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啪嗒坠落的时候,轰隆爆.炸声起。
载着鼹鼠的黑斗篷女人连人带车消失在崩落的废墟中。爆.炸产生的火焰烧开了夜色一角。
但是风雨如晦,注定烧不了多久。
火光在银发男人面具后的暗绿眼瞳中跃动。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说:“雨子在商场后面那条街上,她没法走动了。帽子,伯莱.塔,你们去把她带回来。”
“是。”两人应声,先后退去。
金发青年从马自达上下来,他顾不得关注截停他的车辆,震惊地看着远处的火光。
按照爆.炸的时间来看,黑衣女人应该是故意卡着时间冲进去的。但是为什么?
她和鼹鼠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竟要同归于尽?
JILOISES在安室透回过神前驶离了。
黑泽瞬把两只手肘撑在窗台上。他们所处的位置有树木掩映,从安室透的角度很难发现他。
“Boss,”次屋晃恭敬地微微垂首,他看了眼金发青年的方向,“他目击了全程,要不要把他——?”
他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下。
“不用。”以牙还牙地让鼹鼠感受了下死在爆.炸中是什么感觉,秋山奏这会儿心情很好。看到波本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心情更好了。
他交代道:“以后看到这个男人都不要为难他。如果他需要什么情报,尽量帮他一把。”
“是。”次屋晃心下略微讶异。
难得看到boss关注他哥哥以外的人。
Boss终于不变态了吗?真令人欣慰。
雨子的身体在爆.炸中严重受损,需要送回本体的仓库中进行自动修补。这件事可以再调用一个备用体来办——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备用体的秘密,秋山奏一向很少将备用体的事假手他人。
“Boss,要回本部吗?”
次屋晃说的本部是指黑泽瞬在鸟取县置办的那栋充作“影子”大本营的别墅。
“不不,”黑泽瞬欢快地笑了下,“既然到了这里,就去找哥哥玩一玩吧。他应该也非常想念我吧——”
虽然对boss忠心耿耿,次屋晃还是诡异地沉默了很久。他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我这就为您安排。”
“我想快点见到他,知道他在哪里吗?”
“当然。”次屋晃说道。
在黑泽瞬的命令下,“影子”专门成立了一个行动组跟进黑泽阵每分每秒的行踪。别说他的实时位置,就连他一天上几次厕所都一清二楚。
第16章 我的冤种弟弟
待售卖的三样货品中,最特殊的莫过于【杀死双生子】。
【杀死双生子】
并蒂花,连理枝。双花并生,也在互夺养分。如果你不忍心剪下的话,就交由本品来帮你吧。
ps:本店商品仅接受有效灵魂作为一般等价物。
这件货品,一度让秋山奏觉得最难寻得买主。他很难想象会有人宁可付出部分灵魂,也要对自己的双生子下手。
遇到的一些灵魂纯度比较高的人道德水平都没那么低。
直到那个晚上,他身受重伤,他那位令人钦佩的同事还叫他继续拖肠带血地奋战在一线。
秋山奏认识到这不就是他在苦苦寻找的变态吗?
琴酒,你是我的神!
