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菌台上,血虫的血源源不断地抽出,注入由它的外壳特制的特殊储血容器中。
这种容器中的血不会凝固,并且时刻保持在最适合的温度和新鲜度,唯一的缺点是只能储存血虫产的血。
他意识进入培育空间,从众多药蜂中挑选出他认为可能会用上的,放入培育箱中具现到外界,一个个挂好药物胸牌。
在再生的过程中,因为应激及各种特殊的原因,人体会产生巨大的反抗,最危险的就是各种因此产生的并发症,这需要负责再生的再生师及时辨认并做出对症的处理,而药蜂就是这个过程的武器。
而后他拿出之前任务获得的治浴果冻,切割成两米长一米五高的治浴果冻占据手术室的最中央,好像一张水床,如果用显微镜看,就会看到晶莹剔透的果冻中似乎有多种细微的物质,而这些物质包括最适合人体吸收的营养物质以及促进伤口愈合的物质。
磐先生抱着比水流从外面进来,在看到冷肃的手术室的时候,哪怕他心中做好了准备,还是忍不住升起九分的忐忑和紧张。
平川雅集看到他们,招呼着他上前:“先把阿流放在这个床上。”
“小流身上的这个约束服需要现在脱下来吗?”
约束服是用防止异能力外泄的布料制成,他怕会影响治疗。
“不能让王权能量消耗太多,等一会儿再脱,现在,阿流我需要剪一部分你的头发。”
比水流表情淡淡的,似乎现在在手术台上的不是他似的,闻言只是干巴巴地点点头。
细碎的头发落在花盆中,被平川雅集栽种在土壤中的再生之种分解吸收了这些头发,而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最后开花,艳丽的花朵中央是一颗好像肥皂泡一般的种子,仔细看似乎能够看到其中许多微小的基因信息。
这就是真正的再生之种!
脆弱得跟肥皂泡一般一触即破。
平川雅集嘱咐磐先生将比水流身上的约束衣脱掉,露出下面雪白的洋裙,失去了约束衣的舒服,比水流的墨绿色头发也被染成白色。
但是比起洋裙和白发更惹人注目的是他胸口处碗口大的贯穿伤,从前面直接能够看到后面的那种,让人心惊胆战。
仿佛蕴含世界规则一般的绿色王权者能量在这个洞中间缓缓流淌,浓重的能量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磐先生将他身上的白色洋裙也脱下,让他的上半身最大程度地紧贴在治浴果冻上。
经久不运动让比水流身上的皮肤显得苍白而孱弱,肋骨分明,整个人似乎是一件白色的瓷器,而胸口处的伤就是这件瓷器上最致命的瑕疵。
“比水,我需要再次提醒你,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很危险,如果你发现身上有任何的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能隐瞒任何一项。明白吗?”
戴上无菌帽和口罩的平川雅集只露出了一双鎏金色的双眼,其中满是郑重和严肃,严谨得容不得一丝误差。
比水流中重重点头,平川雅集给他绑上约束带。
刷手,伤口消毒,戴上无菌手套,以最轻柔的力道小心地将花朵中央的再生之种取下,随着“波”的一声,肥皂泡般的种子落入他的两指间,好像一颗弹珠。
他轻轻穿过绿色的王权者能量,将其按在血肉上,周围顿时生出结缔组织将其包绕在内。
“有什么不舒服吗?”
