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似乎有意开着玩笑好让气氛不要这么沉重,迪克便顺手推舟地附和他。
“没这么夸张吧。”
“是真的,你不知道,她就像班纳特太太一样神经敏感。”
“班纳特太太?”
“就是《傲慢与偏见》里女主角的妈妈……是个喜欢一惊一乍的可爱老太太。”
“……”迪克一怔。
“……是我一下子扯太远了吗?”见他表情不对,艾德里安也停下了话语。
“不是。”迪克摇了摇头,“我弟弟也喜欢看那本书。”
“哦……”艾德里安勉强地勾起唇,“那还真巧。”
点滴一点一点地落下来,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迪克扭过头,看着靠在病床上的青年。
“你也认识他。”他忽然道。
“他叫杰森,杰森·陶德。”他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张明信片,“这是你寄给他的。”
“一年前,他在乘坐私人飞机的时候出事了,坠入了海中,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迪克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布鲁斯在确定二代罗宾死亡后所设计的对外说辞。
艾德里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缓缓伸出手,从男人手中接过了那张熟悉的明信片。
明信片的正面是自家花田熟悉的景色,而背面则是自己曾经满怀期望和憧憬写下的字迹。
【格林戴尔的花开了,很美,希望你有机会能来看看。祝一切安好。——A】
“我想他很乐意与你见面,只不过没有等来那个机会。”迪克轻声道。
啪嗒——
一滴泪珠落到那陈旧的字迹上,将墨迹洇开。
“我知道。”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不来的。”青年抬起头,眼中有淡淡的水光。
迪克将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他,“你可以留着这个,如果你想的话。”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青年接过手帕摁在眼睛上,“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我是说那张明信片。”
“哦。”青年破涕而笑,“抱歉,我真是……傻傻的。”
青年双目噙泪却又勉强自己保持微笑的坚强模样真的很令人心疼。
如果说知道杰森没死,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也许他应该告诉他真相?
迪克望着对方,怔怔地想道。
但不知道为何,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就好像冥冥之中知道这个消息会打破什么似的。
“杰森是我童年时期最好的朋友,他和我失去联系之后我心中一直有些耿耿于怀。”收拾好情绪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信片徐徐道,“我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城市,但是我依旧还是回来了。或许在我心里,这片土地上还是留有一些无法割舍的美好回忆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迪克。”青年望向坐在病床边的男人,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想我终于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了。”
“这张明信片你留着吧。”他将东西递给对方,“我不再需要它了。”
迪克有些意外,他接回了那张明信片,打量着面前眼神真挚的青年。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先入为主了,但其实抛开那层怀疑的滤镜,青年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单纯善良。
他又凭什么怀疑对方是心怀恶意地接近他的呢?
突如其来的愧疚和心虚令迪克有些良心发痛,他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我的同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迷路了……我去找他一下……”
他拉开病房的门就要离开。
“等等,迪克。”身后传来青年的声音。
他回过头,刚好听见对方试探地问道。
“下一次,或许你能带玫瑰来看望我吗?”
“嗯?”迪克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啊,不要误会,我不是说康乃馨和百合不好的意思!”躺在床上的红发青年支起身体,摆了摆手,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小鹿眼湿润地望着他,耳根有些微红,嗫嚅道。
“只是……我想收到你送给我的玫瑰,不可以吗,警官?”
……
迪克维持着大脑空白的状态一直走到了医院门口才因为口袋中的手机振动回过神来。
他麻木地接通电话,将手机凑到耳边。
“喂?”
“迪克,凯瑟琳·金波莉醒了。”电话中,警局同事的声音如同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迪克心中的粉色泡泡,“你得过来看看,她的情况有点奇怪。”
“我马上过来!”男人语气飞快地说着,朝着自己的车大步流星地走去。
……
病房的门被再次打开了,巡房的医生和护士们走进了这间单人病房。
一番检查过后,主治医生在艾德里安的病历表上写下了恢复良好的诊断结果。
“没什么问题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抱歉。”坐在病床上的红发青年语气温和地打断了对方,“我有点急事,可以今天出院吗?”
