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眼神左摇右摆,心虚难掩,尽可能保持着语气平静:“出任务啊。”
……他怎么在这里啊,这么闲的吗?!
琴酒显然也不想掩饰自己在耳坠中装定位装置的事情了。
“从下午到晚上?”他的语气淡得像水洗过一样,“我不认为有什么任务需要你在别人的私宅那么久。”
夏树几乎快窒息了:“……”
好后悔啊!怎么就手欠把芯片装回去了呢!
琴酒伸手,抽走他试图藏起来的、那张富婆塞过来的名片;他点了下打火机,火光骤然亮起。
“很好。”他哑笑了声,扯着唇角问,“想找人养?”
他下车,半靠着车门,十分从容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拿纸钞拍了拍夏树的脸,又半折着夹到他的领口——情涩交易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money boy——”
琴酒压低了声音,语调冰凉中带着狎昵:“多少钱能买你一晚?”
第35章 直球
北条夏树像是被揪住后颈皮的小猫一样动弹不得, 只能睁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向对方,强行掩饰自己的惊慌。
怎么办?
他第一反应是义正词严地斥责对方‘Gin你这是职场性骚扰’,但琴酒八成会无所谓地说‘你可以告诉boss’, 然后更加肆无忌惮。
组织不是什么正经组织,试图用不存在的东西——比如道德和良知——去束缚琴酒,无疑是愚蠢的;他早就脱离了普通人的为人准则。
借口自己还在任务?治标不治本,试图躲避只会让对方越发不满。
北条夏树没说话,琴酒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附身凑近。
他晚上应该喝了点酒,有温热而馥郁的酒气从吐息间溢出,侵略感十足地罩下来。
“在想什么?”他问。
夏树:“……”
他越发觉得不安全,往后仰了仰, 脊背已经靠上了冷冰冰的玻璃窗, 在这初夏令人后背生寒。
他的小动作无疑被对方注意到了。
琴酒顺着倾身,抬手扣住他的下巴, 十分轻佻地掂了掂,观察夏树欲盖弥彰的害怕表情。
“不够?”琴酒的表情越发玩味起来, “那女人给你多少钱?”
夏树觉得再不解释就洗不清了, 弱弱地答了一句:“我没有……”
“没有做money boy?”琴酒夹着那张名片, 又问, “还是免费?”
北条夏树被他戏弄的话语冒犯, 稍微有点恼怒,然而此时如果因生气而辩驳,反倒顺了对方的意。
他想了想, 抬眸, 果断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熟练啊?是不是没少找money boy?”——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但北条夏树不敢说后半句。
琴酒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击, 稍怔几秒, 而后低低笑了声。
他的心情似乎也因为夏树的话转好了些许,压迫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你这样是职场性骚扰。”夏树还是准备沿用这句被他下意识否认的谴责,声音却在对方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我要申请调……”
琴酒的拇指捻上他的唇瓣,指腹粗粝且磨人:“嗯?”
“……申请。”北条夏树顿了顿,将滚到喉咙口的话吞了下去,小声说,“劳动仲裁?”
“可以。”琴酒漫不经心地说,“你去。”
“……放开我。”
“不。”他打量着夏树,“要让你长点记性。”
半晌,他强硬地扣着夏树的下巴,又凑近了些,却只是偏过头舔了下他的耳垂,再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犬齿刺入软肉,忽然袭来的、尖锐的疼痛如电流般令人止不住震颤。
然而对方温热的呼吸又轻轻洒在他耳后,灼得他那一小块皮肤酥麻无比。
夏树下意识地挣扎,然而被对方轻轻松松化解。
五六秒后,琴酒松开钳制着他的手,满意地看着在他耳垂上留下的血痕与牙印,舌尖舔了下齿侧沾到的腥甜血液。
“上车。”他说。
北条夏树摸着耳朵,麻木又绝望,语气轻飘飘地说:“不了,我还有任务。”
不知道波本有没有顺利撤退,回去还要跟他们讨论……
琴酒转动车钥匙,声音从渐渐合上的窗缝中送出来:“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他这么说了,事情就没有斡旋的余地,北条夏树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对方看起来心情确实不错,主动侧身过来帮他扣好安全带。
夏树忽然意识到开车的人是谁,颇为迷惑地问:“伏特加没有跟你一起吗?”
