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生的孩子,一定既聪明又漂亮。”
“你瞧,鹿台的进程越来越快了,到时候寡人就能带着咱们的孩子,去鹿台的最高处,让他看看大商的江山,让他知道他的父皇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还有啊,这次寡人一定要多花些时间带孩子,要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读书习字,可不能被惯坏了,绝不能像他两个哥哥一样恃宠而骄。”
“以前寡人就是对两个孩子疏于管教,全权让他们母后带着他们,学了一身娇惯的臭脾气,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啊,对了,女儿寡人也喜欢,爱妃那么漂亮,愿意为寡人多生几个孩子,寡人自是喜不胜收……”
……
殷受还在畅想,妲己倒是难得沉默了下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隔了好一会,殷受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却没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应,便停下来有些疑惑得看着妲己:“爱妃?”
妲己抬起头,笑得有些勉强:“大王有没有想过,若是臣妾一直无法为大王延续子嗣……该如何是好呢?”
殷受心里咯噔了一下,明明妲己只是说“若是”,但他却仿佛听到了判决书一般,两人彼此对视,他在妲己眼中读不到退让。
不甘心,如此不甘心。
“寡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收回所有的温柔,换回王的姿态,“来人,找朝歌最好的大夫,替苏贵妃调养身体!”
“是!”
话落,殷受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寿仙宫。
兔子看了眼离去的商王,又一下跳到妲己身上,叹了口气道:“怎么今次不像以往那样将他忽悠过去呢?生孩子这种事,原本就不那么确定性,换做以前你早就搪塞过去了,却这般老实得拒绝了他,这可不像你啊……”
“也到了该认清现实的时候了。”
“你啊……”兔子有些语塞,他揉了下眼睛,兔耳朵又无意识得垂了下来,“有时候真是残酷得可怕。”
“这不是残酷,只是不想让他沉溺于温柔乡而已。彼之所得,皆为浮云朝露,困极一生,不得安,不得生。”妲己起身,边走边摸着兔子说道,“空欢喜不如不欢喜。”
“阿婴……”
“怎么?”
“跟你在一起总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过去我有些自负,想着自己贵为紫微星,与生俱来的天帝之位,荣极显赫,但自打与你朝夕相处后越发觉得自己浅薄,近来更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啊,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妲己楞了下,接着弯着眼笑起来:“星君大人这可折煞我了,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很对,不管身份如何,地位如何,只有努力的人才最值得被肯定。”
两人正攀谈,屋外的侍从出声道:“娘娘,费仲费大人求见。”
妲己应了声:“好,我马上就去偏殿,等费大人稍候片刻。”
侍从退下,妲己正准备放下兔子出去会客,兔子忙道:“我能一同去吗?”
妲己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于是便抱着兔子往偏殿去见费仲,费仲见妲己抱了只兔子出来也是一愣,还想着娘娘是要用兔子做什么隐喻之类,联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兔子代表啥意思。
“费大人无需介意,我家小葡萄比较爱缠人,有话但说无妨。”
费仲看了看兔子:“此兔名小葡萄?”
“是啊,有何不妥吗?”
“恕臣愚钝,还是没想到娘娘想通过它来知会什么……”
妲己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拍了拍兔子的脑袋:“费大人多心了,就真的只是一只小兔子而已啦。”
“啊,是吗?”费仲表情还有些失望。
“今日找费大人来,是想商议关于比干及其党羽一事。”
费仲闻言答道:“比干党羽皆为皇室贵胄,这些人与我们理念不合,近来在朝堂上也与我们争锋相对数次,比干明知这些人贪墨枉法,却依旧力保其一脉,说到底,还是因为血缘。”
妲己点头道:“比干这个人,极度固步自封,又冥顽不宁,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宁愿牺牲自我,也要顾全大局,眼下我们与他们处于僵局之中,虽然费大人可以舌战群儒,但终究打不破彼此间的平衡。”
“娘娘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被牵制,无论想要做什么都会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所管束,要不是大王一直向着我们,怕是连上朝觐见的机会都被剥夺……只是,现下我们有什么办法打破僵局吗?”
