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王大年心中升起一丝犹豫,但是很快被他抛之脑后朝着楚恒深深地行了礼后大踏步出了帐篷。独留楚恒三人在帐中。
闫华辉有些不解:“楼主,就这么放他走了?”
“自然不。”楚恒瞥闫华辉一眼,“此人算个将才,能留当然要留住。”
扇鬼闻言也不解:“那为何楼主要放他走?”
楚恒嗓音淡漠:“他不是说了吗,魏成云对他有恩。我若强行将他留下他心中不忿早晚是个祸害,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回去,早日看清楚原军内部是个什么样子。”
大军被埋伏五日后将领安然无恙地归来如何能不引人起疑心,就算魏成云对王大年深信不疑,钱封如何会放过这个栽赃陷害的大好机会。
说到底,燕雎重用魏成云算得上一步好棋,可惜新帝上任还没有摆脱外戚的威胁,钱云儿器重的小儿子的皇位被大儿子抢了心中如何能甘心,派钱封为粮草押运使便是代表了钱云儿,如今太后的意思。
两方博弈之中,死的全是前线将领的命。
闫华辉最终也没能听懂楚恒话中之意,挠头自语:“要是周公子在就好了。”
楚恒闻言轻笑了一声,只要听见这个名字心中便像燃起了一朵绚烂温暖的花,向阳而生滋养了他干涸的心灵:“若是他在王大年只怕就走不掉了。”
不仅走不掉,还会留得心甘情愿肝脑涂地。
闫华辉不提还好,一提起楚恒心里的思念顿时倾注而出——除开前面的那三年,他从来没和周清衍分离过那么长的时间。
楚恒沉吟片刻:“通知下去,凡为俘虏不愿参军者即可在京西路安家立业,仍愿参军者若愿意留在楚军中即刻编入前军。”
闫华辉立刻道:“是!”
楚恒:“上面的事今日之内结束,午夜前将兵马粮草辎重详细的数量告诉我。通知大军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回江南东路。”
如今魏成云已经带着兵马离开,楚恒不必在京西路停留太久,只需留下一些人马和掌管事务的人接管京西路的事务即可。
好不容易打完了仗,如今倒是可以早早地回府。
也不知阿衍的伤势恢复了多少,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没了他在旁边照料,也不知这个小祖宗会不会在楚府里张牙舞爪无法无天。
楚恒脑中顷刻间浮现出一只露出柔软的粉红爪子的小白猫故作凶巴巴地叫:“喵呜喵呜!”,男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惹得闫华辉和扇鬼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咳。”楚恒轻咳一声,“接管京西路的人选便交给扇鬼去选。”
扇鬼连忙拱手:“属下定不辱命。”
正当楚恒总算松了口气之后,帐外传出一声焦急地大喊:“报!”
楚恒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来的人气喘吁吁神色狼狈:“魏军带着大批兵马去了江南东路!今日凌晨便交上手了,薛公派我来请楼主增援。”
楚恒如遭雷劈。江南东路是他三年来的心血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地方,更何况,他的阿衍两个月前伤重昏迷,至今杳无音讯。
魏成云的兵马他如何抵挡得住?
作者有话说:
小周两章没出场了,下章让他俩见一面。
第72章 伤重
时间回到前一日。
周清衍这副身子经历了不少磨折如今堪堪吊着一口气。之前周清衍对于生死看淡也便罢了, 如今心里挂着一个人便不舍得去死了,只得静养。
好在薛文瑧就在江南东路之中,大小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等到周清衍身体好上一点, 又闲不住去问薛文瑧:“你们当真把纪丞招揽来了?”
