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能拦住我,只是我不想出门罢了。你一会回去替我带几件东西。”李元转头吩咐千里去拿。
“给我的?”林宝川问。
“不是。”李元喝口茶掩饰道,“千里收拾库房又寻出些女儿家的物件来。”
“真是败家子。”林宝川了解其中缘由,笑道。
“这话倒是不能这么说,我都是拿私房钱买的。”李元说道,他的私房钱就是他自己挣的,李羡慈向来不会过问。
“那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吧?”林宝川看着千里放到他身旁的满满一包袱说道。
“你若是有用得上的,也只管拿去。”李元笑了笑,“可以送二当家呀。”
“二当家需要会自己添置的。”林宝川一本正经道。
第七十六章
十三日,李元一大早便随李羡慈到钱府祝贺,跟钱府的各位长辈一一寒暄之后,就到钱温屋中帮忙,只待时辰一到便随着迎亲队伍出发。
黄昏时分,钱府门前锣鼓齐鸣,娶亲队伍浩荡地朝林府去,钱温着红装骑马走在前头,李元先前便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扔喜糖,背了一个糖袋子走在队伍中间沿街撒喜糖。碰上了熟识的小孩还要多扔几颗。
徐季冬也在迎亲队伍里,他本想潇潇洒洒骑马跟在新郎官后边,但听闻李元要走在队伍里,也就背了喜糖袋与他一起,两个人都是队伍里头发短的,走在一起倒也和谐。
“好些天不见你了,还以为你出家了去。”徐季冬一见面就损道。
“那可使不得,我哪里能吃素。还是徐府好,你跑来城南,徐伯父可真一点也管不着你。”李元笑道。
“那你也去城北待上几个月。”徐季冬提议。
“日后我会好好考虑的。”李元一想觉得也是不错,能多认识一些新的人。
迎亲队伍到了林府门前,也是鞭炮齐鸣,林月照盖着盖头由林宝川背出来,上了花轿便往回走。
林府的家眷待迎亲队伍走远了些才上马车跟着过去。
新人拜完堂之后,宴席摆在钱府堂屋,钱温要从主桌依次敬酒,李元作为至交跟着他替他喝了大半场的酒,好在早先吃过了饭垫肚子,不然这会出了这地他就要难受得不省人事。
待这一流程走完,李元今日也就没事可干了,连徐季冬问他要不要他闹洞房他都拒绝了,起身就往钱府的花园走去,堂屋前的宾客嘈杂,他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林疏静作为娘家人,自是与林家人一齐坐在主桌,钱府的人与他不熟,席间鲜少有人与他搭话,林疏静先吃完便借口自己要去解手也出去了。
他本是偷偷与林宝川通信他要先回府去了,奈何不识钱府的路,走了一会,大门未找到,倒是到了小湖边。
湖边秋千还有人在上边晃悠,林疏静眯着眼一瞧,居然是李元那厮。
钱温敬酒时林疏静自然也看见了李元跟着他,敬他的那杯还是李元代替喝的,这人一看就是喝多了跑过来吹风的。
林疏静正要走,李元也发现他了,便喊道,“劳烦那位妹妹替我推一推这秋千。”
“这位哥哥,小女如何推得动你的秋千?”林疏静倒是停了脚步,回他道。
“也是,那我替你推也可以,妹妹要荡秋千吗?”李元说话时便从秋千上下来了,走到秋千后边去。
林疏静左右看看也无人,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便提裙子走过去。到了跟前,李元眨眨眼,将他认出来了。
“原来是三妹妹,我这才瞧清了。”
“是,我先多谢李元哥哥了。”林疏静抓着秋千的一边绳子坐上去,李元在后边笑了下,便开始推他。
“三妹妹已经吃好了?怎的走到这边来?”李元问道,他现在是半醉不醒的状态,但说话却是跟平常无差。
“没找到门。”林疏静老实道。
“那一会我带你出去。”
“你不去闹洞房吗?”林疏静问。
“人太多,我不去凑热闹。”李元道。
“那你同我一齐回去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好呀,我们两家离得近。”
第七十七章
约莫是六七岁时,林疏静与林月照一块在亭子里坐着看林宝川穿得厚厚的袄子在亭外玩雪,林疏静问为什么只有林宝川能玩雪。
林月照抱着小炉子,想了想,道,“兄长是男孩子,自然可以随性些,你若是也想玩雪,可以过去呀。”
“那我也能出门吗?”林疏静又问。
“你出门要做什么?”林月照问,她是不怎么出门的,除了过年去拜年。
