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卷毛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思考,又从思考变成了欣喜,最后试探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夏树?”
北条夏树岿然不动,心说这是什么新型公安诈骗手段。
不过看对方样子好像也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起冲突,这点倒是不谋而合。
他轻轻颔首:“换个地方说。”
悄悄给基安蒂发消息,把人引导同伴的狙击范围内,附近合适的地点是……
小卷毛面色稍显为难:“不行,我还没下班。”
夏树懵了:“?”
抓捕组织成员还要专挑下班时间吗?还是说上班要抓黑手党,一个个排队来?
“我给你留个电话吧。”小卷毛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将关东煮的袋子往手腕上一套,写下一串数字,“我和hagi都像你当时预言的那样,成为了警察……给。”
他撕下那一页手机号码,递过来:“你记得打给我啊。”
北条夏树被这突发情况弄懵了。
他抽了抽嘴角,问道:“请问你是认错人了吗,警官?”
“……?”小卷毛瞪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议似的,“你是叫夏树吧?北条夏树?之前在……呃、名字我有点忘记了,就是一个福利院做过志愿者。你十四五岁就出国念大学了,对不对?当时还觉得很奇怪,你明明比我小……”
“对了,我是松田阵平。”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心,“你不会完全不记得我吧?”
北条夏树思索了一会,明白自己大概是在失忆的那几年和这位年轻公安认识。
他并没有放下戒备,面上倒是露出点恰到好处的、为难又真诚的笑容来:“抱歉,我之前出了点意外,记忆不全。”
“失忆了吗?……原来如此。”松田蹙着的眉心稍稍松散了,“那有空再聊吧,我先回去忙了,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对夏树露出个毫无阴霾的明亮笑容。
北条夏树依然没有放下戒备,刻意留心了一下附近有没有人跟踪,特意绕一圈路才回到临时据点。
上楼之前,他若有所思地打开玩家论坛。
首页帖子数量再+1.
夏树有点看不懂解锁权限的规律了。
难道这个叫“松田阵平”的警察,是组织派去警视厅的卧底?不然为什么会认识他?
……
夏树推开门,正好撞上回来汇报任务的诸星大。
他将一纸信封递给琴酒,语气淡定:“在里面了,是芯片,从水原麻衣别墅的保险柜里拿回来的。她应该是蔷薇科的人。”
琴酒边撕边嘲讽:“这么简单的任务,要这么长时间?”
夏树:“……?”
重点难道不在于女明星确实另有身份吗?
等一下,他和安室透去慈善晚会是四天前的事,说明诸星大用了不到四天的时间接近水原麻衣、盗取被偷的芯片,怎么样都称得上一句效率惊人……还是说,琴酒之前就有命令他暗地里调查呢?
他悄悄凑近伏特加,好奇地问:“Gin之前有让他有查过这个人吗?”
伏特加压低声音:“据我所知,没有。”
“那诸星大岂不是用了三四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
伏特加默不作声地点头。
而被琴酒嘲讽了的赤井秀一克制着不爽,不冷不热地回呛对方几句。
眼见琴酒有发火的趋势,北条夏树连忙上前打圆场。
他把关东煮递过去:“Gin,要吗?”
琴酒瞥了他一眼:“……不。”
好像突然被戳破的气球,没了脾气。
于是北条夏树看向诸星大,安慰道:“三天能完成已经很不错了,Gin只是对你有更高的期待……”
他绞尽脑汁地编着,希望缓和两人的关系……但是救命啊!
琴酒怎么又生气了!
北条夏树顿时熄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反正这种时候闭麦就好了吧,不说就不出错。
琴酒明显克制着火气,诸星大也仍在因为琴酒而不爽。
但眼下的任务更加重要,所有人在这诡异的宁静氛围中打着配合。
……
凌晨四点,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
没喝上冰美式,又叠了感冒的buff,北条夏树困得脚底发飘,缩进车后座就想睡觉。
但琴酒显然不想让他睡。
他的目光锐利到通过后视镜反射,都能扎伤夏树,却并不开口。
北条夏树只好主动问:“Gin,你讨厌诸星大吗?”
“出卖色相。”琴酒言简意赅地表明了厌恶,“你看得上?”