不,你是我异父异母,马上可能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生怕【人设生成器】不给力,秋山奏换了好几个马甲从各个角度偷拍到了琴酒360度无死角的照片——在此过程中,不下三个马甲被草木皆兵的琴酒发现,对方人狠话不多,当场就让秋山家户口本少了三个人。
秋山奏在仓库里给他们举办了隆重而奢侈的葬礼,虽然参加者就他一个,但为表诚意,他还是哭掉了整整一包纸巾。
然后他对着琴酒的照片捏了张九成九像的脸。
他想做哥哥,于是特意把脸往成熟的方向捏了点,可是那该死的捏脸机关键时刻又出了点小毛病,非要跟他想要的效果反着来。最终【人设生成器】生成人设——
姓名:黑泽瞬
性别:男
年龄:27岁
职业:无业游民
家庭关系:黑泽阵(哥哥)
弟弟就弟弟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后面是对黑泽瞬这二十多年个人情况的简单介绍。【人设生成器】非常体贴,介绍既可以选择文字模式,也可以选择沉浸式体验模式。
甚至在体验模式中可以自己做出选择,完善出自己想要的人设。
樱桃白兰地的社会关系极端简单,也没什么完善的必要,因而当时秋山奏只是浏览了一下文字。但是黑泽瞬这边少不了要跟琴酒接触,而且这次他确实需要一个符合要求的人设,秋山奏便选择了沉浸式体验模式。
他躺在床上,打开体验模式后,身体就像沉进了水中。他仿佛被不断压缩,压得越来越小……
眼前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冷着脸的银发小男孩儿。他朝他伸出手,把他从什么东西里拽了出来。
重新开始呼吸时,秋山奏意识到他刚刚是真的沉进了水里。
他茫然地抬起眼。
身后是一条河,河水上漂浮着垃圾。河岸边长满杂草,远处有一两声狗吠和人的叫骂声。眼前是一条小路,小路往前延伸,高高低低的破水泥房像散落了一地的脏海螺。海螺缝里灰尘野草肆意生长。
应该是白天,然而天光昏暗,视野像蒙了一层水泥灰。
身上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漏水,冷风一吹,冻得秋山奏打了个哆嗦,阿嚏了一声。
是小孩子稚嫩的嗓音。
银发小男孩儿啧了声,把他的湿衣服扒下来,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小背心,十二月的冷风很快把他苍白的脸颊刮出一层薄红。
可额头上的汗水还粘着银白色的鬓发。
这就是小时候的琴酒,黑泽阵。
“我说过让你在家等我,为什么要自己跑出来?”
“我跟你说过,你要是死了,我不会给你打捞尸体。如果你想永远泡在水里,泡烂了,那就再跳下去。”
听他的意思,似乎刚刚是自己跳进了河里?是想自杀吗?
秋山奏还没搞清楚状况,明智地选择闭嘴。
黑泽阵搓了搓手臂。虽然年纪还小,他的手臂竟然已经结实到能看见肌肉了。
他眨眨眼,薄红的脸颊上方有一双幽绿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也是银白色的。
明明日光并不强烈,他抬头的时候却有一个下意识避开太阳的举动,抱起手臂的姿势不单是冷,还有一种淡淡的无安全感表现。
秋山奏遇到的琴酒一直都是一个强大狠戾的形象,所以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然而小黑泽阵还没有成熟到能掩饰所有情绪和弱点。
他抬起的脸庞苍白而病态。
……是白化病吗?
秋山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黑泽阵牵起了他。
他的嗓音还是冷冷的。
“回去了,瞬。”
两人的家和周围的房子一样走朴实好客风。冰箱、彩电、高级厨卫、柔软大床全部没有,只有南来北往的风眷恋不舍。
秋山奏也没想到琴酒童年竟然过得这么惨兮兮的。
【人设生成器】不会凭空生成人设。有些事情先要发生过,生成器才能在此基础上进行再加工。
也就是说,琴酒儿时的困顿是真实存在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多了一个没用的弟弟。
啊,也不能说没用吧。
虽然之前没什么用,但之后会有用起来的。
想要把琴酒逼到不得不使用【杀死双生子】的地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身为弟弟的他不断折磨他,把人折磨到绝望又杀不了他,只能借助神迹的地步。
但是这样实在过于缺德。
本就是要骗人灵魂,还要给人带去无尽的痛苦,那得多不要脸才能干出这种事。
秋山奏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有一个寓言故事是这么说的,能让行人脱下衣服的不只有寒冷的北风,还有温暖的阳光。
只要他对琴酒的爱足够让人窒息,一样能逼得琴酒杀了他。
因为成人版琴酒是有这个变态潜力的。身为他的同事,秋山奏在这一点上给予了他充足的信任。
没有人能比我优秀的同事更变态。
“哥哥,我会保护你的。”秋山奏撩了把头发,忧郁而郑重地说。
可惜这么感人至深的场景,他的哥哥却没能欣赏到。因为他正忙着和来家里串门的野狗抢背心。
“你放嘴!”
“汪汪!”
“西内!”
“汪汪!”