薛文瑧闻言一愣随即浅笑:“说来我还要多谢周公子大恩, 纪丞来了之后库中银钱不减反增。”
楚恒把这一块事务全盘托付给了薛文瑧,纪丞来了之后薛文瑧立刻就意识到此人的实力非同寻常立刻把部分产业的实权交给了他——果不其然纪丞三下五除二改了部分税策, 挖渠打井, 贩卖吃不完的粮食。
甚至还能在新帝已经和百刃楼宣战之后在江南东路的省城乃至周边几个乡县城邦中都开起了店铺,赫然一副风生水起的做派。
薛文瑧叹为观止,感叹纪家得此人才却处处打压,潘家也是个糊涂的,也就靠着大少爷傻人有傻福。
周清衍沉吟片刻:“如果我记得没错,两浙一带的太守苦赋税许久, 你且让纪丞降价把粮食卖进两浙。”
薛文瑧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眼睛一亮:“公子是想······”
周清衍坐在榻上, 一身素白之衣,前不久浅淡的眉峰如今恢复了浓黑, 柳叶似的平添三分风情, 脸色苍白虚弱, 好在唇带了些血色,眸光清浅淡然,深处却蕴含着运筹帷幄。
他就像朵极尽绽放的花, 看着娇弱美丽,实则处处都带着毒, 这副过分好看的皮囊倒成了最为人畜无害的部分。
周清衍轻声道:“原国首都定在北方, 国库税收和粮食大多需要通过两浙和荆湖北的河运, 若是要走夔州陆路少不得要路过荆湖北路。”
占领一个地方的运输从来不止武力一个办法, 纪丞的生意头脑足够告诉他该怎么做。只要掌握了这两个地方的粮食储备,没了粮草原国大军寸步难行。
薛文瑧想通了这一点眼眸中顿时涌现出浓浓的钦佩之情:“公子神算。”
周清衍只是微微勾一下嘴角,挥手示意他退下。不聊还好一聊就聊到了半夜。
方伯已经下了死命令让他没事少费脑子,最好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周清衍如今不敢得罪这个小老头,随即就打算闭眼休息。
轰!
远处骤然一声炸响,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轰隆声。周清衍猛地披衣而起,厉声喝道:“阿蔷,薛文瑧呢?”
阿蔷原本在门口打瞌睡闻言一个激灵:“这,奴婢不知道。”
周清衍面沉如水大踏步向前走。阿蔷连忙跟上:“阁主,方伯说您现在需要静养······公子?”
周清衍脚步不停微哂:“傻姑娘,再躺下去家都被人轰没了。”
刚刚那一声巨响旁的人也许不熟悉,但周清衍很熟悉——一年前鲁艺为了讨嘉兴帝欢心从西洋买回来的大炮,据说一炮可以轰开一面城墙。
后来周清衍曾经偷偷潜进锦衣卫内部亲眼见过那几门炮——忌惮至今。
没想到鲁艺买回来的大炮会比主人本身命还长。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信息。
周清衍心中不无讽刺地想到,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了城墙,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底下苍夷的大地,身穿盔甲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厮杀怒吼之声不绝于耳。
靠近城墙的一方为首将领是个穿黑衣的男子,持双刀,一刀挥出就有一颗人头落地。
远离城墙的一方,有个男人立在马上,夜风吹得很猛,吹起了他的深紫色的衣袂和头发,露出一张周清衍熟悉的脸。
“魏成云。”周清衍眸光森寒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斗倒了鲁艺扶持魏成云上位,岂料养虎为患,魏成云不知何时攀上了燕雎,如今居然走到了兵戈相见的地步。
穿过漫天的黑云魏成云也准确地看见了周清衍,脸上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你说的没错,国师不在前线。”
钱封一个文臣这下居然也在战场上,闻言嗤笑一声:“他可是楚恒心尖上的人。”
魏成云眸子一沉,忽然拿起了指挥旗狠狠向下一挥。
周清衍蓦地蹙起了眉峰:“不好!”魏成云还没来得及问如何不好,一眨眼青年跳下了城墙。
薛文瑧失声:“周公子!”
有部分魏军已经冲到了城墙底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地开始架梯子攀城墙,只见天上掉下来一个人,白衣临世面若谪仙。魏军中的士兵大概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心下忍不住呆滞了刹那。
再回神时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人早已身首分离。他们甚至连杀了他们的武器都没看清。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周清衍脸色无比凝重踏着一众人肩前进,到了领军将领身边。
对方估计也是听到攻城消息就爬起来召集士兵,只穿了一身黑色的单衣,皮肤很白眸子却是乌黑的。
周清衍言简意赅:“他们要开炮,让人全部散开。”
对方毫不犹豫挥刀斩下周清衍身后的敌军,转头吹响了哨子——一长一短,声音不尖但传播度却很广。又不过短短十几秒,原本井然有序的百刃楼士兵分散开来。
轰!
轰!