“你确定吗?一般来说我们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不敢保证……”主治医生放下笔。
“麻烦了。”青年的唇角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一双碧绿的眼眸却没有丝毫笑意,态度十分坚决,和刚才在男人面前柔软和煦的表现判若两人,“现在就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谢谢。”
作者有话说:
//我和你们说下章掉马你们信吗?
(明天休息一天,周三再见啦朋友们~)
第37章 杰森的怀疑
几个小时前, 红头罩的安全屋:
叮咚——叮咚——叮咚——
大门的门铃被摁得直响,屋里的人却毫无反应。
戴着蓝牙耳机的杰森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正在劲爆的重金属摇滚乐中对着面前的红色沙袋用力地左右摆拳。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那悬着沙袋的铁链被撞得发出啷锵声响, 男人呼吸粗重,湿透的背心黏在胸口, 额前的两捋白发挂着汗珠子,手臂上的肱二头肌亮晶晶的, 显得荷尔蒙爆棚。
“杰森, 开门!”门外的蓝鸟声音急促, 门内的杰鸟充耳不闻。
刚刚解决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仇人的杰森·托德正在通过酣畅淋漓的拳击纾解自己的情绪, 在他身后,敞开门的浴室水池里满是破碎的玻璃管, 管中还残留些许绿色的液体。
就在几分钟前, 他砸碎了仅剩的所有拉撒路池水,决定要摆脱这些东西对他的束缚。
狠狠地一拳击穿了沙袋,男人停了下来, 胸膛起伏地盯着墙壁上被红叉所涂掉的小丑的黑白照片, 双眼中露出坚定。
或许对于蝙蝠侠来说,杀人意味着越线和堕落,但对于已经堕落的红头罩而言, 杀死小丑则意味着他将彻底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从此以后, 他, 杰森·托德,不再是那个犯罪巷里偷轮胎的小子, 也不再是那个不懂得控制分寸的二代罗宾, 而是一个崭新的自己。
The Red Hood.
从现在开始, 杰森·托德只为自己的意志行事, 没有人可以再掌控他。
……
不知何时起,门口的门铃声停止了,大概是那婆婆妈妈的大蓝鸟终于死了心,决定回归他蝙蝠爸爸的怀抱了。
杰森摘下两只手的拳击绷带,满头是汗地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扬起头喝了一口。
一旁的联屏电脑上跳出了一则消息气泡,那是星辰实验室发给他的邮件,关于他匿名寄过去的血刺藤血液的检查报告。
其实,这家跨国科研公司并不愿意接受匿名用户的订单,更遑论这种在违法边缘试探的要求,不过无奈实在抵不住红头罩的金钱攻势,只好承诺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帮忙分析这份特殊的血液。
杰森随手将喝空的水瓶往垃圾桶里一丢,来到电脑桌前,点击了下载文件的按钮。
一份详尽的检测报告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从血液成分到DNA,详细到哪些与正常人类产生了不同,哪些细胞发生了异化,哪些基因序列发生了突变都给出了标注。
然而这些内容对于杰森而言并不具有任何意义,他唯一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血刺藤到底是谁。
尽管有很多理念上和蝙蝠侠不同,但红头罩与蝙蝠侠一致的点是,他仍然需要维护这座城市的秩序,为此务必要弄清楚每一个可能成为自己敌人的可疑人员的身份,找到他们的弱点。
蝙蝠家祖传的控制欲,可不是盖的。
杰森拖了把椅子坐下,黑进了哥谭警局的基因数据库,将报告中获得的血刺藤的18个基因座信息和警方的基因数据库中的信息进行交叉比对。
屏幕上的进度条慢慢滑动着,他坐在椅子上,墨绿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屏幕上飞速划过的各种人脸照片,神色冷漠。
70%……
80%……
90%……
进度条来到90%左右的时候,耳机中的音乐停止了,原来是一则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为红贝雷帽俱乐部的店长泰勒·布拉德福特。
杰森戴上红头罩的变声器,接通电话,用带有电磁音的低沉声线不耐道,“有事说事。”
“店长,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收到了爱丽儿的辞呈……”电话中的店长语气有些为难,“考虑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咳咳,他会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您说是否要……”
“同意。”杰森毫不犹豫道。
“我也认为您一定会挽留——等等,您刚刚说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惊讶极了。
“我说同意。”杰森重复了一遍,“把他这阵子的工资都结了,双倍,抚慰金另算。”
“可是老板……”对面似乎还想要再劝说些什么,但杰森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开玩笑,他早就不想要艾德里安去跳那劳什子的脱衣舞了好吗?就算跳得很好看也不行!
