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乐意接受像我这种混蛋的帮助?你一定是孤注一掷了。”
“差不多吧。”杰洛特说,“到底要不要帮我?”
“当然。当时我被你打败的时候你没有选择把剑插进我屁眼里,所以我认为我欠你个人情。”他听见地板在盖坦的脚下嘎吱嘎吱地响,他很好奇盖坦是不是还穿着那双浮夸过头的红靴子。“所以,兄弟,要帮什么忙?”
“一个能去诺维格瑞的向导。有偿的。”
“可以给多点。”盖坦说道,“如果你愿意付五十就足够了。”
杰洛特挑了挑眉,“有点少。抱着做慈善的心态?”
盖坦哼了一声,“显而易见,不然我他妈的才不会同意送你去什么别的地方,特别是诺维格瑞,那里对我来说不太安全。”
杰洛特隐约回想起他在盖坦藏身处看到的那封信,是张悬赏令。至于多少钱,可能信里有写,不过他想不起来了。那么他得自个儿想办法从诺维格瑞的城门走到变色龙旅馆那儿。
他站起来,有点困难地摸索着金属手套和靴子上的绳带。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穿上衣服对他来说有点挑战难度。
盖坦笑了起来。“老兄,需要帮忙吗?”他问,但并没有真正向杰洛特走过去。杰洛特开始有点感激他了,不用说单指在穿衣服这种琐事上也需要帮忙,之前一脚踩进牛粪里就已经够丢脸的了。
“不了。”他把剑挂回背上,朝着他认为盖坦应该所站的位置,试探性地踏出了一步,“准备走了吗?”
“准备抓紧时间吃些东西,然后我们就出发。你想出发前来杯啤酒吗?”
“好。”
“我本来想说和你玩昆特牌,不过……”
“过些时候吧。”杰洛特不太高兴。
他们在旅馆里的一处安静的小角落懒洋洋地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吃了几碟炖羊肉和喝了几品脱辛特拉法罗。吃完后他们平分了账单,杰洛特带盖坦去屋后栅栏围起来的地方,萝卜这时正在那吃着草。他设法回忆起栅栏门口的大概位置,比较轻易地进去了,他把萝卜从附近的草堆中解绑开,牵着她走出栅栏。当他又一次踩到牛粪的时候盖坦很体面地忍住了笑。
“你的马没有马鞍。”盖坦说,杰洛特耸了耸肩。
“被偷了。”
“哇哦。谁会偷一个瞎子的东西?”
“显然,威伦的人。”他在萝卜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听起来你不像是有一匹马的样子,不管怎样,我们不能骑着马去任何地方了。”
“哈?你不打算和我分享同一个马鞍吗?”
“不是特别想。”他说,他接着通过栅栏,回到林登维尔的大道上。他用他的指套沿着旅馆边缘一路走过来,以确保没有走错路。他听到盖坦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那会快点。”
杰洛特叹了口气,“如果你想买个马鞍好让她载着我们一起走,那请自便。不然我们就走路。”
“可以,我去买个马鞍。”盖坦说,“我会把费用寄在你的账单上。”
杰洛特皱起眉头,“那最好买个天杀的廉价马鞍。”
盖坦笑了起来,走到他旁边。“我会选个最便宜的合适品给你,老兄。”一只手重重地落在杰洛特肩上,几乎让他跳起来,但他没有理睬。“另外,”盖坦接着说,他没有被杰洛特的不愉快影响,“我们需要一匹马来通过那些该死的强盗营地。自从尼弗迦德赢了胜仗之后他们就聚集在这里了。”
“我这没有东西能给他们抢。”
“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能抢了。整个北方都到处都建了尼弗迦德的大使馆,犯罪问题都解决了。”
“听起来几乎让人感到敬佩。”杰洛特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厌恶。没有任何事能说服他牺牲罗契,薇丝和塔勒[1],从而使迪科斯切能够完成他的独裁统治,尤其是罗契和薇丝还在凯尔莫罕救过他的性命,支持过他,但现在的结果还是让人苦恼。
