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的约定。”
最后一句,他冲着真希比出口型。
禅院真希稍微一怔,松开了阻止源雅人的手,随后点了点头。
随后,源雅人在真希、狗卷两人有些紧张地注视下从容地向伊地知洁高走去,两人坐车离开高专。
“为什么高层的那些人要专门见他啊。”熊猫整个迷茫住了,看向狗卷棘和真希,却发现他们双双脸色凝重,似乎明白内情。
熊猫:“……诶?!是那个吗,把熊猫排除在外的,物种歧视???”
“怎么可能,嘛,这件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真希说道,“等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如果他愿意说明再说吧。”
“如果他还回得来的话……”说到这,真希紧紧咬住下唇,眼底闪过担忧和不甘之色。
倒不是他们之间的同学情谊有多深,准确来说他们才认识几天,但好不容易找到的蜘蛛之丝,却也无比脆弱。
“噗,这倒是没问题哦,小真希。”五条悟像是明白真希在想什么,安慰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死的,甚至就算……也不会被处于死刑。”
毕竟源雅人他姓源啊,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在这个国家,可能没有比源还要高层的家族了,说的难听点,哪怕源雅人身上也有一个诅咒女王,这群人别说把他处于死刑了,恐怕都不敢下令将他关起来。
当然可能暗地里的手段不会少,但哪怕那群老橘子的脑筋再怎么顽固,也不会让源家的人真的死在咒术师的结界内。
只是刚才源雅人似乎说是他主动给高层递请帖……?
五条悟这下是真的捉摸不透,源雅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
车内的空调隔绝了外面的热浪,伊地知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熏香。这股香味并不浓郁,却奇妙地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而源雅人的配合更是让原本已经做好被排斥准备的伊地知满怀感激。
“真的非常感谢!”
“您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伊地知先生,”源雅人有些无奈,“用不着谢我,真的是我主动要找他们。”
然而这个解释,伊地知是注定不会相信的,尴尬地笑了笑,觉得源雅人性格虽好,但安慰人的方式着实有点烂。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主动要见高层,所以高层那些人就老老实实安排时间等着他召见,还亲自安排车辆接送?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眼高于顶的总监部吗?
而且伊地知也着实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主动去找那些长老们,哪怕伊地知洁高不在和咒灵战斗的最前线,也知道如今的高层有多不得人心。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过于卑劣,逃离了最危险的工作,又不得不把比他小一轮的孩子推向危险的战场,所以哪怕有的时候被嘲讽也只能苦笑着应下。
“总之,非常感谢您配合我的工作。”
源雅人一眼就看穿伊地知客气之下的不信,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真的是他主动要见高层啊。
既然来到了陌生的领地,作为客人,当然要和这里的主人打声招呼。不然岂不是连被下手,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当然,他也没有硬要解释的意思,透过车后视镜注意到伊地知眼下青黑的眼圈和眼里的血丝:“辅助监督的工作也很不容易呢,夹在我们和上面的人之间,辛苦您了。”
源雅人温柔的话语,让伊地知洁高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近来刚被调到这个职位所面临的的种种压力。
初来岗位的不适应,咒术师们,尤其是五条悟的不配合,以及高层那种不把咒术师当人的命令,自身良心的谴责。
刚上任这个岗位不过几个星期,那种紧绷的压力在源雅人的这一句仿佛不经意的‘您辛苦了’下,宛若决堤的洪水,眼前瞬间朦胧一片。
在引起注意前,伊地知连忙擦了擦眼睛,徒劳地瞪大双眼,尽快压制那种酸涩感。
在工作过程中流眼泪什么的,着实不体面。
他下意识地转移话题,说笑似的开口:“您身上熏的什么香?味道真好闻。”
后视镜中,伊地知似乎看到少年优越的下半张脸上,唇角微微上扬:
“是吗,只是一般的熏香,我的老师曾经很喜欢用这一款。”
车辆很快到达目的地,总监部距离咒术高专不远,但不懂一路上用了什么术式,使得距离车程飘忽不定,源雅人明明一直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可是等到了总监部大楼的门口,却惊觉自己脑海中的路线又变得模糊了。
还真是谨慎。
源雅人刚一下车,伊地知在车上握着方向盘挣扎许久,悄悄对源雅人说:“如果你半个小时后还没有出来,我会偷偷给五条先生发信息……”
源雅人忍不住笑了笑:“不用。”
“因为确实是我主动递上帖子,要见他们的。”
这时总监部大楼下面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源雅人面前,恭敬地微微弯腰:“初次见面,源少爷,我是这次接待的田中,长老们已经恭候多时。”
伊地知:?
