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百岁未曾与谁相恋的白狐,在此刻忽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前辈为人类‘前仆后继’了,因为他们毫无波澜的生活里,闯入了一簇跃动的火苗。
火苗是如此明亮,又如此弱小,如此耀眼,又如此短暂。
不得不说,他的心被触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多跳了一下。
……
但是。
他在花家,连第一个晚上都没撑过,直接在晚饭后跑掉了。
原因无他,不过是他们太好客了罢了!
晏亭带着那个装着他诊金的小木盒,快快、快快地溜掉了,临走的时候还记得‘揣’上了游龙生。
被‘揣’走的游龙生:!
虽然很欣喜,但是这会不会太失礼了?
晏亭金色的眼眸很是耀眼,总有一种不能直视的威严感,此刻他难得柔和眉眼:“我留下了礼物。”
只是声音还冷冰冰的。
游龙生闻言毫无怀疑,毕竟晏亭的确从不说谎话,他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也很是自信,做过的事情自然会认,没做过便不认,活得是君子坦荡荡。
少年知道对方留下礼物,必定就是对花家来说有用的礼物,他连忙收拾好东西,与晏亭一起走了。
只不过他很是好奇:“你不换衣服的吗?不会脏吗?”
晏亭:“……不会。”
当然不会!这可是十分耐脏的衣服,是哥哥送的礼物!而且他又用‘武功’护着,自身更是除了运行周天外,什么都不做,别说出汗了,连沾染灰尘都很难!
游龙生:“哦。”
不就是不喜欢换衣服吗?也可能他非常喜欢这件,所有衣服都一个样,假装自己没换衣服!他武功又好,不换衣服也不会脏的,还是不要戳穿了。
晏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赶往京城。
——陆小凤与花满楼还在花家,索性最近并无什么大事再与他们有关,便留下了,想要多待几日。
说实话,他们是听说了京城中的一猫一鼠打得火热,可这与他们何干呢?这种鱼他们无关的事情,自然少掺和一点比较好,尤其是如今他们已然掺和了一件大事!
更别说,陆小凤此刻的注意力在他们人手一块的小石头上。
这石头正是晏亭留下的礼物,晶莹剔透,是浅淡的颜色,中间仿佛有什么活的东西在游走一般,脉络十分漂亮,似是玉石又不是任何一种已出现过的玉石,而它又坚不可摧。
是晏亭留下的纸条上写着的:坚不可摧,可庇佑人,更能够调理身体,延年益寿。
几位都见识过他治病的本事,对此深信不疑,也许这中间是这位医仙用什么手段调出来的药也说不定?
花满楼催着他在家的几位兄长揣着,花如令更是很高兴的把它握在手里:哪怕石头并不值钱,他也会如此高兴,因为这正代表着,这位医仙也愿意花时间找到这些如此相像的石头,用同一手法制作出,哪怕是骗他,他也不觉对方送这些有着美好祝愿的石头是冒犯。
更别说,晏亭本就没有必要骗他们,他是他们一家的恩人,什么都不送他们也不会介意,而且他握着它,真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劲头,身体也轻了起来,连膝盖都没有往常那样疼痛!
花如令爱惜地摩挲了下漂亮的石头,郑重的说:“以后一定要与晏先生保持友好的关系。”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花满楼也握了握石头,体会到精妙之处,他笑道,“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陆小凤也道:“太温柔了。”
*
两个离开的人赶路过后,在天黑前找了个地方露宿,晏亭靠坐在树枝上,抬头看天,观察了云的形状,忽然道:“今夜无雨,明日将会晴空万里。”
在另一根树杈上的游龙生也不问缘由:“看来今晚不用担忧被淋成落汤鸡了。”
晏亭:“你不问我?”
游龙生:“我相信你。”
处世未深沉迷修炼的小狐狸抬起‘爪子’,捂在了心口。
轻飘飘的,暖洋洋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作者有话说:
他们真的能在晚上看云的形状判断晴雨,我:一点也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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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存活+23
京城,是天子脚下,两大帮派在这里盘踞,三方朝中势力更是呈三足鼎立之势,而晏亭他们现在正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
去干什么?
自然是为人治病。
治什么病?