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看这里!”秋山奏把一根木棍当飞盘朝屋外扔去,野狗丢开背心,摇着尾巴冲了出去。
黑泽阵赶忙把破破烂烂的门吱吱呀呀地关上,放松身体滑坐在地上。
秋山奏悔恨不已。
为什么这么经典的场面,手边竟没有相机!
黑泽阵倚着门板喘了几口粗气,那件背心被撕裂了,半挂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不知是冷风刮的,还是刚刚被太阳晒的。
秋山奏又把身上那件外套脱下给他披上。
银发小男孩儿拧起眉毛的样子和二十多年后一模一样,“我不用,我不冷。”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甩不开弟弟的手。
被强硬地裹上衣服,和他相貌几乎一样,仿佛在照镜子一般的弟弟得意地笑着,“哥哥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黑泽阵愣了愣。
他好久没看到弟弟这么开心地笑了。
怕给自己添麻烦,弟弟一直乖巧得不可思议。不,那大概已经不能算是乖巧的范畴。黑泽阵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他从那些西装革履的大人们口中听说过一个词——抑郁症。
他的弟弟已经试图自杀过三次了。
秋山奏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柜子里还有几件破衣服,他拿出一件穿上。另外还有几个过期面包。
秋山奏觉得这不行。
有他在,能给他哥吃过期的东西吗?
“你等等。”他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黑泽阵只来得及问了句“你干嘛?”,弟弟就跑没影了。
实在囊中羞涩,秋山奏只好做了回梁上君子。这个时间段的日本治安比二十年后差得多,偷东西也简单一些。就是被抓住了可能会被动用私刑。
秋山奏偷食物的时候蛮顺利的,没想到偷针线时翻了车。
这双小短腿实在太影响他发挥了。
他试图跟店主讲道理:“我今天拿你一根铁针,二十年后还你一根金针怎么样?”
店主二话不说就把他揍了一顿。
疼倒是感觉不到,就是多少有些丢脸。
秋山奏梗着脖子叫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黑泽阵——!”
家里的黑泽阵忽然打了个喷嚏。
“哥哥,你看我拿回来了什么!”秋山奏兴奋地推开屋门,门口的野狗还在徘徊不去。秋山奏丢了块火腿给它。“乖,去别处玩。”
哥哥一脸阴沉,“你的脸怎么了?”
“啊,不小心摔了一跤。”
黑泽阵气得冷哼一声。
“哥哥,别管那个了,你快看——”秋山奏把袋子里的面包、火腿、可乐挨个儿往外掏。
小孩子脸上藏不住心事,黑泽阵先是眼睛一亮,又暗下来,他敲了弟弟的脑袋一下。
“下次不许不听我的命令私自行动。”
“好好好。”秋山奏嘴上答应着。
他从袋子里最后拿出一顶黑帽子。这帽子的款式和琴酒常戴的那款样式很像,他就顺道给顺回来了。
他想到下午黑泽阵下意识躲太阳的举动,“戴上这个的话,就不用怕阳光了。”
“我不……”
秋山奏给还在嘴硬的黑泽阵扣在脑袋上。
“生日快乐。”
出去偷东西时,秋山奏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他曾经在组织里看到过琴酒的资料,应该没记错才对。
黑泽阵把帽子往下扣了扣,“生日快乐。”
秋山奏恍然大悟,“哦对,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来着。”
“笨蛋。”额头被戳了下。
可惜他没能拿回针线,哥哥破掉的背心彻底没法补了。
兄弟俩围在桌前坐下。
窗外下起了雪。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自漆黑天幕飘飘渺渺地落下。
“哥哥,一起去堆雪人吧!”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外面雪已经停了,地面积了一层到小腿肚的厚雪。
黑泽阵没有拒绝,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破围巾给弟弟围上。
“我们马上就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淡淡地说。
他没有堆雪人的兴致,所以只是站在月光下望着茫茫的白雪和这破败的贫民窟发呆。
“完成!”
弟弟得意的嗓音把他的思绪唤回。
黑泽阵望着弟弟的作品陷入了沉默。
老实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弟弟还有堆雪人的天赋,这很不错。他的第一个作品堆的是哥哥,可以说惟妙惟肖,形象生动。这也不错。
但是谁来告诉他,他脸上的红晕效果是怎么做出来的?他的屁股后面又为什么还咬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