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古代架空]——BY:福蝶

作者:福蝶  录入:05-18

  他答应了两句,穿上小荨放在柜台上的雨衣走进后院。
  后院和花房做的通风隔断,并不隔音。
  杨青忙着抢救被水淹的花,期间还能听一耳朵闲话。
  刚才问他奶奶情况的大妈说:“唉,胡姐,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我的庄稼,全被嚯嚯了。”
  胡姐唉声叹气:“谁家不是?我家刚嫁接的果树呀!造孽的老天爷!”
  两人抱怨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燕子口那儿发生车祸你知道不?”
  “咋没听说!撞可惨了!”
  “哪个害瘟的哟,大雨天还走山路,车子直接从山道栽下去了,那下面是田老五承包的果园,田老五倒霉催哟。”声音听起来幸灾乐祸。
  “你还不知道是谁?”
  “谁啊?”
  胡姐来了兴致,拉着另一位大妈,“是个教授,好像姓……曾,不对,姓岑,人就在县医院里躺着哩!那天你没去看热闹啊?救护车,警车把燕子口都扎满了,还有,还有比天高的挖挖机!”
  “这两天还要来电视台的采访哩,一起去看热闹!”
  “嘭!”一声脆响。
  胡姐狐疑地往后院瞅了眼,和她闲话的妇人拽着她,说道:“准是小杨打碎了花盆,你别管,接着说,那姓岑的教授然后呢?”
  “死了呀?”


第45章 【2015】别闹了
  县医院。
  往日冷清的县医院门口此时很是热闹。各路面包车,专务车,私家车把停车场占满了,开不进停车场的车就随意横在医院附近的过道上。
  医院大门拉起了黄线,十来名保卫员正在维持秩序。
  东星电视台的实习生常玉玲第一次跟着组里出外派,就遇上这如此大场面,内心很是忐忑。她一手打着透明伞,一手提着豆浆油条往驻地一路小跑。
  此时花阴县连日的暴雨将歇,天上转而下起连绵细雨。常玉玲只顾着看前面的路,忘了注意脚下,稍不注意身子一歪一脚踩进了水洼。泥浆崩染她的裤脚,脸上也挂上泥点。
  “小常,你动作再快些,能赶上给我烧头七。”组长阴阳怪气的声音隔着人群传来。
  常玉玲来不及处理脸上的泥点,应了声,急急跑向驻地。
  她像在泄气,转挑着水洼踩,到驻地时裤脚已经被泥水糊满了。
  组长姓李,是个圆头圆脑,蒜鼻,厚唇的中年男人。
  李组长从常玉玲手里接过豆浆油条,放在嘴里大口嚼,他抽水样吸完豆浆,捧着尚有余温的纸杯,乜斜着眼看常玉玲。
  “小常,那边檐角下带墨镜,鬼鬼祟祟的男人,瞧见没?”他开口道。
  常玉玲“啊”一声,探出头向李组长描述的地方看去,“组长,我看见了。”她有些近视眼,为了看清眯着眼观察墨镜男。
  “觉得他像什么?”李组长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高深莫测道。
  “病人家属?”常玉玲觉得肩上好像压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啧,”李组长从鼻腔里哼出道不屑的气音,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杵在常玉玲背上,一手叉腰,捏足了前辈的款,用指教的语气说道:“那是狗仔,你蠢啊,谁家家属带个墨镜蹲在墙角。你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百分百藏着录像机。”
  常玉玲快被压塌了,她心里咒骂,死肥猪,全世界就你他妈最懂。面上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虚心受教的表情,恭维道:“组长好眼力,不愧是组长。”
  李组长得意道:“你还嫩,好好学吧,人不能一辈子端茶递水吧,我像你这么年纪的时候……”
  “小常,不是组长不提拔你,今儿给你个机会,你想办法让那个狗仔混进去。”
  李组长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出车祸的人叫岑微雨,岑教授。这位岑教授,不仅本人深受上面看重,其父母在华国也很有权势。他出车祸后,被送来了花阴县的县医院,听说伤挺重暂时不能转移。他父母和省会里的专家连夜赶来花阴县,闻风而来的还有各大媒体,电视台。
  但医院如今拒绝一切媒体进入,采访。
  李组长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狗仔,既然自家和同行们都进不去,不如打乱局面让狗仔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拍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哪怕是一张照片,他已经记住了狗仔,等他拍完出来,自己再来个黑吃黑,顺手截胡。
  事后若岑家发现怪罪,也大可把责任推到小常身上,左右是个实习生,直接开除就行。
  常玉玲听了挤出苦笑,“谢谢组长提携。”
  傻逼玩意儿,真那么好,你自己咋不上?
