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由于和他会莫名中断学习一样的不可抗力, 丹尼尔没能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很自然地把这件事忘了, 再到下一节有小测的课上课之前因为压力过大想起来。这一次他几乎直接僵在了教室门口, 接着在其他学生的裹挟下浑浑噩噩地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
测试在本节课的开始。
勉强完成十道题中的六道之后, 丹尼尔怀着一种悲痛的心情交了卷。不知怎么的, 今天他没再被那种奇怪的思维中断干扰。
等到整三节课全部上完,他半颓丧地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远比其他学生要慢,直到人都几乎走光了, 才离开自己的座位。
突然, 从丹尼尔身后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转身一看, 拍他肩的人有一张莫名熟悉的脸。
——总感觉好像和这个人见过好几次了。
“丹尼尔,你看起来不太好。”黑发蓝眼的少年一脸担忧地对他说道。
丹尼尔突然想了起来对方是谁——比他小一届的学弟,荷见敬人, 因为真正的学有余力, 所以和自己有很多课程是一起上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许可能还行?
丹尼尔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自己记忆上的混乱感到有点羞愧。
学弟并没有因为丹尼尔这略显冷淡的反应而退缩, 反而直接抱着书站在他面前, 似乎是准备和丹尼尔一起离开教室。
因为心累的无法拒绝, 丹尼尔默认对方的做法,自己则稍微加快了一点动作,提起包走出了教室。
在稍显嘈杂的走廊里,两人有过那么一段都没说话的时间,但没过太久,荷见敬人还是开口了。
学弟并没有转头看向丹尼尔,而是冷不丁地开口:“我承诺,今天就暂时不和你聊几何拓扑学了。”
正当丹尼尔一头雾水的时候,学弟像是又想起什么了似的补充道:“修正,不和你聊任何和数学有关的问题。”
话音刚落,那种丹尼尔已经熟悉了的思维中断的感觉再次浮现,只用了不到一秒钟,他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如此随意地呼唤我,你还真是大胆啊。”
自动在大脑中把奇怪的拟声类口癖直接过滤掉,荷见朝着已经被斯佩多顶号的学长投去了一个略带怜悯的表情,然后不出所料地收到了一个有点恼怒的微反应。
——说真的,我同情的是被你害的掉绩点的学长,斯佩多你没必要自己对号入座的。
荷见面上不动声色地腹诽着,开口回应:“承蒙阁下关注许久,不甚荣幸,但因为我影响到学长的生活,我觉得有些不妥。”
这句话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的意思却是荷见觉得没什么可和斯佩多谈的,斯佩多想聊的话题在荷见眼里还没有丹尼尔这个便宜学长的绩点来的重要。
荷见刻意说的这么无礼,自然是因为想试探一下斯佩多的真实想法,毕竟荷见是真的很难理解斯佩多对他的关注。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猜想。
在名侦探柯南的世界里,从和秋山信介接触算起,荷见或主动或被动地遇到了不少犯人和里世界成员,等到他把灰色侦探的业务做的风生水起之后,他发现了一件让他觉得有点微妙的事。
他对灰色乃至黑色阵营的人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程度因人而异,但几乎没有免疫的。其中像滨中操这种本身受影响较深又和荷见相处了比较长时间的,最后干脆产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他找母亲问过,确定这种对邪恶阵营的亲和力是种族特征中的一种,只不过混合了他本人的一些性格特点后效果可能被放大了,偶尔会有奇怪的后果。
荷见怀疑斯佩多可能被他暂时蛊惑了。
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荷见觉得等到斯佩多看清‘荷见敬人’实际上对他的计划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后,他就会头脑冷却,意识到更合算的做法是把荷见卖给复仇者监狱。
为了避免这种事真的发生,那最好还是在斯佩多头脑冷却之前就自己指出这一点,然后和他谈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
不出荷见所料,在听到如此冒犯性的话之后,斯佩多虽然适时地表现出了傲慢的态度,但却没做什么实际行为来‘惩戒’‘不知好歹’的荷见。