“不用那么客气,我在这里只是一位客人罢了,”源雅人轻轻笑了笑,但和他温和的语气相反,一下车,他的眼神从在高专的亲和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矜贵,在不笑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过不得不说,你们请人的方式还真是粗鲁,百年的传承难道连礼仪都没有学会吗?”
就如同绘里奈在外人面前完全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做派一样,在必要的时候,源雅人也可以拿出那套上流社会的作风。
几个负责接待的人原本无所谓的神情在源雅人那双隐隐泛着金芒的眼神下竟然逐渐浸出冷汗,头脑一片空白,他们至少都是曾经面对过咒灵,生死厮杀过的咒术师,但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心间被压住了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或许连源雅人自己都没有自觉,在越来越深的蜕变后,他身上非人的特征已经愈加明显,不只是越来越魔魅的容颜,还有属于上位神话种族的对凡人的压制力。
毕竟随便一只黑山羊,都是能第一眼致人疯狂的存在。
“算了,带路吧。”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没有兴趣和小鬼多谈,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几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却根本弄不清楚那种莫名压力的来源,擦着冷汗,彻底收起咒术师的那一点优越心理,谨慎小心地为他引路。
徒留伊地知满脸茫然地站在车辆前面,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
对不起,还是我说话太大声了jpg
总监部大楼和外面来的路段一样离奇,周围明明是正常的走廊,源雅人却像是走在一座迷宫里,这让他感觉记住路线并没有什么意义,索性放弃了思考。
很快他被领到一间特殊的房间,之所以说这里特殊,是因为源雅人抬眼望去,四处的空间竟然都看不到墙壁,只剩下一片黑暗,同样也看不见总监部的长老们,那一个个老头老太婆的身影都隐藏在传统日式拉门后面。
估计是这片空间存在什么特殊的保护性术式吧。
真是谨慎啊。
源雅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随着他走进来,若有所无的香气开始散发出去,其中一个拉门背后的老头抽了抽鼻子,暗自鄙视这位长相过于优越的小少爷,居然还用香水这种过于女气的东西。总不见得是同性恋吧,如果是倒好了,省下了繁衍后代的隐患。
岛津无不恶意地想。
在总监部中,他是最为极端的保守派的一员,思想封建顽固,认为咒术师天生就是应该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也是最反对源家进入咒术界的长老之一,刺杀源雅人的计划一开始就是他提出来的。
然而不懂为什么其他长老却那么犹豫不绝,忌惮源家在世俗界的势力迟迟不肯动手,甚至在源雅人主动展露了上门拜访的意图后屁颠颠地同意了。
这种对世俗界资本的妥协,在他看来就是对咒术界的一种背叛,而他势必要纠正这种错误。
他刚要开口,源雅人率先说话了,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非常感谢长老们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答应我的请求,鄙人万分荣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岛津老头忍了,有的长老好奇地问:“你想要见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
是的,源雅人来这里当然不全是为了拜访,起码他上报的内容不是这个,否则不能保证总监部的这些老不死都在这不是吗。
他上来拜访的理由,非常夸张地说是有关于咒术界的生死存亡的事情,其他长老当然没信,但看在源雅人姓氏的份上才组织了这一次正式的会面,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而已。
如果接下来源雅人没能说出到底是什么要事,或者事情的重要程度不够,估计下次见面就没那么简单了,毕竟源家势力再怎么手腕通天,源雅人也只是个还没有确定继承家主的继承人候选而已。
“当然是为了咒术界的未来……”
“嘻嘻嘻,小少爷你还坚持这一套说法吗,就算是夸张也要有个程度。”
“源家的继承权。”源雅人微笑着吐出这句话,“这件事足够各位重视吗?”
