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凌旭现如今也算是尝到了甜头。
自打他们醉香楼推出了新菜色过后,新客人明显就多了起来,这一日的流水立马超过了其他几家酒楼,他天天在铺子里头数钱数的手发软,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心里不停感慨自己果然睿智。
而后,就在前几日,何家突然来人了。
何家是青运城的大户,也是方凌旭最想攀的一门关系,他们家老太太今年要过六十大寿,准备大办一场,谁也没想到他们家居然会找到醉香楼来。
要知道,他们家老太太向来好吃,年纪大了,对食物也是更加挑剔
以往老太太过寿可都是找鸿运馆的厨子,今年突然改了,却是他们家同样好吃的大少爷点的醉香楼。
鸿运馆的人一听这事儿,自然不服气,暗戳戳地找了何家的人好几次。
方凌旭一听这,登时也急了。
他老早就想能把鸿运馆干下去,让醉香楼能成为这青运城中排第一的酒楼,这次要是能把何家老太太的寿宴给办的漂漂亮亮,让那挑剔的老太太都没办法挑出毛病来,往后,他们醉香楼就“一步登天”了!
这是个机会,翻身的机会。
方凌旭自然不肯错过。
可是他们拟定好的食谱送到何家之后,那边明显不是很满意,说是这些有点太普通。
何家作为青运城第一大户,也是好面的,老太太如今高寿,他们也说了要大办特办,届时可是要摆席上百桌,要出风头的!菜品如此普通怎么能行?
于是,方凌旭就想到了纪秋檀。
找人他也是花费了一份功夫的,毕竟纪秋檀一不告诉他身份、二不告诉他姓名,他还担心纪秋檀如今已经不在青运城了,不过幸好,他这前后的打点也没算白费功夫,最终还是让他打听出护城河附近的五柳巷那边,有个面生的外地人搬了过去,他猜想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小先生,迫不及待就摸了过来。
“……寿宴啊。”
纪秋檀看着方凌旭那一副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模样,笑了笑:“这我确实能帮你搞定,但你又打算出多少,来买我这独门配方呢?”
方凌旭一听他说这话,立马就松了口气。
这样子讲话就代表,一切都可以商量。
而方凌旭也不是什么抠门鬼,这次的账他算过了,何家要大办,那排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宴请全城了,给的钱自然也不少。
所以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八百八十两,讨个吉利,您觉得怎样?”
“可以。”纪秋檀压下心头狂喜,装出一副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淡笑道,“你先随意坐吧,待会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看着他的身影向着内屋而去,院子里的方凌旭忍不住咂了咂嘴。
看这小先生周身气度,定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八百八十两,换个人来恐怕当场就要晕过去了。
可是对方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且,他听对方口音……莫不是京城人士?
京城……
若是从京城来的……那也就怪不得有如此本事了。
只是不知这小先生家里是否有什么变故,才让他隐姓埋名地跑到这青运城来住下。
“……”
方凌旭自顾自地琢磨着。
屋内。
纪秋檀动作飞快地从空间里翻找出了一本由国宴大厨编写的菜谱大全。
接着,又找出了一本懒人甜点制作。
誊写菜谱不难,但要找出其中不需要使用现代化工具的,还得花上一番工夫。
特别是那甜品。
方凌旭既然想要大出风头,那他作为收钱方,定然也要帮对方好好想一想如何能技惊四座,还要让其他酒楼根本无法复制。
一刻钟后,纪秋檀从屋里走出来。
正百无聊赖数蚂蚁的方凌旭立马“噌”一下站了起来。
“喏,你要的配方。”
“……”
八道主菜,两道浓汤,开胃凉菜十种,还有饭后甜点三种。
纪秋檀给的大方。
方凌旭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因为他发现,这小先生居然都把成品菜的模样给他画了出来!应当制成什么样也标注的清清楚楚!
比如那一条一条如头发丝一般的文思豆腐。
还有那拳头大小、一盅只一颗的蟹粉狮子头。
“可还满意?”纪秋檀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方凌旭回过神来,嘴角再次朝着太阳穴扯去:“满意!满意!小先生果然有奇思妙想,我这就回去叫楼里的师傅试一试去!”