“难道你觉得你可以对着我指手画脚吗?看来我对小辈的宽容被你误解成别的什么东西了啊。”
“误解吗?”荷见微笑着重复了一次,但没有再得寸进尺,“那看来阁下对我也有很深的误解。”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虽然你可能觉得有点荒谬,不过我想你对我投以的关注是受到了某些影响后的产物,不知名的幻术师阁下。”
明明荷见说的是‘不知名的幻术师阁下’,但有那么一瞬间斯佩多几乎觉得对方其实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然这种可能又立刻被他自己否决了——D·斯佩多这个名字已经死去太久了。
而这种奇怪的悚然让斯佩多没有第一时间嘲笑荷见说的‘你对我投以的关注是受到了某些影响后的产物’。
理论上来说,他作为这个世界上大概率最强的幻术师,精神强度强到可以离开自己的肉/体继续存活这么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能够反过来影响他的幻术师——即使是本代彭格列的雾守眼下也还太嫩了。
但正因为如此,在听完荷见那半带着嘲讽语气的话之后,斯佩多的内心升起的诸多想法中居然有一条是‘果然如此’。
他虽然时间很多,除了时不时留意西蒙家族和彭格列的情况之外没什么事,但在全世界跑来跑去,花了这么多精力找一个只是‘有些才能’的少年,其实很不合理。
而附身在这个丹尼尔·桑德曼的学生身上,日常想搭讪荷见也相当奇怪——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少年来着?
斯佩多有些凛然地回忆自己的决策过程,意识到这种奇怪的影响和幻术的作用机制是不一样的,否则不可能从他只拿到荷见的越狱资料开始就受到了影响。
这是一种更为微妙的东西。仿佛是操纵了他的好感度,强行增加了他的兴趣——他或许本来是对这个‘荷见’有点兴趣的,但绝对不该到这个水平。
而这一次,斯佩多是真的对荷见升起浓厚的兴趣了。
“你既然敢对我说出这一点,想必也应该知道怎么避免吧。”他露出一个带着点血腥味的笑容,几乎是威胁一样说道。
少年转过来看着他,摊了摊手。
“据我所知,大概只有死了才行。有几位被我坑得很惨的老兄一直没能从自己的思想中解放出来。”
斯佩多并没有把这句话很当真,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经历不足,想不到解法是很正常的。
虽然在内心深处宽容得几乎过了头——这一点他倒是又没察觉,但斯佩多嘴上该说的狠话当然还是不会少说的。
他把自己标准性的笑声延得格外长,用一种满怀恶意的语气说道:“死了就能解开,真不错。我猜杀掉你一定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了。说说看,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死法?”
在持续的狂笑中,斯佩多离开了这具容器,并没忘掉要抹掉标记——他以后不会再用这个容器了。
丹尼尔·桑德曼的意识回归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正站在走廊的角落,和学弟在说些什么。
……在说什么来着?
他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又想不起来了。
或许是丹尼尔的心情表现到了他的脸上,学弟非常及时地开口:“我们在说刚才微分几何课的考试内容。”
瞬间,丹尼尔的惊恐退化成沮丧。
——行吧,肯定是自己考太烂,又选择性失忆了。
“别担心,现在这个学期才没过去多久,你能挽回的。”紧接着是学弟的鼓励。
不知怎么的,他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丹尼尔迷迷糊糊地回去了。
好在从这一天开始,他没再出现思维中断的情况。
第69章
“你有没有觉得对我有一种过度的兴趣, 或者是来的过于轻易的好感?”
“很不幸,没有。”
当荷见一脸严肃地冲过来的时候,白兰还想过对方可能会要谈什么,而等到荷见的话真的出口之后, 他就只剩下淡淡的无语了。
在相当矜持地答了一个‘没有’之后, 他又顺便回道:“看来你已经解决了你的小问题了。”
有没有人在跟踪或者监视荷见他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尤其是那个幻术师没觉得荷见周围会有里世界的人,也就没有太认真伪装的前提下。
“我告诉他, 他对我的关注可能受到了一些特殊的影响,然后他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等一下, 这个语气和说法——
“在你的预设中, 什么样的人会对你‘有一种过度的兴趣, 或者是来的过于轻易的好感’?”