平川雅集给他换上血包,另一个静脉通道旁也准备了诸多药物。
“还好……”
比水流的话语顿时僵住了,下一刻,他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浑身好像被妖精吸去了养分一般倏地干瘪下去,大量的血从他口中源源不绝地喷出来。
磐先生头上顿时生了一层冷汗,惊恐地望向平川雅集,这中情况太像他们曾经救援时,伤员濒死的前一刻的挣扎。
平川雅集面色从容,手中有条不紊地加快输血,又用上各种药物。
同时叮嘱直直地盯着他好似求救的比水流说:“控制你的王权能量,用能量充满你身体的细胞……”
他的目光望向比水流的胸膛,那里,组织、血管、肌肉,相互纠缠,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凝聚成心脏的模样。
手术室中,宛如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分尸一般,血溅了一地,晶莹剔透的治浴果冻被染成血色,大量的血和药物注入比水流的体内。
他的身体一会儿干瘪如柴,一会儿又恢复常态,手指尖和掌心都是被他攥碎抠烂的果冻糜。
身体一次次重复在濒死的边缘,那种剧痛是很多人想象不出的痛苦。
横滨的天空中,一柄绿色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于云层之上,却好像断电一般不断地闪烁着,Scepter4和异能特务科的威兹曼偏差值的检测仪器疯了似的报警,而在横滨休整的赤之氏族如临大敌地望着天际的王权者之剑。
周防尊斜靠着沙发,指尖的烟徐徐上升着烟雾,懒洋洋的眸子望向天际,他的头顶上方,赤红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宛若呼应一般若隐若现,他眼中困倦一点点隐去,如同一头睡醒的雄狮。
时间缓缓流逝,当日头西落,这场漫长的折磨才终于落下帷幕。
平川雅集帽子下的鬓发已经汗湿,他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比水流的一切体征正常。
比水流胸腔中的心脏已经活跃地跳动起来,整个人似乎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他虚脱地望着平川雅集,眼神希冀地询问。
平川雅集直起身,在他和磐先生忐忑地眼神中,弯起眉眼倏地笑道:
“恭喜你,你以后是一个正常人了。”
磐舟天鸡腿一软,身子晃了下撑住旁边的墙壁,心神恍惚。
十年了,自从那场摧毁了所有一切的灾难已经十年了,而他从废墟与绝望中找到了一颗残缺的种子,现在终于开出了花朵。
比水流总是淡淡的表情,终于被打破。
他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光洁的胸膛上,没有一丝疤痕,把手心贴在上面,一种陌生却熟悉的跳动在掌心跃动。
“是心跳啊。”
他呢喃出声,眼底水润一闪而过。
天空中绿色的巨剑缓缓散去,其光芒却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来得耀眼,那绿色好似孕育着生机一般。
*
磐先生缓缓神,颤着手扶着走路不灵便的比水流去洗澡。
而平川雅集望着满屋的狼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比水流的心脏再生成功了,接下来轮到他了……
相比较于比水流,他的情况要更加危险,他没有比水流那样时时刻刻都被世界基石保护,他只有现在无法掌控的美食细胞。
而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有美食细胞外,没有人了,再生途中的很多情况,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没办法处理。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微弱而不规律的心脏搏动在他手掌下方。
他抿抿唇,望向武侦社的方向,默默祈祷。
独步哥、中也,以及武侦社的大家,希望他这次一切顺利吧。
因为平川雅集去办私事,又跑回港口mafia加班的中原中也突兀地心悸一瞬。
明明窗外是雨后初霁,碧空如洗,他却莫名生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第59章 无色之王
当比水流从浴室中出来时, 平川雅集正愣神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根窥心笔头草。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窥心笔头草上的火焰时明时灭, 好似他惴惴不安的情绪。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比水流询问。
平川雅集回神, 看了眼时间, 蹙着眉说:“就半小时后吧。”
他身前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种补充体力的吃食,但是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在再生一事上,此世唯他一人了解, 这身承自原主的伤痛终于到了决断的时刻, 而他已经没有后路。
再镇定的人, 当手中握着自己的命时,心中也会升起忐忑。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再生的流程、注意事项, 以及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是不知为何, 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 已经到了鲠到他说不出话的程度。
磐先生带着比水流离开房间, 留给他独处的时间。
平川雅集拿出终端, 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但又什么都看不进去。