房间内的氛围顿时变了,无数或好奇,或疑惑,或贪婪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源雅人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有长老忍不住开口。
源家,他们当然知道,世俗界的庞然大物,日本如今在野党的中心派人物几乎都受到过源家的支持,甚至就是源家的人,真正能影响日本的政局,各个实权部门都有人脉,如果说铃木集团富可敌国的财富是站在光明下的巨人,那么源家就是埋藏于日本地下黑暗的根。
巨人行走于其他国家依然是巨人,但是如果要将根拉扯出来,势必整个大树都将栽倒。
“很简单,各位都知道,我不久前被检测出来咒术师的天赋,因此进入了咒术界,”源雅人慢慢回答,他短暂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适当流露出一抹强烈的不甘心。
他见过太多为了权力争夺的嘴脸,甚至自家人就是无比好的参照,当他抬起脸的时候,一个惊才绝艳,也深藏野心的继承人就跃然于所有人眼前。
“但这并不是优势,反而是一种放逐。”
常年沉浸在权力斗争中的长老们下意识点头,没错,确实是这样,源家的中心在政坛上,而非咒术界,咒术师那么危险的工作,一般而言怎么可能答应让作为继承人的宝贵种子去做呢。
之前并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只是以为源雅人在继承人的斗争中处于下风或者落败了,所以被派来开荒,本来他们没有人想到那么深,但当源雅人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
他是来借助咒术界的力量,夺取家主之位的。
在场所有长老的心,瞬间就乱了。
他们有多恐惧源家的资本,源家的权力,源家的势力,就有多渴求那份隐没在日本幕后的地位。
那种撕裂的视角再次出现,源雅人坐在观众席下,看着自己在台上的表演,长老们的脸隐藏在日式拉门后面,他却能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那一定是,写着他熟悉的丑陋欲.望的嘴脸。
一声熟悉的轻笑声萦绕在耳边,源雅人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的眉骨部位比常人稍微突出一点,显得眼睛如此深邃,在特殊的打光下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会被他独特的气质所俘虏。
那是从容优雅,和血腥残暴结合的矛盾体,所形成的特殊气场。
源雅人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这张让他痛恨的脸,却发现来自老师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汉尼拔就坐在他旁边的席位,一起观看这出源雅人导演的戏码。
“王子复仇记,戏剧中经久不衰的题材。”汉尼拔开口道,“你选择了一个好题材,在最后的晚餐那张油画中,所有人一眼都能看到犹大,因为在欲.望面前,人会展现出自己最丑恶的那一面。”
“我送给你的香薰好用吗?”
“还不错,”源雅人看向台上,“毕竟我亲身体会过它的威力。”
汉尼拔笑了笑:“它对大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里面的化学成分顶多只能让大脑多分泌一点放松的物质,更好地让病人敞开心扉而已。”
“但这就是你最得意的武器啊,我的老师,”他发出轻叹,“你总是那么容易,让病人交出他全部的信任,也交出了系在自己脖颈上的缰绳。”
“我是个心理医生。”汉尼拔狡猾地道。
“是啊,一个共同的秘密,和足以让人心动的利益。”源雅人说道,“只要这两样,就足够你掌控一个人了。”
“至少我没有能掌控你。”
“不,你已经做到了,只是运气差了一点点。”源雅人轻声说道,看向舞台上,“如果你那天晚上来了,估计我们现在,应该坐在桌子上享受烛光晚餐。”
“但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一次重复语句,源雅人脸上出现了一抹嘲讽。
差一点,可就差了亿点。
在母神降临后,汉尼拔留在他心里的暗示全部被拔出,源雅人完全清醒了过来,这些日子的每一天,他都在复盘往日和汉尼拔的相处,既是警惕自己,也是总结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