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许[古代架空]——BY:清明谷雨

作者:清明谷雨  录入:05-27

  梁徽压下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克制地说:“好。”
  梁徽垂眸看着地上,整个人浑噩,嘱咐的话几乎没有意识地道出:“让张福海多分几个人给乔一帮你收拾东西,我叫尚宫局做了很多过冬的衣服还没来得及送,你也一起带走吧,还有将军,你想——”
  “梁君庭,”祝知宜察觉到不对劲,去握他的手,轻声问,“你还好吧?”
  “嗯?”梁徽眼神有些茫然,调整了一下表情,“我没事。”
  祝知宜轻声提醒:“你的帕子。”
  “嗯,”梁徽弯腰捡起来,再起身时,面色恢复了几分,他目不转睛盯着祝知宜,目光平和寂静。
  倒计时的钟声从他说出那个离开的请求就已经敲响,多看一眼便少一眼,过了今天,祝知宜就真的不是他的了。
  离宫关卡繁琐、行李繁多,乔一开始着手收拾。
  祝知宜却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梁徽的伤他必须亲自上药,一日要检查许多遍才放心。
  也不让梁徽看太久奏折,不许梁徽再侍候他,仿佛换了角色,他为梁徽布晚膳、煨汤药、添茶倒水,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梁徽一时有些茫然。
  夜半,祝知宜又做了那个梦,小小梁徽从城墙上纵身一跃,他轰然惊醒,全身冷汗涔涔,大口呼吸,撑起上身端详身边的人。
  还好,梁徽还安然睡在他身边,只是失血过多,唇还有些苍白。
  祝知宜安心了些,刚想睡回去,就被人紧紧拽住了手臂。
  “做什么?”
  月光很淡,照得梁徽的睫和眼格外漆黑,面色苍白像久未见光的玉,于黑暗中有几分阴沉邪气,像没有声息的鬼魅。
  祝知宜担忧问:“我吵醒你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徽没说话,这些天他沉默了很多,他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祝知宜要离开的事实。
  没听到回应,祝知宜的声音更担忧:“不舒服要说。”
  黑暗中看不清,梁徽也就无法看到祝知宜的目光是那样怜惜眷恋。
  “祝清规,”梁徽声音轻而克制:“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再对我这么好。”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贪恋这些温暖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祝知宜微顿,轻声说对不起,躺了回去,睁眼至天明。
  梁徽伤势在祝知宜衣不解带的照料下有了起色,只是整个人看起来一片寂静,死水无澜。
  涂月廿四,并不是个好天气,从夜半就开始下雪,沉沉黑云蓄起的风雪以摧枯拉朽之势掀翻宫墙红瓦,厚厚积雪上满是被妖风折断的枯枝。
  到了祝知宜离宫的日子。
  乔一将几个大箱子搬到马车上,玉屏拿了鹤氅和手炉给祝知宜。
  玉屏本是宫籍,但梁徽怕祝知宜找不到伺候惯的人,让她一起陪着祝知宜回太傅府。
  这天风也格外大,坠满雾凇的枝桠被刮得七零八落,偶有白羽鸦雀掠过宫墙嘶声啼叫。
  祝知宜回头看了一眼便上了车,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碾出深重的辄子。
  梁徽昨夜在践行宴上说:“这一程,我就不去送清规了。”他做不到。
  祝知宜深深看他一眼,说:“好。”然后拿起酒敬梁徽。
  “第一杯,臣敬皇上知遇之恩。”当年是梁徽顶着冒犯先帝和不孝祖宗的压力破格让他入仕圆梦。
  祝知宜喝酒很利落,梁徽按了按他的手,淡声说:“慢些喝。”
  祝知宜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臣敬皇上的救命之恩。”梁徽为去他身上这个蛊牺牲了太多——健康、尊严、君威,别说夫妻君臣,即便是血骨相连的至亲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
  “臣永记于心。”
  梁徽静默注视他,很轻摇摇头。
  “第三杯。”祝知宜目光里有说不清的东西,“第三杯——是祝清规敬梁君庭。”
  梁徽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色终于变了下,他听见祝知宜说:“祝梁君庭往后,朝朝岁岁,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梁徽脑中“轰”地一声,又回到三年前那个夏夜。
  夏露节,他与祝知宜灯会同游,在护城河旁放了花灯许了心愿。
  星月辉明的夜晚,祝知宜的脸在灯火中格外温暖,如九天下凡的观世音跑来凡间偷看芸芸众生的愿望,他听到菩萨在耳边说:“梁君庭,神佛会助你,我也会帮你。”