武侦社的群里,他看到社长正在汇总昨日的战果, 大家都在表示庆贺, 一片欢欣鼓舞。
他戳在聊天框上, 想要说什么。
但是最后, 他只默默跟着复制了一句不功不过的恭喜词。
这种时候, 还是不要不合时宜地说什么了。
视线下移, 是中原中也的头像。
他顿了顿, 按下了返回。
终端的光黯淡下去,他站在阳台上,撸下头顶的无菌帽,长发在风中飘逸摇摆。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横滨海,海浪涛涛,海风腥咸,刮在他的胳膊上,凉得很,不过几许,他脸颊上的血色已经尽去,指尖都泛着凉意。
心中的不安,让他想要做点什么,或者跟什么人说点什么,但是他却不知该与谁说。
他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除非忍不住,他通常会忍耐自己的不适,表面上仍然是岁月静好的温和。
这种温和,有时候会给人一种疏离于世的感觉,好似与整个世界隔着一层膜。
看似照顾到了每一个身边人的心情,人缘很好,但是又似乎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中。
这或许是穿越者的通病,独在异乡的人要学会照顾自己,但唯有独处时才能真正表现出来那种茫茫世间却无凭无根的孤独。
除非有人能够强势如烈焰玫瑰一般,轰轰烈烈闯入他的生活,打碎他的固有观念,将他从里面拉出来,再赋予他更深刻的羁绊与情感,否则,他就会像无根的云朵,冷眼看待人间。
平川雅集望着天际逐渐消失的光晕,胡思乱想着。
这时,终端“叮咚”一声。
“男朋友:事情办完了吗?我订的新机车到了,带你去兜风。”
平川雅集静静看着,许久才回。
“平川雅集:还没有,估计还得忙到明天。你可以先去试试车,等我忙完了,再跟你去。”
“男朋友:行,我先去找地方,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不错,人少风景也好,昨晚横滨周边的诡异消灭得差不多了,我们晚上可以出去看星河,到时候我们去云层上面,躺在云彩上看。”
“平川雅集:云彩上?”
“男朋友:嗯,我可以带你飞,你是不是还没有感受过飞到云端的感觉?等我们看完了星星,我们还可以享受一下从云彩上蹦极的感觉,那时候你身体应该也好了,蹦极也可以试试,超级刺激,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享受从天空速降……”
今天的中原中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兴致,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关于未来的畅想。
平川雅集却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他握紧小小的终端,趴在栏杆上将脸上的情绪埋在臂弯里。
···
时间一晃而过。
平川雅集躺在治浴果冻上,凉凉的果冻好像水一般轻轻托着他。
“磐先生,麻烦了。”他准备好,沉静道。
磐舟天鸡眉头紧锁,手指忍不住一颤:“这真的没问题吗?”
想要再生心脏和其他器官,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原本的器官取出,为再生之种空出位置。
世所未闻。
磐舟天鸡手心都是冷汗。
“没问题的,磐先生,我体内有美食细胞,不会死的。说到底,心脏最重要的功能是泵血,现在血液足够,我能撑到治疗结束的。”
比水流坐在他身侧,手心中绿色的光芒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
磐舟天鸡咬咬牙,手中的刀子划开皮肤表皮层、真皮层、胸膜壁……
当再生之种放入缺口后,磐舟天鸡脱力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眼中恍惚,他感觉时间过去了一整年一样漫长。
平川雅集望着天花板,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好似刀刃不断划过脑神经。
幽蓝的长发已经被血迹浸染,一缕缕向下滴着血。
濒死的感受说实在的,很难受,但是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相比较于之前两次真切的死亡,到底还是存在一线差距,以至于他现在还能有多余的思绪去比较两种不同的感受。
虽然有点疼,但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与血已经混在了一起,牙槽都要咬碎,狼狈至极。
他攥紧了约束带的绳索,手背上青筋暴起,湿漉漉的。
心中却有股狠劲,所以说,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让武侦社的大家和中也看见!
···
中原中也坐在办公室里,焦躁得坐不住。
从一个小时前,他心脏就一阵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与他息息相关的事情发生了,但他找不出来。
与他同样焦躁的还有赤也。
···
“砰!”
意外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平川雅集和比水流三人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整个手术室突兀地升起一阵狂风,药品、血碎了一地,恐怖的压迫感从虚空投射而来,重重压在这间屋内。
磐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差点被卷飞的平川雅集,迅速撑开圣域。
特质为“守护”的灰之王权者一出手,两种压迫感在小小的空间内对冲,周围的空间裂开一道道黝黑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