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我便看见院子里的梅花开得非常娇艳。
不知为何,一直沉重的身体轻盈了许多。
我尝试着下床,居然有了些体力,这会不会是回光返照的预兆呢?
想到此,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想到马上见到你了,想到不用再需要喝难喝的酒,来买醉忘记失去你的事实,心中就无比的雀跃着……
贺云轻双手轻颤,眼前渐渐模糊。
如果这些书信让子非看到,想必该是痛不欲生……
老天爷为何让本该相爱的两人,结局竟是如此凄惨。
当看完最后一封,银白色的月光洒进窗台上。
贺云轻赫然站起,把书信全放进书箱里,一边说道,“溪儿姐姐,你留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如将你家公子带回来。”
“我也去!”妇人等了这么久,又怎愿留下来。
贺云轻严厉起来,“不可,那太危险了!”
“但你一个人,不是也很危险吗?”妇人担心地道。
“其实……”贺云轻顿住,半响才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但我需要再求求他……溪儿姐姐,相信我!我会把子非带回来,让他能与王爷埋葬在一起。”
虽觉得不该这么问,但溪儿仍忍不住道,“贺公子,你和我家公子到底是?”
贺云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与子非是知己,他放我一命,我便要救他一命,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该走了!”
言罢,便不再逗留,迅速地奔出去。
妇人与他一同出了门,看着他吃力地踏上马背上,然后狠狠地一踢马肚子。马儿吃痛,抬起前蹄仰天长啸,便飞快地往夜色中奔是去。
妇人双手合掌,心中默念,“王爷,倘若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贺公子带公子平安回来。”
第三十九章
夜半三更。
月亮悄悄躲在了云层后。
清云观的屋顶上, 立着一个身姿修长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符纸折叠的千纸鹤, 扑哧着翅膀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手心, 仰头叫鸣了两声就一动不动了。
燕君义低头看着它,两道紧蹙的眉头似乎松了松。
随即, 很快看见贺云轻骑着一匹良驹奔来,到观外下了马后, 便狂吐不已。
然后,踉踉跄跄地走进院子中,一脸憔悴疲惫地蹲下来,目光却紧盯着他的房门,眼里带着几分犹豫纠结, 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一个个圆圈。
此时的贺云轻, 实在还没有想好, 该如何去与子非说王爷不在人世了, 害怕子非会万念俱灰,再次拒绝他逃离鬼王,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便是燕君义。
可是想到自己昨日赌气,说过不需要对方帮忙, 就懊恼着怎么再次开口。
而燕君义静静地在上面等着。
眼看就要天亮,就看到贺云轻如豁出去般,咬着牙站起来, 大声叫道,“燕君义,昨日与你说的话,我向你道歉,现在算我求求你,你……去救救子非吧……”
说着,又垂丧着脑袋道,“我去找过王爷,可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我没法带他来一同,而没有他,子非不会跟我走的……”
然后,语气中带出几分哀求,“我知道,只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子非,能对付鬼王的只有你,你真的不能帮我们吗?”
可喊了许久,见房门纹丝不动,贺云轻忍不住激动起来,“你不是道士吗?怎能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明明人你都救,为什么不能就救救子非?子非原也是人啊,他是被鬼王活活害死的!二十年来受尽欺辱,生不如死!”
“……若子非是害过他人性命,我也绝对不会来求你!”
然依然没有动静。
“好。”贺云轻愤然转身,不想再浪费口舌求他,一股气闷在胸口,“你这个臭道士,妄为我,妄为我……罢了!”
正要离去,一道蓝白的身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站到他身前。
看清对方是谁,贺云轻怔了怔,一股莫名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眶发红。
燕君义的表情隐在黑暗中,问道,“你是人,他是鬼,你确定真的要救他?”
“是!” 贺云轻一把抹掉眼角的泪水,昂着胸膛视死如归的回道。
“困住他的鬼王,连我都忌惮,你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书生如何去救?”燕君义一步一步走上前,说着,“恐怕聂子非的尸骨还没有找到,你便已经没命了!”
被对方凌厉的眼神惊吓地后退了几步,贺云轻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但心意不改,“就算如此,我也要这么做!”