  菩萨还说:“梁君庭功不唐捐,得偿所愿。”
  梁徽当年许的愿望都已经实现,只是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站在高高的宫墙上,梁徽冷漠俯瞰着底下一片皑皑白雪。
  朱门一道又一道,瑞坤门、天心门,再过一道乾午门,那辆载着祝知宜的马车就要真正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从此他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一人吃饭睡觉、一人孤枕寒衾,穷徒尽路,度日如年,囚死宫城。
  每日唯一的盼望便是在上朝时能见一面祝知宜,远远地,听他上书奏议、鞭辟时政。
  如果可以,他也许会宣他到御书房商讨国事,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多瞧上几眼,再多的也就没有了,这是他们君臣之间最近的距离。
  逢年过节,梁徽也得自己守着这座空旷死寂的牢笼一个人过,也许他可以借着礼贤下士的名号往太傅府上送几坛好酒,再多的祝知宜也不会收,他是最在乎清正廉洁的。
  他们会变成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故人、恪守森严礼制等级的君臣。
  梁徽的心开始绞痛,他以为自己是能承受这个后果的,可是好像不能。
  马车即将消失在朱红宫门之外,宫栏落下一滴滚烫的泪,很快又被风干,狂风越发猛烈,嘶吼着撕扯他的外袍,仿佛要将人彻底吞噬。
  宫墙高百尺,有那么一个瞬间,梁徽甚至觉得自己就要一头扎下那茫茫一片真干净的雪地里。
  狼犬紧紧依偎着他,为他挡风,沉闷地低声叫。
  梁徽轻轻踢开它,冷漠嘲讽:“他连你也不要了。”
  这场浩浩荡荡的大雪不知下了多久,直到梁徽被冻僵的手脚毫无知觉,身后忽而传来细细簌簌的踏雪声。
  “梁君庭。”


第90章 君子一诺
  梁徽笃定那是幻觉,一动未动,倒是狼崽用尾巴拱了拱他,他也没理会。
  狼崽着急,又踩了他一脚,他还是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可身后那声音很有耐心似的,偏要穿过遥遥风雪更清晰地传到他耳边:“梁君庭。”
  这一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梁徽身形僵了一瞬,缓缓回过身。
  祝知宜一身殷红金丝勾边大氅,眉目漆黑,眼尾泛红,在茫茫一片白雪中格外夺人眼球,那样生动、鲜明、热烈地直直撞进他的眸心里,容不得他不相信。
  梁徽回过神,笑了笑,还算从容地问:“落东西了么?”
  祝知宜看了他片刻,心下暗自叹了声气,大步走过去重重撞了他一下,轻声问:“梁君庭,被人骗的滋味好受么?”
  梁徽整个人一僵,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哑声问:“你……什么意思?”
  祝知宜也早就忍耐得煎熬,欺瞒梁徽何尝不是在折磨他自己,直直对上他复杂的目光,声音有些哽:“问你难不难受。”
  梁徽一顿,僵硬的手抖着慢慢拽住对方的袖子。
  祝知宜的嘴唇一开一合,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我从来没有打算走,践行是骗你的,离宫也是骗你的,你总是骗我,我实在不知——”
  话音未落完就被梁徽悉数吞入口中,他像一头饿极的恶狼狠狠扑到祝知宜身上,铁一般的双臂牢牢禁锢他的腰身。
  腰腹相贴,颈脖相交,紧得彼此无法呼吸,仿佛冰天雪地里两头相互取暖的困兽。
  梁徽几近疯魔地吻他,祝知宜心下叹息,张开嘴完全纵容他、接纳他、回吻他。
  他本意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矫正他们之间相互隐瞒、互不坦诚的相处和心结,可看梁徽这副有些疯魔的样子,祝知宜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方式是否有违自己的初衷,矫枉过正了。
  他心疼得紧,纵容着梁徽,温顺地张开嘴唇任他的舌长驱直入,许多个意乱情迷的时刻,他几乎觉得自己要被吻得灵魂出窍,下一刻就要消融于这片茫茫白雪之中。
  明明城墙上的风那么猛,那么烈,可他仿佛被一团熊熊的火密不透风地包围,燃烧。
  梁徽的脉搏、梁徽的心跳、梁徽的颤栗快要融到他的身体里去,像一头红了眼的兽类,粗暴又珍重地品尝觊觎已久失而复得的猎物,发出粗重的喘息。
  祝知宜面热耳燥,眸心里含了一汪水,梁徽再亲他就要化了。
  “梁君——”
  没让他说完,梁徽又把他压回了城墙上,俯身含住他的唇珠。
  “我——”
  梁徽仿佛不知疲倦,死死叼住到嘴的猎物不愿放手。
  祝知宜心下无奈叹气,知道自己这次是过了火,也不再徒劳制止,伸出双臂回抱住梁徽的腰,亲昵地蹭他的肩窝,温驯地将自己的唇舌交给他,任他品尝、掠夺。