-
方凌旭千恩万谢地就要回醉香楼,纪秋檀客气地送他出门,却看见巷口那边有两个官差正在跟一个老妇说着些什么,那老妇坐在地上一直抹眼泪,看那模样,倒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纪秋檀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方凌旭瞧见他脸上的莫名,就“嗨”了一声:“我来的时候,那头就正闹腾着呢,现在还没结束啊?”
“怎么回事?”
“家里孩子也丢了呗……”
方凌旭啧了一声,摇摇头:“小先生这几日出门可要当心点,最近青运城好像是来了一群拍花子,丢了不少小孩呢,还有些年轻男女也是莫名其妙地找不见人了,这才三天,城里就有五十多号人失踪,如今大家上个街都心惊胆颤的,啧,也是叫人头疼。”
纪秋檀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我这几日都没出门,青运城居然已经如此危险了吗?”
“谁说不是呢,小先生您这文质彬彬的模样,一看就好拿捏,可要警惕着些啊。”方凌旭开了个玩笑,便摆摆手要走了,“留步吧,我这便走了。”
“嗯。”纪秋檀目送他离开,视线又落在那位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快要晕过去的老妇人身上。
青运城……青运城……人口失踪……
怎么感觉听起来有些熟悉?
“……”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纪秋檀关上大门,快步回屋,把放在柜子里的地图给找了出来。
“刷拉”一声,周国的全景出现在眼前。
“青运城……”
他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而后手指沿着地图周边缓缓移动,突然,停在了斜上方的某一
处。
“云台西南方,药王谷。”
“……”
他想起来了。
书中曾经有过一段剧情,合欢宗老祖去到药王谷,向药尊索要秘药,试图将极阴之体的师琅玉彻底改造成珍品炉-鼎,两人因此有了一段交谈,谈话过程中,提到了药尊正在用药人试药的事。
因为凡人实在是太过脆弱,用不了两次就会死掉,一批批地抓人,一批批地死人,新药炼制进入了瓶颈期,所以药尊格外发愁。
合欢宗老祖一听这话,便笑了:“这有何难?我手下倒是有些好用的炉-鼎,你若是寻不到合适的,我便叫弟子将他们送来给你再试上一试,这些人都是前些日子我那好徒儿从北部战场上抓回来的,其中还有几位名将,身子都结实的很,很是经得起折腾,比那些普通凡人更有韧性,多少也能撑上个把月吧?”
“老祖舍得?”药尊一听这话,来了兴趣。
而合欢宗老祖懒洋洋地支着脑袋,笑得轻蔑:“有何不舍,这种货色在我看来,都是些下品货,脱了衣裳满身的疤,倒胃口。你想要,尽管拿去便是,就用你那秘方来同我换,如何?”
“……”
这段剧情在书中属于过渡剧情,所以并未用太多笔墨来描述。
但纪秋檀一听有人失踪的事儿,就免不了往这上头想。
青运城离药王谷有些距离,若是骑马,差不多也得走个两三天。
但这距离对于修士来说,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会是他们做的吗?
“……”
纪秋檀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在地图上药王谷的位置画了个红圈。
-
与此同时。
白听霜坐在陆家的密室里,慢悠悠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而他对面正龇牙咧嘴满面愁容的,仍旧是陆景晗。
这会儿,陆景晗面前正放着一个空白册子,让他发愁的,也正是这个空白册子。
“师兄,这样子写,要写到什么时候去啊!”
第15章
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时辰了,陆景晗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师兄,这样真的太冒险了,再说了,那杨二郎的故事虽然我都记得清楚,可是你若是让我把它全部都给默写下来,我也是实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要做。”
白听霜自有打算,“这水镜的出现,便是一个征兆,九岳大陆要变天了,即使如此,我们何不来个顺水推舟?难道说,你不想替师父报仇了吗?”