治那无情的下肢瘫痪,脊柱下无知觉!
不说神侯府,他晏亭就算是皇宫也是能进去的,只要还有人推崇他的医术,只要他的医术仍旧能化腐朽为神奇,能活死人/肉白骨,他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尤其是前不久,官家方才找回自己的生母,他的母妃年纪大了,早些年流落之时又心痛无比,日夜以泪洗面,如今不光是眼睛不好,便连那往日贫困时候落下的病根都要时不时发作来折磨她一番。
官家正是心疼母后的时候,如何不想找人为她调理、治病呢?
诸葛正我正巧手头忙着,便差铁手把晏亭和游龙生迎进去,而铁手听过他们来意,也便去叫无情了。
许多人都知道铁手铁游夏这个人,不仅因为他是名捕,更因为他的一双手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谓是掌法巅峰的道标,刚能碎石,柔可如风,而他本人更是一个仁慈的人,曾经凭一人之力举万斤铜壁御洪,拯救灾民数百人。*
他正是这样一个让人如此钦佩的人,钦佩到只要听到他的名头,信任便交付了两分,若发现是对方本人,案件里涉及的人便不免会放心地交给他,而恶人更是闻风丧胆。
以他的性格,亦可推断出,他曾经可惜过无情的腿,可他也会为无情感到骄傲,因为他哪怕足不出户,不能日行千里,走遍我朝国土,也能靠本事在朝中有着赫赫威名,于百姓而言更是可以信任的人。
铁手与无情都是值得被好好对待的英雄。
铁游夏年纪尚轻,谦和有礼,面貌普通,喜着一身黑衣,乍一看与追命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可多相处一会儿便能发现,他比追命更加随和儒雅一些,既有江湖侠义,又有武官之威,是恰到好处的平衡。
他态度相当好,不仅夸了无情,还顺便夸了铁手干得漂亮,在最后又夸赞晏亭医术高明,然后这才说:“还请晏先生尽力而为,无情师兄已伤了多年,也许为时已晚,便是医治不好,也无妨的。”
他掩饰的实在是太过出色,哪怕是晏亭在此刻也才勉强看出他笑容中的苦涩,又像是期待又像是怕无望,便在最初不报希望,避免过于失望。
晏亭便给他打了包票:“这天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你尽可放心。”
铁手被安慰到了,他的笑容轻松了点——不论是什么样的大夫,只要他对自身医术足够自信,总会让人多了几分安心的
——他深深地作揖……
纯白色长发的男人宛若老鼠见到猫一般,反应极大,不仅避开这一礼,还远离了铁游夏。
铁手有些茫然:“?”
他想了想,看看面无表情却好像很紧张的晏亭:“是晏先生不想受礼吗?那我不做就是了。”
晏亭以为自己颤颤巍巍打开折扇轻轻扇风,他努力镇定:“不是。”
不过,他以为就只是他以为,其实他的手很稳,是名副其实医者的手,若有人试图挂在上面,也未尝不可。
他正是那种肩上可跑马的稳如磐石的类型。
游龙生实在很欢喜看他窘迫的模样,尽管其他人压根没看出他窘迫:“他受不了身周一剑范围内有人存在,并非针对你。”
铁游夏便笑:“原来是这样,那也实在是很不方便,晏先生很辛苦啊。”
怪不得他们三个人竟然站了三个角出来,距离又很远,态度又都很好,完美诠释‘貌合神离’。
晏亭闻言便扭开头:“也没有。”……没有很辛苦。
铁游夏是真的很温柔,善解人意还很贴心为人解围,这样内心仁善的人,又怎么会不是好友遍天下呢?
