹笑了笑,“多谢你的糕饼啊!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些。”苏若秋捻了一块莲花糕慢慢吃着,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路。
等成为正式太监后,他得想办法去往齐涉的寝宫或者是他宠妃的寝宫,这样能下手的机会比较多。
可这次入宫的太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每个宫殿所要的新人就那么三四个,他该如何在里面脱颖而出呢?
正巧这时秋竹开口询问,“对了苏若,等成为正式太监之后你想去哪个殿呢?”
“最想去的自然是齐……”苏若秋立即改了口,“国主的寝宫。”
秋竹只当他说笑,毕竟进宫的人这么多,还有许多比他们家世好的,哪里能轮到他们在国主身边伺候呢!
“苏若,我从小就没有亲人,就连姓名也是一个说书先生随口给我取的……我觉得与你很投缘,不如我没们今日便结为兄弟,以后在宫内互相照顾好吗?”秋竹低声询问道。
“可以啊!你年纪比我小,以后我便是你的兄长了。你的名字很好听,只是没有姓,若是不嫌弃,便跟着我姓苏吧!”苏若秋极快地答应了。
他心中觉得这一切很是奇妙,他虽然失去了长兄很多年,现在却突然得了个兄弟,他居然也当兄长了。
秋竹自然不会拒绝,立即笑道,“多谢兄长。”
“不用。”苏若秋也笑了,“你以后便叫苏秋竹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又聊回了之前想去何处的话题。
秋竹放轻了声音,“我今早去帮着扫地宫女们打扫时,听到她们说国主性情极差,暴躁易怒,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
苏若秋心中暗骂暴主,面上却是没什么变化,“是嘛?那可真得小心些。”
“其实国主寝宫挺危险的,兄长一定要去往那里吗?”秋竹眼露担心。
“嗯,我进宫,就是为了他。”苏若秋点头。
为了杀他。
秋竹只当他是太过崇拜国主,这才执意要前往寝宫伺候,见他意志坚定,也就不再继续劝说了。
又过了三日,便是宫侍们的训练时日,其中机灵的,学的快的便会被各宫的大太监挑走,剩下的学的不好的,自然就留下分配到各个不怎么景气的宫里。
第57章 涉秋篇【三】
夜深时候,唯有议书殿的烛火还亮着。
旁边的大太监连安开口劝道,“国主,天已经晚了,不如今日先行歇息,明日再继续处理政事吧!”
正拿着朱砂笔批阅奏折的男子却是摇了下头,“本来这些时日就耽误了许多时日,现在若是不加急将这些事情处理了,恐怕得被那些大臣们劝谏的奏折给淹没。”
“那奴才去给国主端碗银耳汤来。”连安提议道。
齐涉点了下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等等,今年又有新的宫侍入宫了吧!”
“的确。”连安答道,但心中却是有些奇怪,毕竟国主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想起要过问这些事情的,怎么这次突然想起来了?
“嗯,你去给朕调个人来,但是别被发现,等该过的都过了之后,再将他要到寝宫来。”齐涉点了下头,随后吩咐道。
“是。”连安更疑惑了,能让国主亲自过问的竟然只是个刚进宫的宫侍?还要不被发现地将人调到寝宫,真是奇怪啊!
但他还是行了一礼,恭敬问道,“不知国主说的是哪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模样如何?”
“他姓苏,名字内有个‘秋’字,模样是好看的,应该很好找到。”齐涉想了想后,说道。
“好的,奴才明日便去寻人。”连安领了命。他倒是想要看看能让国主亲自言说的人长的是何样子。
第二日他到时,屋内的宫侍们正在联系倒茶。
他看着那些宫侍们颇有些生疏的动作有些怅然,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般一步步地走来的。
当年的他不过十几岁,跟现在这些孩子们一般大,可现在,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正在指导的太监一见他来,立即笑着迎上来,“连公公安好,不知公公所来是有何事?”
“咱家收到了新人全数开始训练的消息,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挑出几棵好苗子罢了。”连安笑了笑,说道。
“连公公这是说笑了,哪次奴才不是将最好的,最机灵的留给国主的寝宫啊!”那太监也笑,随后道,“那奴才去将名册给您拿来。”
“去吧!”连安点了下头,随后觉得干站着无聊,便随意地在四周走走看看。
这些都是新进宫的人,对指导太监就已经够害怕的了,这连安可是连指导太监也要低声下气说话的人。有些胆子小的,被他一盯就手脚不听使唤,热水都险些洒在手背上。
连安看着他们面上没什么变化,眼中却隐秘地闪过了失望。
直到走到一个人前时,连安突然顿住了脚步。眼前这人泡茶的手法极其熟练,手不抖,被他看着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淡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