夏树顿时有些失语,获取情报的手段在他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结果圆满就可以。
按理说在琴酒这种效率至上主义者眼里,也是一样的。
所以这并不足以成为琴酒讨厌诸星大的理由,那么就要挖掘更深层次的……
夏树恍然大悟:“你是因为他和你有点像,所以看不惯他吗?”
琴酒面无表情:“我要吐了。”
“什么?”夏树瞪大眼睛,“你不这么觉得吗?!伏特加你说呢?你也觉得诸星大和Gin很像对吧——”
伏特加:“……”
完全不敢说!!
然而琴酒已经从伏特加欲言又止的惶恐神情中窥见端倪,他沉下脸。
早在被夏树点破之前,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双方都由于厌恶彼此而不愿意正视。为了目的无所不用的性格,冷漠,耐心的狙击手,连瞳孔都是相似的冷翠……
半分钟后,正在回忆的琴酒,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他偏头,目光如同鹰隼般锋锐,紧紧锁在夏树茫然的脸上,几乎要穿透他的皮肉与骨缝。
“你说诸星大,和你忘记的好朋友很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说说看,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第20章 摸鱼
北条夏树警觉地抬眼。
他不会轻易把那个人的事情告诉别人, 除医生之外目前也没跟第三个人主动提起过,更别说琴酒了。
“我记不太清楚了。”北条夏树含糊地说,“反正就是……和诸星大有点像吧。”
琴酒嘴唇微微挑起,弧度嘲讽。
“你觉得。”他的语气沉得像是冬日结冰的湖底, 冷到仿佛开口就能结成冰碴, “那个人是他?”
“那没有的。”北条夏树惊异道, “我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不会认错。”
紧张的气氛好像散去了一些。
“继续。”琴酒不置可否, 声音散漫, “还有呢?”
夏树不想告诉他。
他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不记得了。”
在琴酒死亡注视中, 夏树疯狂心虚,努力掩饰着:“我就是不记得了啊,都说了我忘记了, 只是感觉上有点相似。”
怎么可能告诉琴酒,对方难道还会好心到帮他找人不成?
好在琴酒没打算为难他, 片刻后, 冷不丁开口:“诸星大喜欢女人。”
“哦。”夏树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斟酌着说, “Love is love,喜欢男人女人都没关系吧。”
琴酒冷哼了一声,似乎有尝试回忆,但最后依然没想起来水原麻衣的大名。
“女明星也是他的情人。”他说。
夏树更迷惑了, 他摸不准对方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 只能顺着意思说:“呃……那他挺厉害的?魅力很大嘛。”
几秒后他就知道又说错话了,车内温度似乎都因为Top Killer的冷脸骤降下来。
伏特加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 墨镜难掩双眸中的震惊与痛苦, 他左脸写着“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右脸写着“夏树你在干什么啊夏树”,额头一道横批:路走窄了。
北条夏树沉吟,自认为找到了问题所在,开始打补丁:“我推荐诸星大加入组织,和他像不像我朋友没有关系,只是我觉得他比较适合……”
说了一通都是为组织好的官腔,好像没用。
琴酒依然那副准备随时下车杀人的样子。
北条夏树顿时乏了,觉得反正也波及不到自己,也就懒得再猜琴酒的心思。
他望向车流不息的窗外,变幻的灯影游过他白皙英俊的脸,照亮红瞳一隅。
行人三三两两结伴,多是年轻靓丽的女孩,头上戴着发光发箍,手里挥着蓝紫色荧光棒。
他蓦然心口发热,忍不住微笑起来。
琴酒:“笑什么。”
夏树:“?”
连笑一下也要管吗,有没有天理了!
“有点羡慕。”夏树说,“我也想看一场演唱会,最好是露天的那种。”
他原以为琴酒不会接话,顶多以一记冷笑或者“无聊”作为回应。
但琴酒说:“很热。”
夏树:“?”
“音响非常吵。”
夏树:“……”
“挤到想杀人。”
夏树惊恐:“!!”
崩人设了!琴酒你崩人设了——!为什么一副好像对这种场合很熟悉的样子啊?