“是啊,”盖坦哼了哼,“几乎。现在该把缰绳递给我一下。我去给你的马找一个合适的马鞍。”
迟疑了一下,杰洛特把缰绳递给他。“对她小心一点。她不喜欢陌生人。”
“等搞定了这件破事我会回来捎上你。”
“好极了,”杰洛特说,他靠在旅馆的外墙上,双臂交叠,“我就在这儿。”
“你当然就在这儿。你都他妈的看不见了。”
“但不妨碍我还有行走的能力。”
“你是这么说,不过就在一会儿之前你踩进了牛粪里。”盖坦的声音开始逐渐减弱,萝卜的鼻息声和尾巴摆动的唰唰声同样也是。
在等他回来的间隙里,杰洛特再次检查他的食物和钱袋是否安全地在他的腰带上。他把腰上的麻绳缠得更紧了一点,把它们挪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上。如果他丢了其中一个袋子,他不确定盖坦慷慨的心还能不能接受。
“搞到马鞍了。”盖坦回来宣布道。
杰洛特伸出手去感受一下盖坦买回来的东西,他的手沿着破旧的皮革滑动,最终紧握住鞍尾。确实是个便宜货,不过肯定也是这样,可能最多只能用一到两次旅程。这对杰洛特来说正合适。他有更好的马鞍藏在变色龙旅馆那儿——那些因为太懒了而不想取回来或是卖掉,或者用做别的用途而留在那的马鞍。目前,它们正待在丹德里恩的阁楼里。
盖坦翻身坐上马鞍,杰洛特也跟着上去,坐在盖坦身后。由于他们俩都身材高大,这不是个舒服的姿势,但总比走路要好多了。这样将会少了些阻碍。他们在几天之后将会到达目的地。
杰洛特笨拙地抓着马鞍的两侧,因为他不是特别想把他的胳膊搭在盖坦的腰上。通常情况下,他是坐在前面的那个。现在他坐在后面,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幸运的是,盖坦看起来很健谈,这让他的注意力从很快从尴尬的境地里走了出来。
“所以,你到底怎么把自己搞瞎了?”他问道,在骑着马飞奔在河边的间隙中回头瞥了一眼杰洛特。“惹恼了哪个你睡过的女术士还是别的?我从诗歌里听到过这个。”
要是丹德里恩有一天终于厌倦了编造关于他的歌谣,杰洛特将会无比美妙地品味那一刻的到来,还有他的恶作剧(尤其是关于他的性那方面;没人需要知道这个)。他已经是五六首诗歌的主角了,还有戏剧,显然他不需要更多了。
“招惹了些东西,但不是一个女术士。”如果是的话,他的窘境会比现在好解决很多。
“所以,那是什么?”
“很不幸,我真的不知道,”杰洛特说,“也不是很想知道。我只想恢复我的视力,然后接着无视那些东西。”
“看起来‘无视’这件事对你帮助不大,”盖坦说,“也许你应该尝试杀了它。我们就是干这行的。”
“如果我觉得它能被杀死,我早就这么干了。”
“这样啊,那我没主意了。”
“你确实已经有一个主意。”
“是的,而且它仍然比在我提出前你提出的任何主意要好。”
“把我带到那儿,”杰洛特干巴巴地承认,“‘杀了它’——我自己确实永远都不会想出这个主意。”
“我知道,我是个平凡的天才。”
这场对话让杰洛特认为盖坦和兰伯特会相处得很好。坏消息是他们不太可能会见上面——兰伯特在凯拉的要求下很久之前就离开了北方,短时间内他不会回来。
“我们在乌鸦窝那逗留一会儿,”盖坦突然说道,“我想在那儿卖些悬赏令上的人头。”
“可以,”杰洛特同意道,“那里会很安全。”他们会受到亲切的欢迎。男爵后来已经找回了他的妻子,阿达尔中士也已经被驱逐出他小小的权力生涯。即使有任何人眼馋盖坦人头的赏金,只要他和杰洛特待在一起总会被忽视的。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杰洛特指引盖坦去到马厩,让他把萝卜牵到里面去。接着,让杰洛特感到懊恼不已的是,他不得不向盖坦寻求帮助以找到男爵的住处,因为他不太想在村落中磕磕绊绊地寻找住处的台阶。
“你在这里没事吧?”他们一到门口盖坦就问道。
“没事。”杰洛特用一只手在门上摸索,直到他找到门把手的位置。“在大厅的最尽头有个客房。你卖完你的人头之后我们可以在那里碰面。”
“你可以自己到那里吧?”