  她咬牙切齿地往黄线位置靠去,还不忘把工作牌薅下来装在口袋里,雨伞下倾藏住半张脸,气沉丹田道:“来人啊!有人摸我的胸!”
  在场众人惊了。
  一锅平静的冷水,瞬间沸腾。
  常玉玲趁乱给蹲在墙角的狗仔使眼色,还不快进去,等什么玩意儿呢!
  狗仔好似听见了她的心声,抓住个机会,一溜烟趁乱进了医院。
  杨青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狂奔,寂寥的环境里只能听见他狂跳的心脏声。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为何听见岑微雨出车祸便方寸大乱,鬼使神差来到县医院。进医院要登记身份证,他不想叫人知道他来过,强行在角落里缩了一整夜,倘若不是医院门口突然骚乱,他兴许还进不来。
  他做的这些事,不是疯了又该如何作解?
  杨青喘着气安慰自己,没事,自己只是来看看岑微雨死没死,没死给他补两刀。
  医院走廊上挂着路线图,杨青看准手术室和住院部的位置,一层一层地找过去。
  住院部五楼,一间病房内。
  岑微雨头上裹着白纱躺在病床上,病床边坐了一位面容姣好但眉宇间难掩憔悴的妇人,正是岑微雨的生母。
  “嘀嘀嘀,”岑母盯着心电图出神,她下意识地抠弄手指。
  突然的,她听见很短促的一道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她起身,打开房门,朝走廊张望,“谁?”
  久久无人应声,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的时候,在光线的照射下,瓷砖上的水渍折射出闪亮的光泽,她跟着水渍追寻踪迹。
  水渍消失在楼梯间,她往上一看,通往天台的楼梯上有道人影背对她而站。
  她又问了句:“是谁?”
  杨青觉得很无奈,他也没想到会因为脚滑暴露。他转过身对着这位疑似岑微雨母亲的女人笑到:“阿姨,我是病人家属,您知道ct室在哪儿吗,我好像走错了。”
  岑母看清杨青的模样愣了会儿,随后走上楼梯,站在杨青的下一阶楼梯抬头仰视,目光从始至终聚焦在杨青脸上,她喃喃道:“杨青。”语气笃定。
  杨青被这一声喊懵了,他下意识否认,“阿姨,你认错人了。”
  岑母攥紧手指,垂下眼帘,声音像从很深很深的肺腑中压出来,听起来疲惫又浑浊,“杨青,我知道你……你能”
  杨青听到明显的吞咽口水声。
  “你能和我聊聊吗?”
  聊个屁,杨青不想和任何和岑微雨有关系的人扯上关系,没挂幡没起灵,看样子没死,也是,祸害遗千年嘛。
  杨青脚步后撤,做出个下一帧就要夺路而逃的姿势。
  他动作一大,扯散了外套上的纽扣,慌乱中从花房里带出来装在怀里的花盆从外套下滑了出来,“咣当”摔在地上。
  这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沉寂,也彻底将岑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扯断,在花盆摔碎的一瞬间,几乎同时,她声嘶力竭道:“你们能不能别闹了!”


第46章 【2015】任娉婷
  她为什么会认识我?杨青脑海中泛起疑问,然而岑母压根没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位有修养的女士此时不过是为自己儿子心碎的母亲,她的风度与涵养一并失了,用极不体面的语气命令道:“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杨青是典型的顺毛驴,岑母不客气他火更大,岑微雨出车祸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承受眼前这个疯女人无端的怒火?