  暴躁的困兽终于被安抚,黑目沉沉垂眼看着祝知宜,祝知宜被亲得嘴唇殷红,水光一片,他喘息着,怜爱地捧着梁徽的脸,郑重道:“梁君庭,我先和你道歉。”
  “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是我的不是,我醒来那日实在是太伤心,你又……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才心急乱投医出了这个下下策。”
  很多个时刻,他都快要狠不下心来了,要不算了,他想,看着梁徽难过他的一颗心也无比煎熬。
  在梁徽喝药的时候,祝知宜忍不住想去哄他,在梁徽心口泛疼的时候,祝知宜忍不住去安抚他,在梁徽用那种明明伤心但却克制平静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祝知宜忍不住去抱他。
  无数个时刻,祝知宜想,算了,要不真的算了。
  可是不破不立,他害怕以后会等来梁徽的第二碗心头血,第三碗心头血,这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
  祝知宜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可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梁徽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梁徽抵着他的额,半晌,低声说:“我没有怪你。”
  如果他都觉得这段失去祝知宜的时间每日是酷刑,那祝知宜知道他剜血的那一刻一定逼他痛苦千倍万倍。
  很多时候,心理上的折磨比疾病的痛苦更让人痛不欲生,夫哀莫大于心死,而身灭次之,他亲身体会,他感同身受,所以他能理解祝知宜。
  祝知宜双手捂着他因为吹了太久风雪而变得通红的耳朵,心里不住后悔:“梁君庭,这件事你可以和我计较的,无论是为什么,我都不应该骗你,无论是出于什么初衷,欺骗都是不对。”
  “你可以和我算账,我都照单全收。”
  “只是,以后真的不要瞒着我了好么?被骗很难受对不对,你不会让我再尝一次这样的滋味了,对吗?”
  “对,但是,”梁徽安静地看着他,说:“我不想和你计较。”
  祝知宜牵了下嘴角:“那谢谢你,梁君庭,这是我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骗你,我保证。”
  梁徽顿了一下,说:“我也保证。”
  祝知宜安静片刻,亲亲他发红的眼尾,认真道:“梁君庭,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在我跟江山之间做选择,不会让你在我跟你自己之间做选择,我只要你真的爱我、信我、对我坦诚,好的坏的,无论什么事,可以争执,但要说开,绝不隐瞒。”
  隐瞒太伤人,他和梁徽都吃过无数次它的苦头,却每一次都记不住教训。
  梁徽目不转睛盯着他,声音倒很平静:“我永远爱你,信你,敬你,疼你,对你坦诚。”
  祝知宜伸出手掌回应:“君如是,吾亦如是。”
  梁徽敛了神色,缓缓抬起手,与他击掌,“啪”地一声,如清越击石,两只手合在一处,是情悦之盟,也是君子之诺。
  祝知宜淡淡笑开来,梁徽眸色却幽深下去,自上而下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的笑容,祝知宜:“你——”
  梁徽低下头,又开始亲他的亲他的眉眼、鼻尖、面颊和下巴,将他整个人都裹进了自己宽厚的大氅里,风雪呼啸、冰天雪地都被隔绝在外头,祝知宜只能感受到梁徽炽热的情欲,让他冒出热汗。
  狼犬围着缠在一处的主人打转,用大尾巴为他们挡掉一些零落的雪花。
  祝知宜毫无保留打开自己,予取予求,任由为之,又担心他大病初愈,梁徽的身体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
  好不容易从强势密不透风的拥吻里争取呼吸到一口冷冽的空气,祝知宜问:“冷不冷?我们先回去好么?”
  梁徽按了按他被亲得泛红的眼角,眯起眼问:“你冷?”
  祝知宜不冷,他被亲吻得冒汗,但他说:“有些。”
  梁徽果然放开他,俯身,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那我们就回宫。”
  若是从前,祝知宜或许不会容许这样不守规矩的行为,可如今,他自觉骗了梁徽很对不住人家,满心愧疚与心疼,便纵着梁徽,那些恪守了二十余载的宫规礼节也让了路。
  如果抱着自己能让他安心些许,那就由着他。
  这宫里也没什么人了,这是大梁建国百年来宫中人口最少的一朝,留下的都是些守规矩嘴巴严的可用的,不必处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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