“无法想象我做不到。”
“我能想象,”盖坦说,他正在走远,“但我就不打扰你了。”
杰洛特推开门,走进男爵的办公室,等待着一场会面——他已经等到了,尽管会面的人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
“噢,猎魔人。你好。你在这里干什么?” 塔玛菈说道。
“想跟你的父亲说句话。”杰洛特说。他放手让门在他身后合上,试探着往房间里踏出一步。“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我只是为了我的母亲才来这里。”塔玛菈不屑地说道。看起来时间并没有使她对她父亲的行为更加宽容。
“她怎么样了?”杰洛特问。上一次他听说到她的消息时,她清醒过来了。
“好多了,”塔玛菈说。一把书桌椅在地板上吱吱作响,接着杰洛特听到她轻柔的脚步声正在向他靠近。“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好多了。她最终会完全好起来的,然后搬过来和我住。”
“很高兴听到这个。”
她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停下了。他们陷入了一阵尴尬的短暂沉默中。“呃,我不是想多嘴,”她最终还是说道,“但是你的……呃……”
“我的眼睛。”
“是的。”
“我看不见了,”他解释道,“暂时性的。”
“你是不是和女术士拌嘴了?”
杰洛特叹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没有。”
“那么,我猜你想让我叫我的父亲过来。他现在正在花园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反正我也准备要离开。我出去的时候会告知他一声的,让他知道你在这。”
“谢谢你,塔玛菈。”
“不客气。”离开房间前,她补充道,“如果你想暖和点的话,火已经升起来了。你湿透了。”
“谢谢你。”他再次说道,他迈着谨慎的步子走向火堆旁,身后留下了水痕。在这个这么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它们很快会干的。
他在火堆前蜷起身子取暖时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他小心地脱掉盔甲的外层来更好地取暖。在等待时,他拿出其中一条他购买的肥肉干,混着一瓶苹果汁一起吞了下去。他在之前的旅途中都没有吃东西。他不能在马奔驰的时候冒险打开他的袋子,他怕他买的东西全掉了下去。
在男爵到达他的办公室之前杰洛特就听到了男爵大吼大叫的声音。“外面那儿耕耘得那么惨淡她还坚持坐在花丛里!说不好这些日子她是病了还是变得古怪起来了。”他的手下隐隐约约地在嘀咕些什么作为回应。“对,对。拿些热汤和带些花盆给她,如果她坚持要坐在那里的话。”
男爵缓慢而沉重地走过走廊,进入了办公室。杰洛特抬起头,想辨认他。
“杰洛特!”菲利普(译者注:血腥男爵的名字)惊喜地叫喊起来。“什么风把你吹到悲惨的威伦来啦?我以为你在陶森特快活着呢。”
杰洛特随意地指了指眼睛,“有个难题需要处理。”
“啊,我听说了,但如果我想要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去什么地方,绝对不是这里。至少不是在夏日的雨天里。”
“在这件事上我没太多选择。”
男爵大步走向他的桌子。杰洛特转过身,他听到男爵倒了两杯东西。
“樱桃甜酒,”男爵解释,穿过房间递给了杰洛特一杯。“当然,蒸馏提取的。希望能让你温暖些。”
杰洛特把他自已的瓶子和剩下的肥肉干放回他的袋子里,他小酌了一口酒。酒确实让他暖和了起来,从喉咙一路燃烧到小腹。除了它的威力之外,它的味道还香甜可口。樱桃甜酒的供应量不太大,并且经常用作于药剂基料,现在它被杰洛特拿在手上当做饮品用途,杰洛特细细品味了它。
“现在,”男爵说道,在他身边俯下身子,“你来这里寻求帮助吗?因为,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的手下都他妈的没什么用,并且我对付魔法和诅咒什么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杰洛特简短地摇了下头。“只需要暂时的休整。我有个和我一起的同伴——另一个猎魔人。”
“我的其中一个手下提到过。他的人头正悬赏着呢。”停顿了一下后,“不过没人想会尝试的。就算他们有那个胆量去对付一个猎魔人,我也不会允许。”
“赏金是多少?”他问。
“自从尼弗迦德大使馆接管了原先的地头蛇之后,为了表示善意,赏金提高了。”
“多少?”
“两千克朗。”
“噢,操。”这比杰洛特想的还要多。盖坦没有逃去北方真是个奇迹。但退一步讲,他不能接近尼弗迦德的船只,且每次过境都有检查点,也很难走多远。
“挺好的,其实,”菲利普说,“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我可以真正地听从诺维格瑞和牛堡的命令他妈的来到这里,现在很多有组织的强盗都被干掉了。他们也在试图清理沼泽地,他们有好几千人驻扎在那儿,正干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