荷见对着白兰仿佛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回答道:“邪恶阵营的?”
这个答案还真的让白兰楞了一下。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一直挺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他现在还没真的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他的偏向毫无疑问是——
中立偏恶吧?
先暂时不考虑荷见耍他的可能性, 白兰又仔细而审慎地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受到这种影响, 然后觉得自己就只是正常地处于乐子人状态, 并没有做任何过头的事,而且如果要他现在立刻一刀捅死荷见,他也完全下得去手。
想完了之后, 他才又淡定地说:“你想利用他研究这项你自己还没弄明白的机制。”
幻术师在这方面事半功倍。
但荷见摇了摇头。
“只是单纯给他找点事做, 只要他在我离开之前别再来找我就行。”
他这句话说完,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白兰猜测荷见会‘离开’和荷见自己承认会‘离开’的内涵可差太远了。
而且, 虽然从之前的相处中发现了荷见并不是一个‘竞争性’的‘玩家’, 但就这么说明会离开, 白兰还是感到了淡淡的遗憾。
难得有机会遇到了另一个值得多看一眼的‘玩家’,结果这家伙好像是生活类玩家,不喜欢pk,感觉有点浪费了这个限时DLC。
不过,荷见不能使用火焰,可能的确觉得挺无聊的,算了,就这样吧。
如果荷见能猜到白兰在想什么的话,他可能会罕见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并不是他不喜欢搞事,而是任务机制不允许。
而且,荷见在这个时候凑到白兰和入江正一身边,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想看看白兰在入江恢复记忆之后的反应,他现在的安稳做派完全是因为前置剧情还没走完。
剩下的一半原因则是在这个时间,对荷见来说最容易接触的基石是白兰持有的玛雷戒指——彭格列戒指和阿尔克巴雷诺奶嘴也不是不能接触到,但很容易给这个世界留大乱子。
但跑到白兰和入江身边会导致自己过上如此画风偏离本世界的生活,这一点是荷见一开始没有料到的,这种日常甚至比他在自己世界的时候还要日常,毕竟家里的人有比较丰富的夜生活。
像荷见来这个世界之前对布鲁斯暗示的明明是自己准备进一步研究世界和世界之间特殊映射的问题,但现在他想的更多的却是一些人际关系方面的困扰,为此不惜拖延任务完成需要的时间。
对于白兰没有受到他的亲和力的影响这一点,荷见一开始觉得是白兰在嘴硬,但仔细思考以后发现可能不是。
这家伙的特殊之处是什么?为什么能够免疫这种连斯佩多都躲不了的效果?
白兰豁免的原因是他的能力,还是他在这个宇宙的特殊地位?
荷见更怀疑也更不希望的可能性是后者。
他真的很不喜欢‘命运之子’这类说法,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以白兰的智力和性格,在这一点上接受的太快了。
——或许在原作中,他在全世界搞破坏,试图集齐七的三次方,‘成为新世界的神’的做法就是一种包含地狱笑话式幽默感的反抗。
简单来说,荷见并不觉得统治世界,或者说统治别人这件事有什么有趣的,但当他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的时候,也的确会相当认真地去做。对白兰来说,征服世界与其说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倒不如说是‘唯一’有点可玩性的游戏,在他的内心深处,搞不好还是觉得和入江正一一起玩更有意思一点。
——这家伙在未来战结束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态度,难道就是他在‘打输游戏’后自己的选择吗?
这怎么看都其实不是被‘感化’了,而是开始摆烂了吧!
荷见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从白兰那里得到真正有价值的对人际关系的建议,而他内心的动摇由于不慎泄露到了脸上,自然也被白兰给注意到了。
“嗯?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想一些对我很冒犯的事呢?”白兰停下了拆新的一包棉花糖的动作,略感不爽地开口。
——原来你能感觉到那是冒犯啊……
荷见想了想,觉得如果不小心泄露了未来的话百分百会被直接踢出世界,还不如含糊一点提自己的情况算了。
他默念了两遍‘旁观者清’,然后说道:“在内心完全清楚清楚所有情况的前提下,出于自由意志自愿受到的影响,你怎么看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