燕君义蹙起眉头,“为何?你们不过认识短短数日,你为何不惜性命也要这般?”
“燕君义。”贺云轻慢慢回过头,凝视他半响,低低地说道,“如果对方是你,我也会舍命去救你的。”
讲完也不知道,此刻是自己究竟什么心情说出此话,脸上莫名一热,就急冲冲向门外走去。
“等下!”燕君义握紧长剑,“没有我,你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我说了……”
“带我去见聂子非!”还未等贺云轻说完,燕君义就一阵风般掠到他前面。
“道长,你答应了!”贺云轻心中一喜,迅速追上去,并肩而行。
“哼。”燕君义别开他炯炯的眼神,斥道,“别高兴得太早!鬼王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好对付!”
不过贺云轻沉浸在喜悦中,面露笑容,“我就知道,道长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昨夜不是说我冷血吗?”燕君义睨了他一眼。
“咳咳咳……”贺云轻没想到他记得,心虚地道,“那些不过气头话,怎么能信呢?道长你人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对了,你们道士能成亲吗?等救出子非,我给你说媒亲事……”
燕君义飞快侧身用剑柄抵住他的胸口,恶狠狠地道,“你再不住口,我就立刻改变主意!”
“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贺云轻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燕君义虽不舒服,却没有甩开,继续走着。
然后,又听身旁之人轻声说道,“道长,我说过那些伤你的话,你不要记在心上。”
……
“云轻。”
竹林中,整夜坐在亭子里以琴声指引,内心忐忑等待着的聂子非,望见贺云轻出现的刹那,急急站起,但看到一旁的是燕君义,不由大惊,眼里多了几分戒备。
贺云轻忙奔过去,“子非,别怕,是我求道长来救你的!”
“救我?”聂子非见燕君义并没有提剑刺来,放安了心。不过向后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瞳孔轻颤,“王爷呢?他是不是不来,已经忘记我了?”
“没有没有……”贺云轻忙摇了摇头,想着救出他再告诉真相,便扯了个谎道,“子非,王爷没有忘了你,但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他本来想爬着也要来,无奈身体……”
听言,聂子非眼底的失落转为慌张,“他病了?那严不严重?有没有大碍?”
贺云轻安抚着他,“子非,你别着急,王爷他二十年来一直在你家等你,与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只要回去,你和王爷一定可以团聚的!”
“王爷,他……真的在等我?”聂子非抖了抖嘴唇,不敢相信滚落下眼泪。
“是啊!不信你问道长?”贺云轻心疼地抹掉他的泪水。
燕君义不想看他俩亲密的样子,把头转到一边,“聂子非,我来助你,只望你回去不要再造罪孽!尽快投胎转世。”
“好。”聂子非终于相信,喜极而泣,“我与你们走。云轻,燕道长,谢谢你们!”
“子非,你与我何需言谢呢?”贺云轻罢罢手,随即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燕君义回答,“想逃脱鬼王的掌控并不难,只有找到你的尸骨将其带走。”
“子非。”贺云轻便马上又问,“那你可知道你的……尸骨在哪里?”
“在乱坟堆旁的小树林里,但鬼王早已派了一只有五百年修为的蜘蛛精,在那把守,我怕……”聂子非说着,眉间隐隐带着一丝不安与担忧。
燕君义淡淡地道,“放心,既然我说过救你,定会救你出去。”
“对啊,子非。”贺云轻点着头道,“你不用担心,有道长在,我们肯定能顺利的!”
这时,隐约中传来一阵鸡鸣声。
聂子非神色焦急地说着,“天要亮了,我要马上回去,不然鬼王出来寻我。”
“回去?”贺云轻不明,紧张地问,“子非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无妨,只要找到他的尸骨,他就能跟着我们走了。”燕君义解开他的疑惑,而后面向聂子非说道,“你想先办法牵制住鬼王,争取更多时间。”
“嗯,好。”燕君义微微颔首,嘱咐着,“云轻,你们一定要小心些。”
贺云轻也立刻道,“子非,你也要多加小心!”
……
第四十章
回到地宫中。
石门向上打开, 聂子非就看到鬼王在石桌旁, 认真地画着什么。
听到声响, 鬼王抬起头,似若无其事地问道, “整夜又去了哪里?”