  杨青弯腰把洒在花盆碎片里的月季幼苗捡起,接着走下一级阶梯,和岑母擦身而过,语气平淡道:“虽不知道夫人的怨气从何而来,但您有空在这里和陌生人口角之争,倒不如好好守着您生死不知的儿子,说不准便是最后一面。”他刻意在生死不知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下楼梯带起的微风撩动岑母散乱的鬓发,她的手失了力气软软垂在身侧。
  杨青瞥见她颤抖的唇角,他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被柔弱可欺的情绪侵蚀了,从刺痛一位母亲中得到的没有快意,一股憋闷之感反刍而上,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攥着手里的月季花苗,“夫人,如果你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想我们能来一场和平的谈话。”
  岑母吐出浊气,将鬓发别在耳后,背对着杨青语调拉得很长:“好。”
  岑母带着杨青走进一间休息室,转身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黑色公文包,拉开拉链,“哗啦”把公文包里的东西从空中倒出。
  纷纷扬扬的照片如雨落下,照片的主角都是一个人,侧面,背面,很少有正面,照片的背面用油性笔标注着日期。
  杨青蹲在地上翻看照片,他觉得照片里的人熟悉又陌生,那是他,又不是他。
  有他带着张元英从医院出来在大门口打车的画面,那是2013年的十月,他记忆里的自己对张元英少有好脸色,但被记录在画面里的他分明是笑着的。
  还有各种生活瞬间的定格,无论喜怒哀乐,他都显得神采飞扬。
  由于画面中的人和他认知中的自己反差太大,杨青看见偷拍的照片后首先翻涌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茫然,这真的是我吗?
  岑母坐在长凳上,她的背脊寸寸坍塌,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嘲弄道:“岑微雨很恶心吧。”她勾起一张照片,拿在手里,“我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可悲的同性恋,他喜欢一个男人,一个完全不把他当回事,恨不得他去死的男人。”
  杨青翻看照片的手顿住,“夫人,您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岑母抬起头盯着杨青,“我以母亲的身份向你道歉,倘若我能把他教养得更好,教成一个懂得放手和成全的人,就不会造成你的痛苦。但请你把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当成父母养育不当的过失,如此能不能对他宽容一些?”
  杨青说不出话。
  岑母站起身,深深鞠躬,“请你再去见他一面吧。”
  任娉婷在嫁给岑父之前,是一等一的骄纵性子。任家和岑家联姻,任娉婷和岑旭在只见过两次的情况下仓促结婚。
  他们的婚姻没有爱情,没有浪漫,只是为了满足两家人的需要构成的婚姻关系。任娉婷在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我行我素的大小姐生活,直到一个小生命的造访。怀孕对她来说是意外,对岑旭也是意外,尽管两人万般不愿留下这个拖累,碍于双方父母的存在,这个孩子还是被生下了。
  生岑微雨时,任娉婷疼了两天两夜,为了肚子上不留疤一向娇气的她咬着牙选择了顺产。
  对这个不被期待,又折磨自己的儿子,任娉婷是厌恶的。
  她没抱过自己的儿子,一出月子便马不停蹄扔下儿子去国外潇洒。她还年轻,断然不肯为了别人放弃自由,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形同陌路的夫妻俩此时展现出极高的默契,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绊脚石,放弃了身为人父人母的责任。
  任娉婷在国外花天酒地,十一年后妹妹的孩子出生,她才不得不回了国。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除了照片之外的儿子,产房里,氤氲的灯光下,抱着刚出生婴儿的小少年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眉眼精致冷淡,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矜持地点头:“妈妈。”
  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歆羡地说:“姐姐,你瞧微雨,真好。希望我家可心将来也能和他哥哥一样。”
  刹那间,任娉婷心里涌上的自豪和得意是以往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都不能带给她的,她骄傲地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这次回国,任娉婷没有再离开。
  她对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并没有所谓的母爱,两母子分开太久,彼此间像陌生人。但外界通过儿子不断向她涌来的夸赞,羡慕,让她逐渐明白,她这一生最值得炫耀,最能给她带来荣光的就是这个儿子。
  任娉婷爱自己的儿子,像爱自己的面子。
  但岑微雨大学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彻底颜面扫地。可以说,儿子给她带来过的荣誉,她身为岑微雨母亲而受到过的羡慕,在经过那件事后,都折返成同等量的耻辱,装载耻辱的大货车呼啸着将她碾落成泥。
  她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儿子自然也逃不过。岑微雨大学时在长辈的安排下和陆家的女儿订婚,在订婚宴上她一向懂事的儿子,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宣称自己喜欢男人。
  任娉婷几乎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愤怒,别人揶揄,看好戏,厌恶的视线像把把钢刀刮在她脸上,她踩着高跟鞋,橐橐地穿过人群来到后台。
  别人该怎么看我,恶心的同性恋的母亲?来后台的路上,任娉婷满脑子都在考虑将来自己会受到的风言风语,怒火愈酿愈浓。但在后台见到儿子时,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自己都诧异的,“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社会会怎么看你!你的导师,同窗又会怎么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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