对方连眼神都没分给他,懒得回答这个傻瓜问题。
北条夏树顿时慌了:“!!!”
一直跟着大哥的应声虫开车小弟都识相地失踪了,夜黑风高,行为暧昧越轨的上司……他闻到了不妙的味道!这已经不只是职场性骚扰的范畴了!这是犯罪!
北条夏树立刻开始考虑跳车逃生的可能性。
在他的脑海中,代表洛杉矶的经纬横竖交错,拼凑出一块块网格,高耸的摩天大楼自网格上拔地而起,交通主干道、辅路、巷子……
一年多以前,他首次提离职被拒绝的时候,开始构思从组织逃跑的计划。
北条夏树自小在组织长大,就像寓言故事里脚上被拴了绳子的小象,认为自己不可能能有力气大到能撕裂绳索的一天。
因此长大之后想要离开,也试图走规整的流程,直到被琴酒拒绝,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条“正常”的道路并不是最佳选择,跳出框架才会过得自由。
他做了几个方案,暂且按兵不动,耐心地一步步完善,以杜绝自己被抓到的可能。夏树不想下半生过得像只下水道的老鼠,东躲西藏,所以必须更加细致、考虑地更加长远……
然后天降一个游戏论坛把他砸晕了。
也许是来自异次元的馈赠,也许来自更高的位面,总之它是北条夏树人生中收到最惊喜的礼物,代表着他向往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生活、狂放不羁的旅途。
探索未知的渴望如此强烈,狠狠攫住了他的心神。
如果现在就跑掉的话,探索进程就要前功尽弃了,他从前到底是不是玩家?和威士忌组进一步接触是否能加速论坛解锁?他的立场究竟是红方还是黑方?这些问题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解答了。
如果现在不跑的话……
北条夏树悄悄瞥了眼琴酒的侧脸。
车已经驶进市区,光影在他冷冰冰的轮廓上变幻。
他收回视线,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一件事:我上司,好像想睡我。
这件事的进程实在太快了,从琴酒与阿阵划上等号起整幅画面都变得魔幻。
北条夏树天生情绪消化不良,还在后知后觉地反刍上一个阶段,好不容易咂摸出一点认同感,琴酒却已经要强迫他正视自己不加掩饰的侵略欲望。
“下车。”他说。
北条夏树慢吞吞地下车,抬头却见影城巨大的LED招牌灯,莹莹白光衬得他的脸颊愈发苍白了。
夏树:“?”
琴酒:“看电影。”
夏树:“……哦。”
琴酒又说:“你选。”
他摸不准主意,只得根据排片随便选了部最近上映的超级英雄片,海报上穿着战衣的主演满脸坚毅。
夏树不太关心看什么,他有点想吃爆米花,检票之前回了头,视线装有爆米花的玻璃滚筒上黏了一秒;然后自嘲地笑了下,鸿门宴还想点菜好像有点过于天真了。
他收回目光。
“你想吃?”琴酒问。
夏树:“……啊?”
琴酒将两张票塞到他手里,转身去给他买爆米花,面庞仍是冷冷的。
这事儿和他实在太不搭调了,吓得夏树从“上司想睡我”联想到了“Boss命令琴酒杀我所以他想让我死前过得舒坦一点”,又开始想从这里跑路的事。
不过他脑袋里想法过山车一样高低变化,身体倒是钉在原地没动,乖乖等着琴酒回来。
他们一块看了部电影,应该是当下十分卖座的商业片,主题沾点美国梦,从第10分钟就开始讲正义和邪恶的大道理,镜头碎而晃。
北条夏树觉得没什么意思,强撑着眼皮打架的欲望囫囵看完了,出去之后立刻忘记男主叫什么名,头一次和琴酒在记性方面同调。
夜幕彻底降下,只剩洛杉矶的灯火倔强地织了片耀目的光亮。
他为自己系上安全带,知道接下来八成是要经历一些潜规则了;早知道在那之前先看些男同的性知识资料学习一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完全陷入被动。
车缓缓启动,涡轮声擦着街道的风。
夏树侧头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然后觉得越来越熟悉,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从心口升起来——
保时捷停到了他的安全屋楼下。
夏树立刻快乐了,他松了口气,心想琴酒真是个好上司,是他心思龌龊把人想得狭隘了。
他这几个小时的情绪变化比美股指数震荡还夸张,因为过分开心,脸上实在藏不住笑,且是种很微妙的、劫后余生般的惊喜。
“什么表情?”琴酒挑眉,薄咬着根烟,“想跟我回去?”