“我能去哪里?”聂子非冷着脸,对他无法笑脸相迎。
鬼王没有在意将毛笔搁下, 踱步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来到桌前,“看,这是我画的?如何?可与你一模一样?”
“……”聂子非低眸一看,微微怔住,桌上摆放着的白纸上, 画着各种神态的自己。
“怎么样?”鬼王从身后环住他,像要讨糖果的孩童般说道, “那蠢书生不是给你画过一副?我与他的相比, 你喜欢谁的?”
“鬼王……”聂子非转过身, 第一次面对着他,眸光轻颤。
你又何必做这些?我对你……
“感动了?”鬼王有些高兴地勾起唇角, 撩起他额前的发丝到耳后,“若你喜欢, 往后我日日给你画一张,嗯?”
“大王,不好了!”就着此时, 头上插着羽毛的鸡妖冲了进来叫道。
难得的好气氛被打破,鬼王露出微微不爽,“何事?”
鸡妖身一一抖,惧怕地跪在地上,禀告道,“大王,那个叫贺云轻的书生,好像……好像在找……聂子非得骸骨。”
“你说什么?”鬼王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回头捏住聂子非的下巴,“说,难道你还想和那个蠢书生私奔,双宿双飞不成?”
“放开我!”聂子非吃痛推着对方,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
“呵呵呵呵……”鬼王突然仰头癫狂大笑,墨发一扫,血红的眼瞪着他,似乎在拼命隐忍,“子非啊子非,我可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怎么能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我呢?我要怎么做,啊?”
“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你为何不能放过我?”聂子非倔强着,不肯屈服。
“放了你?”鬼王嘴角抽动了一下,终于暴怒而起,抓住他的手腕拖到床边,摔了上去。
“啊!”聂子非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往角落爬去。
“……”鸡妖头皮阵阵发麻,俯在地上瑟瑟发抖,想着,这聂子非怎么那般讨厌,又惹得大王这么生气。
“滚出去!”鬼王向她怒吼一声。
“是是是。”鸡妖如释负重,急忙爬起来逃了出去。
“呀!”一出来就撞到一个人。
“跑什么跑?”胡灵儿皱起眉头呵斥。
鸡妖看清是她,拍着胸口道,“是灵儿姐姐啊,吓死我了。”
“怎么了?”胡灵儿感觉到发生了什么,问道。
鸡妖往后偷看了下,然后凑到胡灵儿耳边,“那个姓贺的书生不是在找子非的尸骨吗,现在大王又发怒了!”
“原来这样。”胡灵儿眼眸一转,盯向紧闭的石门,扬起一个笑意。
那个蠢书生动作还挺快的。
另一边。
鬼王抓住聂子非的脚踝,硬生生地拽了过来,撕扯他的白衣,“子非,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何一次次想离开我?!”
“不要!”聂子非拼命地抵抗着。
鬼王就俯上来,一口猛地咬在他的肩上。
“啊啊啊!”聂子非一时受不了,仰起不脆弱的颈项叫出声来。
“之前是我太温柔了,使不得你受一点点痛苦,如今看来不必要了!”鬼王说着,的身体咻地增大一倍,邪俊的容颜变成狰狞的面孔。
“不要不要。”聂子非摇晃着头,清澈的瞳孔映照出对方的真实模样,眼底流露着深深的恐惧。
“啊!”随着一声惨叫,帐帘剧烈动了起来。
聂子非瘫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帐顶,整个脸色苍白得就要幻化而去。
鬼王狰狞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你几次三番拒绝我,还不是每次逃脱不了,这具身体早被我调教成如此,你是想回去做你的王妃,还是想那羸弱书生会满足你?”
“不要说了。”聂子非羞愤难当地侧过头,闭上眸子。
鬼王痴迷地舔着他脸颊,“子非,与我一起不好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说过什么都会给你!你为何还要离开我!”
但看到他没有理会自己,严重的刺激下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啊……”聂子非露出痛苦之色,明明不用呼吸,可仍难受无比。
鬼王却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越发的收紧手中的力道,扯动着唇角,“你看,口里说着不要,那里却咬得那么紧,这样的你如何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