“……”
这话一出,陆景晗的抱怨声顿时卡了壳。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师兄的意图。
现如今,皇城中有禁令在,大家伙就算是仍旧要看水镜,也得偷偷摸摸地躲着看。
只要不被抓到,那就一切好说。
可是这样一来,茶馆、酒楼中的那些说书人是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把这故事拿出去再说一遍了,他们又不像那些修士一样,还有影玉这种法宝可以重看,所以,若是想让这故事再扩大影响范围,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它化成书册,也好传递出去。
“师兄,这天下若是乱了……”
陆景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听霜只剩一脸冷然。
和陆景晗不同。
他是个孤儿,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年他的父母便是死在那些所谓的“仙人”手上,而他一个懵懵懂懂的毛头小子,侥幸死里逃生,却根本不知应当要往哪里去,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躲难的流民走。
路上,饿极了的几个汉子打起了他的主意,悄悄将他骗出人群,打算杀了他煮肉吃。
他那时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绝望地等待迎接疼痛,可下一瞬,一道剑光从他眼前划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眼睁睁看着一把剑从他们眼前飞过,深深钉入树干中,在他们咽喉处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他怔怔地瞧着林中的那抹青色身影,只一眼,魂魄便被对方吸走了,再没回来过。
那人穿着一袭青衫,身影格外修长,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梳得规整,白如玉的一张脸上覆满了冰霜,眼神又格外淡漠,毛茸茸的狐衾压在他身上,更衬得他像个玉人一般,浑身透着高不可攀的气质。
“滚。”
对方只需一字,那几个汉子便被吓得屁滚尿流,见鬼了一般跑走了。
而他瞧着对方走出深林,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转眼间,就走到了自己跟前,伸出一只白净的手,轻轻松松便拔-出了那把长剑。
“还不起来?”
“……”
青衣人微微侧头,用眼尾余光瞥他一眼,终于是让他将青衣人的容貌看得更加清楚。
林中暗影打在青衣人的脸上,映出一层阴郁又模糊的色彩,白听霜心脏怦怦直跳,又是紧张又是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追上他。
可紧接着,一伙蒙面人便从天而降。
青衣人眉头一皱,白听霜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长剑便再次出鞘,“铮”的一声剑鸣,清亮的剑身便被嫣红的血覆盖。
白听霜又一次看到了那只修长文雅的手。
它扣在蒙面人的脖颈上,拇指微一用力,蒙面人的喉骨便“咔嚓”一声碎了。
前后也不过是几息,几个蒙面人纷纷倒地,尸首分离,而那青衫人快步往前,迅速从蒙面人身后抱出了一个缩在树边、满面惊恐的小孩子。
“先生,我怕……”
那小孩紧紧抱着青衣人的腰,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都要蹭到他衣服上了。
然而他却并未露出半点嫌恶的表情,只是默默抱着那孩子,用衣袖将手上血渍拭去,而后,轻轻拍着那孩子的后背,安抚一般轻声道:“别怕,我在呢。”
“……”
白听霜看得呆了,莫名对那孩子生出了一种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情绪。
后来,他跟着那青衣人走了很长的路。
那孩子被青衣人抱着,伏在对方肩头哭睡着了,冬夜的雪下的极大,他的小腿都没入了雪坑中,一路跌跌撞撞,走得格外艰难。
直到又一次摔倒,他在雪地里狠狠摔了一跤,脑袋磕在雪下的石头上,疼得他忍不住掉了眼泪。
前头的青衣人这才终于停了脚步,第二次侧头回来看他一眼。
“过来吧。”
青衣人空出一只手,垂在身侧,等他忍痛咬着牙跑过去之后,便将手掌摊开,递到他眼前。
“……”
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被对方牵着带出了荒芜的雪地,一路带到京城。
对方让白将军收他做了义子,他不仅有了新的名字,更是有了新的家人。
白将军曾经说过,他最适合的其实不是剑,但他就是要学这个,而且,他其实并没有很强的天赋,只不过是足够刻苦,别人练五十遍的他要练够五百遍,再难也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假装自己很有天赋。
因为他的老师耍起剑来堪称一绝。
连杀人的剑,也能在老师手中变得那般风雅。
他从未见老师败过,但也知道,像老师这样强悍的人,也是有弱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