北条夏树立刻摇头:“没有!”
“否认那么快。”他嗤笑,“又没碰你。上去吧。”
对方语气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意味,北条夏树乖乖开门下车,还是放不下心,回头拍了拍车窗;窗户降下来,他双手搭到窗沿,像只乖巧的、揣着手的猫。
夏树犹豫地喊道:“Gin.”
“嗯。”他应了。
“……我们是朋友的吧?”他说完,也感觉自己的问法十分愚蠢,“我是说,我们……”
琴酒齿尖稍微用力,重复了那个单词:“朋友?”
他的声音像木质提琴一样低沉,语调却含着叫人发瘆的深意。
这句话叫十七岁的黑泽阵来听也会发笑。
他漫不经心地想,怎么有人可以天真成这样。
“你以为。”琴酒讥笑,“我为什么来找你,浪费一晚上时间。”
夏树眼神漂移:“……”
不是,也没人让你找啊……但他肯定不敢说,安静地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他有点不妙的预感。
琴酒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规律地叩着方向盘,喊了他的全名:“北条夏树。”
夏树:“……在。”
他薄唇轻启,语气中带着几不可察的无奈:“还不够明显?”
北条夏树一惊:“………!”
他几乎要落泪了,生活的起落落落落落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难道,还是要潜规……
琴酒转过来,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我在追你。”他说。
第36章 玫瑰(50雷加更)
北条夏树懵了:“……”
北条夏树:“……啊?”
足足愣了十余秒, 夏树打开手机看了眼NASA日报,今天的太阳没出什么异常,行星们也如往常一般绕日运行, 有一架耗资百亿美元的空间望远镜准备发送到太空, 第一个任务是是观测离地很近的某个星团。
很好, 地球今天照样和平,人类也没有突然灭绝的迹象。
……这就更恐怖了!说明琴酒并没有在开玩笑!
琴酒显然因为他怪异的举动感到不满,神色隐约流露出一丝令人恐惧的危险;他偏头, 将唇边含着的烟丢掉,从烟盒中敲了根新的出来。
他在等夏树开口。
北条夏树仍就着那个扒窗的猫咪揣姿势, 却不敢抬眼看他了, 垂眸盯着真皮座椅的纹路, 满脑子胡思乱想。
琴酒有什么目的?莫非这是boss的任务?他认真的吗?等等琴酒都会追求人了那他会是卧底吗?琴酒难道是前苏联特工?还是FBI?不对不对他的气质更像有文化底蕴的国家……BND?M16?
他走神的样子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琴酒倾身, 臂展越过副驾驶的座椅,手掌触上他的脸颊, 想要像从前那样轻拍两下提醒他回神。
然而在那之前, 夏树感觉左脸被摩挲得发痒, 下意识侧头, 脸颊轻蹭了两下他的掌心, 像只依赖主人的小动物。
做完这个动作北条夏树自己先愣住了, 怪异的本能反应令他大受打击。
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扒着车窗的手, 惊慌地往后跳几步。
“跑什么。”琴酒唇角浸了点笑,“尾巴被点着了?”
北条夏树怀疑他在骂自己是狗, 但他没有证据。
“我没有尾巴。”他一本正经地反驳了一句, 说完又觉得有点傻。
夏树想转移话题然后遁了, 对上琴酒的眼睛, 又深切明白自己这样绝对是找死。
半晌,他哭丧着一张脸,问:“我可以拒绝吗?”
琴酒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态度散漫:“你可以有考虑的时间。”
夏树小声说:“好的,考虑完了,我拒绝。”
“很好。”琴酒解开安全带。
“等等等等!”北条夏树又退了两步,在离车一米半的距离大声说,“你冷静一点,不要做违法的事情。”
琴酒已经下车,半靠着车前盖,仁慈地为他留出了一小段自欺欺人的安全距离。
“你跟我谈法律?”他问。
北条夏树:“……那我重新考虑一下,再给我点时间。”
“一天。”
夏树一点也不意外,可怜巴巴地讨价还价:“太短了,起码得一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