因而他的师兄无情与他关系也不错,这并非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正巧此时,无情来了。
无情本名盛崖余,他心细如发,感情细腻,平日里冷静而寡语,可当一直念想着的执念居然能变成真实,任谁也不免感到惧怕……不,是惶恐,惶恐这是虚假的,是白日做梦,是海市蜃楼,是那永远遥不可及的幻境。
他听到了后面几句话,表情还是一成不变的,他冷若冰霜,只是对晏亭点了点头:“晏神医。”
他没法站起身,便只能如此打招呼,最多拱拱手罢了。
他的冷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仿佛一眼便是亘古;晏亭的冷像是冰山上的雪莲,虽高又远,可却并非遥不可及。
两人分开看的时候都只会给人一个‘冷’字的印象,可一旦同框而站,便是两种不同的、分层次的冷了。
互相打过招呼后,晏亭又站得远远的,伸出绷得笔直的手臂,扇子尖端勉强够到无情的木头轮椅,看得无情都感到好笑。
铁手铁游夏更是虚虚捂住嘴,掩盖了一下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晏亭视若无睹,他的精力全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要不是世界意识盯着,他也不会想要凑这么近好吗?上次在大智大通栖身的洞/穴,他还能假装是石壁没有吹走白雾,这次无甚遮蔽物,他定不能如此莽撞了。
不然他师父定是要来找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喝上一杯茶,顺便好生与他理论。
天知道一个剑修为何如此唠叨……天恐怕也不知道。
无情的确察觉到他的腿逐渐有了一点知觉,他的眼中免不了闪过惊诧,不过他并未贸然动弹,反而平静的问晏亭:“晏神医果真医术高明,不过此前我等没有听说过晏神医在江湖走动,只是近几个月才有所动静,我能知晓是何缘由吗?”
晏亭想了想,分心道:“我只走动了这几个月。”
无情又道:“第一次见晏神医这样的医治手法,我几乎要错认成仙术,晏神医的头发又很出众,若不是见晏神医脚还在地上,我已把你供做仙人了。”
他这话属实是他平日里不会说的,一看便不是他性格能说出的话,而且他面无表情的说,就像是敷衍了。
铁手摸摸下巴,背脊挺直没有说话。
游龙生却听懂了。
他委实觉着有些委屈晏亭了,可无情也不过是坚守职责罢了。
晏亭毫不谦虚道:“未尝不可。”
他本就算得上是仙人,的确如此,又未尝不可呢?
这糊弄人的功夫属实高明,还温和笑着的铁手挑了下眉毛,无情“……”了两息,道:“先生真是说笑了。”
“哦。”说真话没人信,说到底也是小世界的灵气匮乏导致的,晏亭应了一声便专心医治。
他忍不住想,人便是这样有意思的,他们提出质疑,你不承认便觉得他们想的是真的,可真承认了便又觉得你在开玩笑。
不过也无所谓啦。
晏亭可是一只天生便有人性的、宽宏大量的小狐狸!
他心里的小狐狸已经开心地转起了圈,还抖了抖耳朵。
治疗快要结束的时候,无情又轻声道:“劳烦神医专程走一趟,不过在下可否知晓,传闻中晏神医救人的善恶标准是什么?”
晏亭回手指了自己金色的眼眸:“我的眼睛。”
游龙生偏头,忍俊不禁。
他发现晏亭已然比以前开朗很多,比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不愿怎么开口的模样好了太多,可他们不过才认识没几天。
也许是因为一起参与的事情过于重大,也许是之前他们的话起作用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我的眼睛’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破绽百出,这个答案过于简单,比起那种‘我依律法判断’之类的,要更加随性。
可比那些完美的答案要更加的真心,也显得更加可信一些。
无情答道:“原来如此。”
医治结束了,晏亭收回折扇:“医治的报酬,便……帮我找一家酒楼吧,我想花钱去赚点钱。”
开酒楼是要一个酿酒证的,开食肆却不需要,两者的区别也正在于此,晏亭想要赚钱,却不想自己开一家,那找一家酒肆食肆的投点钱,翻新菜式,每个月拿钱岂不是更好?
京城寸土寸金,他那刚到手的几万两银票在这里可是买不下一块好地段的酒楼。
若说去盘空的、出兑的、经营不善的酒楼……那便更难了,这可是京城,干不下去的酒楼早就干不下去了,当今已登基这么多年,才干不下去这属实很是巧合了。
无情尝试起身,不过几息,便已然习惯了双腿的存在,他下意识先摸了摸袖子与怀中,这才安心应道:“这点小忙不在话下,若当做酬金还你,是我们占了便宜。”
晏亭:“你帮我,便是两清,连追命那份一同付了。”
铁手心情愉悦地略一拱手,想着还有未曾告破的奇案,便先行告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顺便差人去告知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