在北条夏树和伏特加双重怀疑又震惊的目光中,琴酒低头转出点烟器,薄咬着烟,轻哂一声。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夏树十四岁,作为发育慢的亚洲人,身型还没开始抽条,又小又软的一只,头顶只到他的胸口。
夏树喜欢一个什么乐队,又或者是歌手,也有可能是明星。
无所谓,反正黑泽阵完全记不清。
「我们一起去看***的演唱会吧!」夏树将一张门票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是露天的live,很热闹哦。」
黑泽阵:「不去。」
他用小狗般的眼神祈求道:「拜托了,阿阵,我很想跟你一起去。」
黑泽阵:「没空。」
夏树:「去吧去吧!」
黑泽阵:「不」
露天live场地果然闷到不讲道理,门口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手环和荧光棒。
因为觉得夏树长得可爱,还免费送了他一个售价一美刀的小恶魔发光发箍。
夏树“嗷”了一声,刻意压低声音:「我可怕吗?」
黑泽阵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怎么一点也不捧场。」他扶了扶头箍,「抓你去地狱哦。」
黑泽阵:「有病。」
闷热的空气斑驳着汗臭与欲盖弥彰的香水味,几乎令黑泽阵一瞬间就烦躁得想要杀人;他五感比普通人要敏锐,这对杀手而言是天赋本能,也令他在这种纷杂的场合格外难受。
黑泽阵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清扫这里的所有人,却被夏树握住了手。
「怕跟你走散了。」他说,「快跟我来。」
黑泽阵:「……」
夏树牵着他在人群中穿梭,像条狡猾的小金鱼。
他的手掌也很小,并不能笼住黑泽的,反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将手塞给他。
【一个人的拳头,和他的心脏差不多大。】
黑泽莫名想起这句话,他以前从未关注过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知道夏树有小心脏综合征,心脏比一般人小一圈,也更偏左一点。
原来这也会体现在拳头的大小上。
黑泽阵若有所思地伸指,紧紧扣住夏树的手,用自己修长的指节进行丈量。
所以夏树的心脏也就这么一点堪称可怜的大小,被细瘦的皮肉与肋骨保护。
他可以轻易地捏碎它,血肉淋漓。
像是被人施了魔法般,四周一切纷乱复杂的风景缓缓褪色。
黑泽阵看见夏树因为跑动跃起来的头发,像是小狗听到“出去玩”突然竖起来的尖尖耳朵。
他身上有阳光一样温和好闻的味道,还有沐浴露残留的香气,宠物和主人在这方面倒是步调一致,淡淡的薄荷味。
夏树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但受限于身型,要踮着脚才能看到舞台两侧的大屏。
他当然很快就累了,环视四周,发现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坐在他父亲的肩膀上,看起来很轻松。
「阿阵。」他勾了勾黑泽阵的手环,希冀地盯着他,「我累了。」
黑泽阵:「那回去。」
夏树摇摇头,看了一眼那对父子,又看一眼黑泽阵。
黑泽阵马上懂了,冷笑一声:「想得挺美。」
「我真的好累。」夏树扁扁嘴,「可是压轴的那首歌我很喜欢,想听完再走。」
黑泽阵:「想听就忍着。」
「阿阵。」
「你做梦。」
夏树坐在黑泽阵的肩膀上,少年小腿笔直而纤长,皮肤沁出玉一般的质地。
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会摔下去,没过几分钟就习惯了,又觉得总被别人盯着不太好意思,主动要求下来。
他确实喜欢那个黑泽阵记不清名字的乐队,又或者是明星……这个倒没必要纠结。
回去的路上,夏树一直哼着欢快的曲调。
路过一家潮牌店,帽子推出了和***的限定联名款,他果断进去买了两顶,把黑色的送给黑泽阵。
「浅色头发就应该戴黑帽子。」他振振有词,「也方便我认出你。」
琴酒想起他天真的发言,哑声笑了,视线掠过后视镜中北条夏树盯着窗外出神的脸。
他对于诸星大和夏树的关系自然不爽,不过究其原因是“诸星大像黑泽阵”,这又令他有些微妙的受用。
不过,琴酒关于这个人的看法倒没有任何改变,他要亲手杀死诸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