就在他打电话的工夫,屏幕上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尾声,杰森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电脑上,打开了对比结果。
【高度匹配结果:无】
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解决。
他捏了捏鼻梁,将列表随手继续往下翻。
本来并不抱什么希望,谁曾想不经意间,一个出人意料的名字映入眼帘。
【中度匹配结果:56.5%,艾德里安·维吉尔】
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唰地一下直起身体,凑到屏幕前看着这一行字,足足盯了大概有十几秒,然后不以为然地嗤笑出声。
“不可能吧……”
红发青年弱不禁风、楚楚动人的模样出现在杰森的脑海,和那个坐在藤蔓编织成的王座里的傲慢邪肆的神秘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可能。”
杰森这样对自己道。
DNA相似度只有56.5%,可能只是系统出错了,亦或者这个血刺藤是艾德里安的远房亲戚?
他们一个是正常人,一个绿皮肤的怪咖,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绝对不可能。
他扶上自己的额头,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窜入脑海。
【我可以为你创造机会,一个可以让你的子弹正中小丑眉心的机会……】
杰森的表情凝固住了,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经过。
首先,他在红贝雷帽俱乐部里遇到了爱丽儿,并揭穿了他的身份。
揭穿对方身份的时候,艾德里安显然也很意外自己能认出他,所以这并非是他的本意,那如果自己没有揭穿他的真实身份,那个青年会怎样做呢?
他在红头罩面前大跳艳舞,明目张胆地撩拨他,挑逗他,和他拉近距离,为的是……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血刺藤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耳畔响起,杰森将视线放在了桌面上的两把枪上。
在植物园,他被血刺藤缴械,对方将弹匣中的子弹丢在了草甸上。
因为被迫舍弃了一个弹匣的子弹,杰森还肉痛了好一会儿。
但这时候他忽然品出了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的意味深长来。
【你射中了他。】
【这很奇怪,我的蝙蝠镖应该改变了子弹的轨道】
蝙蝠侠的话在杰森脑海中回荡,他闭了闭眼,脑中忽然诞生了一种古怪的想法。
“不会吧。”
他在原地踟躇了片刻,终是拿起椅子靠背上的皮夹克,套上红头罩,抓住摩托车钥匙朝外走去。
……
哥谭慈善总医院的VIP单人病房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没戴头罩的杰森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进入了医院,凑到艾德里安所在的病房的观察窗前,正打算小心翼翼地偷窥一眼,却意外只看见了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于是一把拉住路过的医生。
“医生,住在这个病房里的人呢?”
医生扶了扶眼镜,用有些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绿眼睛,看起来很是可疑。
“先生,你来的不巧,这位病人刚才出院了。”
“你说的出院是什么意思?”
杰森一把拽住医生的衣领,那双绿眼睛充斥着怒火。
“他昨天才被送到这里!你们这是对病人不负责任的表现!”
“嘿,这位先生,你这就有些言重了,是那位病人自己要求出院的,这和我们无关,我们这里是医院不是监狱,没有权利拦着他不让他走吧。”医生举起双手不紧不慢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