“时机差不多了,我过去让你大肆收集那些贵族好逸恶劳,欺压百姓,罔顾法度的证据,你在明日早朝,一件件,一桩桩得摔在比干面前,记住,不要找犯错的当事人理论,也不用管其他人说什么,全程只需逼着比干,问问他,这些他日日弹精力竭力保的皇室贵胄,在天子脚下犯下这些天理难容的事,他是否还要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需如此即可?”费仲皱眉道,“那依娘娘看,比干会如何应对?”
“他如何应对,就得看费大人如何步步紧逼了。”妲己道,“如我所料不错,他会以死明鉴。”
“什么,这……”费仲闻言委实吃惊了一把,没想到妲己所说的打破平衡之法即是比干之死。
“费大人怕了?”
“不,娘娘如此信任微臣,臣定当不负所托。只是……”费仲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如此笃定比干会以死明鉴?”
“我观察此人良久,他自负又迂腐,顽固派的坚定维护者,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性格极端,典型的轻生死重承诺,这样的人,最易在特定场合受挑拨而做出过激行为。除了以上那些罪责,你大可问他是否对大王忠心?是否对先祖立嫡不立长的规矩有所不满?是否觉得他身为长子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又是否与同为长子却非嫡子的微子启惺惺相惜,对这天下图谋不轨?”
“……”费仲被妲己的分析惊出一身冷汗,“娘娘所言丝丝入扣,微臣佩服。”
“但最关键的是,不止我们需要他死……”妲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费仲楞了一下,突然领悟过来,急忙跪地道:“臣明白!”
等费仲退下后,兔子抬头看着妲己:“你想杀比干?”
“严格来说,不是我杀他。”妲己抱累了兔子,将他放在自己肩头,“但我需要他的死来割裂朝内两大阵营。”
“两大阵营?”
“没错,世袭王权的领头人便是比干,虽然他本身无甚过错,但身居要职,不耽其责便是罪;另一方阵营便是以费仲为首的,大王从各方甚至奴隶中甄选出来的平民官,这些人因为出身的问题,一直被贵族压制,敢怒不敢言。比干一死,平衡即破,贵族们一开始会以比干亡而畏手畏脚,但是之后也会因为想要苟且偷生而与另一方阵营奋起反抗。”
“内乱?”
“是内乱,但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另一步棋早已盘算更久。”
“是什么?”
“你不是早都猜到了吗,便是鹿台和东征。”
兔子不再细问,他是已死之人,知晓再多也没有意义。这里是阿婴的舞台,他只需要好好当个看客就行。
翌日,比干在朝堂上剖心而亡的事传得宫里沸沸扬扬,连两只小妖都坐不住跑寿仙宫来找妲己说当时的场面有多震慑人心!
“祖宗祖宗,您是没看到,那费大人连续抛出好些罪证,什么假借大王寻你的名义,大肆强抢民间美女;什么以大王祭祀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什么买官卖官地下钱权交易;什么招兵买马私养军队……一项项一条条罗列得清清楚楚,原原本本得甩在比干面前,你是没看到,那比干真的是气得想要杀人了!看不出那些皇宫贵族平时对大王唯唯诺诺的,私底下居然如此嚣张跋扈,可惜比干替他们背锅了。”
妲己喝了口水:“你俩这是去前朝听墙角了?”
“可不就是,近来无事,我就跟姐姐常隐去身形在朝堂里听那些当官的辩论,感觉受益匪浅,也算是一种修行,谁能想到今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祖宗,当时现场真的是震撼,那费大人后面竟然还说比干不服大商王朝立嫡不立长的祖训,想要谋朝篡位,竟然活活把比干说得要剖心自证,原本我们还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毕竟场面话嘛,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哪次不是为表忠心以死相逼,可大王居然真的让人呈上了匕首给他,他就……他就真的在费大人的刺激下,剖了自己的心证明对大王的忠心!”
“啧啧!比干这死得太冤了!”
妲己没去理睬两人的评价,反问道:“那些他维护的皇亲国戚们什么表情?”
“自然是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那大王呢?”