周清衍瞳孔中映出四周直冲云霄的火光,喃喃自语:“真是个好东西啊。”
青年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句话,头皮突然一痛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而在他倒下去的瞬间,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爆炸,气浪掀翻了不少人。
把周清衍拽趴下的是楚军的将领,闻言道:“我们也有。”
周清衍立刻爬起来:“你······”
“我叫齐白。”那人头也不抬地拾起双刀。
周清衍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是你们楼主的什么人?”
“夫人。”齐白言简意赅。
周清衍心道还没成婚这就人尽皆知了:“那你可知我的头发只有你们楼主能摸。”
齐白站起来的动作突然一滞,过了会儿捡起哨子说:“你把那截头发割了便是。”
周清衍最初由衷地佩服楚恒三年时间能找到那么多人才收于麾下,如今又觉得子渊不愧是子渊——部下多多少少都有些异于常人。
好比齐白,如今就能让周清衍站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哭笑不得。不过事从权急,周清衍那缕头发到底是去是留还得等打退了敌军再做判断。
周清衍当机立断:“你方才说有炮,为何不用?”
齐白实话实说:“都被楼主带去前线了。”
周清衍:“······”
青年眸光略沉。这下糟了。魏成云带着大军长途跋涉来到江南东路,那京西路指定已经落在了楚恒手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几乎要面对整个原国大军。
“被摆了一道。”周清衍盯着远方隐约的炮影喃喃自语。
齐白皱眉,压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清衍淡淡拍了拍齐白的肩膀:“没什么。让你的兵全部撤回城内。”
齐白:“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周清衍的身影已经飘然飞出几米远——不是冲着城墙,而是冲着敌军。齐白嘴里的话咕咚一声全咽了回去,咬牙吹响了第二次哨子。
散落在四周的士兵但凡还有一口气的都撑起来迅速撤回了城墙内。
而此刻,周清衍只能看见一个虚影。
魏成云远远地望着周清衍:“国师?”
钱封皱紧眉峰,失声尖叫:“他来干什么?快放箭,快放箭射死他。”
一排排弓箭手蓄势待发,魏成云目眦欲裂沉声一吼:“不许放!”
钱封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盯着魏成云:“魏将军,到了现在你还在维护周清衍?”
魏成云嘴唇翕张但什么也没说。钱封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说:“放!”
咻!
咻咻咻!
铺天盖地的淬着剧毒的冷箭通通朝着周清衍袭来。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就算没有剧毒一箭下来也足够穿透周清衍的身体。
后者眸光异常冷淡,骤然之间仿佛分成了好几个人,奇迹般地躲开了宛如密不透风细网般的箭雨,再见面时人已经落在了钱封面前。
唰!
钱封脖子上挂着银月,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笑,周清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维护谁?”
“你干什么!”
“放肆!”
“再不放开钱大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咒骂声和威胁声混杂在一起刹那间充斥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像极了京城靠近城郊那条卖吃食的小巷子。
但是作为首领的魏成云却没有开口制止,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周清衍。
周清衍一身素净的白衣已经染上了斑驳的血迹,鲜红的,暗红的落在胸前腰间,甚至有一星半点沾在那雪白的脖子上,看上去妖冶得过分,仿佛开在地狱中的彼岸花。
魏成云怔怔地出神。
钱封两腿战战牙齿颤抖。他对周清衍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前三年的原国大臣几乎都生活在齐均庸和周清衍的阴影之下。
齐均庸至少还有弱点还有目的,周清衍可是真真正正的不按常理出牌。
“国,国师大人,有,有话好说。”钱封勉强开口,唤醒了魏成云的神志。
魏成云这才看清钱封被周清衍的剑抵着脖子,周清衍则是被好几百个原国士兵那剑指着。场面已经紧张程度,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洒当场。
魏成云眼神沉下来:“国师,你如今回头我向皇上秉明实情你还有机会。”
周清衍听乐了,唇角骤然一弯煞是好看。
有副将开口:“你不要负隅顽抗,江南东路被攻破是迟早的事,识相的现在就放开钱大人。”
周清衍慢悠悠地说:“魏成云,你身为堂堂大将军,发号施令却全被一个小小副将给取代了。”
魏成云脸色一变。
副将猝不及防一愣:“你少血口喷人!”
分明是处在这样劣势的条件下,周清衍声音还是游刃有余:“所以我才想请你们退避三舍,往后退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