“他出门做什么?”林疏静指着林宝川问,林宝川这半年可是天天出门的。
“兄长去学堂念书。”林月照懂得倒多。
“我也要去学堂。”
“不行。”林月照道,“你想看书可以让出门采买的帮忙买给你。”
“……”林疏静觉得跟二姐姐说不明白,预备换个人说。
林疏静就直接找林觉说这回事,林觉认真地与他解释了女子没有去学堂的先例,若是想读书,可以请个先生到府上教他。
“可为何我不能穿男装,要日日描眉画眼?”林疏静仰头问。
林觉只好将缘由告诉他,答应他除了恢复男装出门,其他什么事都可以答应。林疏静当时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便应下了。
之后意识到不对再问,林觉才如实说了那道士的话,林家若是有二子,必会兄弟相争,林府衰败。
“那爹当日何不将儿弃之,便没有今日局面。”林疏静道。
“我已负了你娘,怎么能再弃你?”林觉说道,“日后你不便成亲,爹自会去官府打点好,此外你有何需求,都只管提。”
林疏静年幼又无亲近之人,知晓了全部内情也只能独自在屋中边缠线边消化。林宝川当时是个顽劣的,见林疏静只会逗他,林疏静每回冷眼瞪他。林月照日日就想着与嬷嬷学绣花,林疏静自觉与她说也无用,干脆就待在自己院中,连院门都不出了。
愈是不能出府,林疏静就更加想出去看看,他的院子离侧门近,他便偷偷在自己院中练习爬树,待技术熟练了之后,趁门人不注意爬侧门边的树,在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可惜在那树上看外边没什么好光景,只能瞧见隔壁的人家,也是像林府这样的高宅大院,每日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有个少年从侧门跑进去,门人叫道:“少爷,怎又弄成这副样子,快快换身衣裳去吃饭。”
这时林疏静也从树上下去,回自己的院子,嬷嬷叫他吃饭了。
“小姐,夫人两日后就要检查绣花了,那几条帕子你绣好了吗?”嬷嬷问道。
“已经绣好了,在箱子里。”林疏静道。
嬷嬷过去,果真在箱中看见了绣好的帕子,且绣得十分整齐,不像是匆匆赶制的。“小姐这几日下午都出去了,何时绣的?”
“难不成嬷嬷以为不是我绣的?”林疏静反问。
“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小姐绣了便好,下午出去的事不会让夫人知道的。”
“我又没出府,夫人知道了又何妨。”这嬷嬷是今年才来照顾的,先前的嬷嬷已经出府了。这嬷嬷阳奉阴违得厉害,林疏静不想理会她,只等寻到机会换了她去。
第七十八章
年前有客人来府中做客,那客人是个不识路的,从前院就绕到偏门来,林疏静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还吓了他一跳。
“小姐好身手,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这人对着林疏静夸赞道。
见生人,林疏静知道是府上客人,忙行礼便回自己院子去,晚饭过后还是被林觉差人来请他过去。
林觉居然问他要不要跟着这个客人习武,林疏静说要见识一下师父的功夫,这客人出了门,脚轻点地便上了屋顶。
林疏静道:“学。”
林觉说道,“那就得认真学,下午莫要去爬树了。”
“……”嬷嬷果真不靠谱。
过年时有客人来,林疏静就得和林月照到前厅隔帘后边与客人家的小姐聊天,但这日来的人家没有女眷,林疏静等客人寒暄完便可以回院子去了。
出门时瞧见林宝川刚与客人家的公子往花园跑去,林疏静觉得眼熟,问林月照是哪家的公子。
“就是隔壁李府的,之前都是我们去李府拜年,今年让人家先来了。”林月照说。
出门拜年,一般是不带林疏静的,对外只说是三小姐自小体弱,不便出门。
“林宝川与他关系很好?”林疏静问。
“兄长与他同上学堂,确实交好。”林月照想了想,她也只见过这一个随林宝川来府上玩的人,便说道。
习武之后林疏静就没空去侧门爬树了,倒是他的师父总是想劝他去。
“你先前在那都看见什么?”师父问。
“巷子没人经过,只有落日时有下学堂不带书的人。”林疏静总结道。
“今日我跟你一起去如何,这回看你能爬多高。”师父还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弹弓,“没玩过吧?”