王玉儿想了想:“大王似乎挺平静的,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比干剖心后,他还说了句‘忠臣不作为,不约束,比之奸臣有过之而无不及!身居高位,不是让你再三通融,惯已成风,你这心,剖得不冤。’”
“诶,祖宗,您说大王是不是糊涂了,他居然觉得忠臣还不如奸臣?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直保持沉默的兔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可笑吗?官居显赫,自视忠臣,却对手下人作奸犯科不闻不问甚至还徇私舞弊,觉得只要自己不参与就手脚干净没有过错,如此这般的忠臣,堪比国之毒蛊,换了我,也恨不得杀之以儆效尤。”
--------------------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业,狐狸一向是很认真的哈哈哈
第33章
几日后, 妲己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端至兔子面前,双手虔诚得合十,对着兔子可怜兮兮道:“星君大人, 就帮忙再喝了这一碗吧,忒苦了, 我实在喝不下去……”
兔子鼻子动了动,缓缓扭头:“这是殷受专门找人为你开的调养身体的药,材料都异常珍贵,喝了对身体好, 你也不必拒绝。”
“啊呀, 没那个必要,这药我喝了只会觉得身体燥热,虽不碍事,但是难受啊!小葡萄你帮忙帮到底,上回都喝了,再多喝几次吧!求你了啦!”妲己发挥演技, 苦苦哀求。
“你啊, 就是怕苦而已,我瞧着药里已经加了甘草了, 就乖乖服了吧。”兔子上前捧住狐狸的脸, 又指了指碗道,“何况, 这碗比我身子都大, 阿婴好意思让我一次又一次帮你喝完吗?”
还记得妲己第一次喝药是在殷受的当面监督下,结果第一口就苦的直接喷了出来, 但是拗不过殷受,最后边流泪边喝完了整碗药, 委实太苦了。再后来殷受没空一直亲自监督,狐狸就使坏把药塞给兔子,再留个空碗应付来检查的殷受。
妲己叹了一口气,假装抽回药碗:“唉,好吧,那我就自己喝了,回头身体太燥一不小心跟大王发生点什么……”
“我喝!”兔子蹦到碗边,边喝边囫囵道,“我看殷受这段日子会天天给你备药,这殿外到处都有他的人,你想倒掉都没地方,也就我能帮你解决了。”
狐狸非常狗腿得点头巴结道:“星君大人说得对啊!星君大人真乃我的救星!星君大人高义!”
“答应我一个条件,往后的药我可以都帮你喝了。”
妲己眨眨眼,看着兔子咕噜咕噜喝着药,毫不设防得问道:“什么条件?”
“我需要一个权限,让我自由进出琉烟水筑的权限。”
“就这?”妲己心想,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进我的琉烟水筑顶多也就是修养身体,恢复灵力而已,即便将来恢复了,偶尔来拜访下也不是不行,就当是给个备用钥匙了,“可以哟。”
兔子立马机敏得抬起头:“不能反悔哦!”
“当然。”接着他伸出手,手中一团浅浅的金色结印,兔子将自己的小兔腿放在那团结印上,两人完成一记击掌,小兔腿上便也出现了相同的结印。
兔子心满意足,埋头喝起药来都特别卖力,没一会就把整碗药喝完了,愣是整个身子都喝大了一圈,没等狐狸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就见兔子突然僵直身体竖起耳朵,紧接着一蹦一颠得跑了……
这模样,是喝多了所以特别急吗?
狐狸望着兔子慌不择路跑去方便的背影,开始感叹紫微帝星的古道热肠外加通顺直肠,心里琢磨着回头要在琉烟水筑造一间客房好让人好好睡觉休息,丝毫没有想到将来会因为给了这把门钥匙被某人吃干抹净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狐狸聪明一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上载了跟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等了一会都不见兔子回来,狐狸心念一转,瞬间便回了琉烟水筑,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紫微帝星真的在琉烟水筑,已经恢复了本尊样貌。
“你怎么来了?”帝星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太敢正视涂山岚。
“这话应该吾来问星君才对吧?”涂山岚走到紫微帝星身旁,“星君怎么忽然一声不吭来了琉烟水筑?”
“今日的药里似乎多加了些东西,我需要个地方一个人静静。”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眼神游移,“阿婴还是先回避比较好。”
“莫不是加了泻药?”
紫微帝星一滞:“当然不是!”
“那怎么……”涂山岚伸手摸了摸帝星的额头,“也不烫啊,星君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好歹是为了吾喝的药,出了事吾一定会负责的。”
“那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