在弹弓与爬树的双重压力下,林疏静还是去了。
“这没有射箭的场地,这个也差不多,一会等那个下学堂的过来了,吓吓他。”
林疏静站在树杈上,“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吓他?”
“你倒是正直,那你把弹弓给我吧,看我百发百中。”这师父真不像个长辈。
林疏静还是相信他能百发百中的,那更不能把弹弓给他了,“我试试吧。”
师徒二人在树上站了许久,师父忽然小声道,“有人来了,是不是他?”
“是,只有他从这个小门回去。”林疏静说道,说罢便拉开了弹弓,闭上一只眼瞄快要走到门口的少年。
“哒”地一声,小石子打在少年脚边的地面,少年吓得往后撤了一步,抬头往四处看,心道好你个林宝川,看我明日如何收拾你。
林府内林疏静和师父双双跳下树,师父遗憾道,“这弹弓就给你吧,你这技术也太差了,好生练习着。”
林疏静点点头,知道师父这是趁机送他弹弓,便没有解释刚刚是故意射偏的,不然师父要变卦收回弹弓了。
又一年过年,林疏静起得迟了,梳好妆面后匆匆赶往前厅,在转角处撞倒了一个少年,他伸手将人拉起来,少年夸他,“你力气好大呀!”
第七十九章
林疏静出门时遇到了秋竹之,他还扶着脚步有点晃的李元。
“麻烦表兄替我向兄长转告一下,我与他先回去。”林疏静道,他一时没想起来表兄的名字,便直接如之前一般称呼他。
“看他这模样是醉了,你一个人送他回去行吗?”秋竹之问道。
“表兄不必担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秋竹之自然不再多管,让开道给他俩出去。
到了钱府门口,林疏静想扶他上林府的马车,李元突然攥紧他衣袖道,“走路,不坐马车。”
“小姐,从这回去可得走一柱香的时间。”车夫提醒道。
林疏静向他摆摆手,要依李元的意思走,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小姐,快上马车罢,一会要淋湿了,您前些日子生了病才好。”车夫立即从车里拿了伞给他俩撑上。
林疏静低头看李元的意思,李元抬手指了指马车。
坐到马车里,李元便靠在一边闭着眼,夜里行人不多,这车夫车驾地飞快,李元脑袋在车壁上磕了好几下。林疏静只好出声让车夫慢些。
随后盯着李元看了会,往他那边靠了些,伸手把人揽过来让他靠着自己歇,“别磕坏了。”
李元没应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醉得糊涂了,忽得,林疏静觉得这两种情况都不错。
他用广袖边边刮了一下李元的耳垂,没反应,当真是没意识了,不然他定要立即拍开。
李元虽然曾经在学堂里功课不好,但论鬼点子,三个林宝川也是比不上他的。思及此,林疏静手往上移捏了他的脸,又揉了一把头发。
李元若真醒着,定是要起来追问他这是为何,那又是为何。
后日就要启程了,或许再回来,他就真没这样的机会了。林疏静收紧自己揽着人家的手,另一只手替李元把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后俯身要亲他一下。
“小姐,我们到了!”车夫不合时宜的话响起。
他停在咫尺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唇瓣上的细纹。
“小姐,睡着了吗?”车夫敲了两声。
“听见了。”林疏静答。
下马车时雨还下着,林疏静从车夫手里接了伞,让他驾车回去接林府的其他人,自己送李元回李府。
站在雨中被冷风一吹,李元清醒了些,他睁开眼看到林疏静,问,“我方才好像睡着了?”
“是,回去喝了解酒汤再睡,以免明日头疼。”林疏静道。
“我方才隐约听到你的声音,离得好近。”李元又道。
“车内空间小,说话都会觉得有些近。”林疏静说完,李府的人已经撑着伞过来接李元。
“再见。”李元边进府边跟他道别。
林疏静却没有回他这句,目送他进去后才转身回林府。
他在马车里应完那句话,迅速低头啄了一下睡着人的嘴角,才慢悠悠叫醒人下马车回府。
他从小本分按照父亲的话扮一个好女儿,不让林家有衰落之因,做过最出格的事,其一是忽然要离家去门派,至于其二,便是方才在马车里偷的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