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松江时雨开了四枪,三枪打在了丸森康介身上,但都很凑巧地没有击中重要部位,只是限制了对方的行动能力,而子弹灼烧的痕迹又凑巧止住了血——他疼晕过去了。
“松江哥哥,我们先回去找其他人吧?”
小侦探仰着头,一时间不敢提丸森康介的状态,他害怕现在的松江时雨在知道对方没死后,还会再给他补上两枪。
更别说,他最担忧的是面前这人。
近距离看,江户川柯南才发现松江时雨的脸色差到什么程度,他脸颊还沾着血,冷汗密布,连金发都被浸湿,贴在额头上。
“咳咳,还不能走。”金发青年说话声音低了几分,他哑着声音道,“柯南,我们还要找中永和议员,警员那边抽不出警力。”
“可你现在受伤了!”江户川柯南吊高嗓音,“而且你现在——”
还看得见多少?
“必须找到他。”松江时雨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伸手,这次终于准确地揉上了男孩柔软的发丝。
他轻咳了几声,只说:“负责贴身保护的是萩原他们。”
江户川柯南抿着唇不动,他能感受到松江时雨此刻的颤抖。
“我现在还看得清。”沙哑的声音重复且执拗,“没问题的,我看得清。”
不过就是眼前天旋地转,那些曾在组织中被杀害的卧底,那些在灾难中不幸丧生的群众,在他周围站着,带着鲜血和灰烬,死死地看着他,塞得满满当当。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
那又如何?
……
手中的侦探徽章发出滋滋的声音,怎么也接收不到对面的声响,江户川柯南甚至不知道他前面的求助有没有传出去。
女神号没有灯,整艘船被笼罩在月光之下,可视度本就不高。
松江时雨的手臂受伤流出的血,加上受刺激陡然想起的过去,毫无疑问令他的视力雪上加霜。
他觉得,现在松江时雨已经看不见了。
本就恐惧黑暗的男人,此刻站在冰冷颠簸的甲板上,带着一身的伤和疲倦,想要大海捞针一般地找失踪的议员。
笼罩在阴影里的船体像是个噬人的巨兽,里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太难了。
哪怕有无数次失明的经验,可以做到在黑暗中行走、搜寻,也——太难了。
江户川柯南坚持道:“那我们先回去一遍,把伤口包扎了再说。”
“我没事,真的。”金发青年扶着栏杆,下一刻却捂着嘴咳嗽起来,江户川柯南注意到他将袖子攥在了手心里。
似乎觉得这种情况说这话有些没依据,松江时雨又改变了劝导方向,艰难地朝他笑了笑:“柯南,他们是我的学生。”
“我……我想看他们好好升职加薪往上走,而不是在我还在的情况下,因为什么事情吃亏。”
“毕竟作为他们曾经的教官,要是连学生都保护不了,也太逊了。”
江户川柯南攥紧了他的衣角。
“他们应该有一个坦荡光明的将来。”
金发青年沾上鲜血的嘴唇抿起,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而不是像他一样,迎来既定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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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时雨望着面前的小侦探露出的纠结表情,在心中默默比了个“耶”:“我就知道打感情牌绝对有用。”
系统:“还说不想欺负柯南,现在骗他骗得那么起劲。”
松江时雨:“没办法,装瞎也装了,开枪也开了,都到这一步,我总不能一走了之吧?”
松江时雨:“啧,朗姆还是了解柯南,他怕是担心我跟柯南联合起来演他。”
系统:“事实上他真没猜错。”
松江时雨:“我哪里有演了!这是真情实意抒发感情!”
毕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他们可没有像玩家一样那么多外挂,受伤就是受伤,降职就是降职。
松江时雨可以不在意这个世界的一切,但他们不行。
所以,这劳什子危害社会的组织,他多出点力干翻,百利无一害嘛。
反正也就是撕个卡的事情,等他到时候买下游戏,重新操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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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找到议员了——!”
松田阵平扯着嗓子对着小巧的侦探徽章喊,喊得嗓子都快劈叉了,那边的对话也没用丝毫波动。
显然是,没传出去。
在他旁边的萩原研二踩在凳子上,从厚重的大门顶端的玻璃口看见被绑在中央、堵住嘴的中永和。
他们现在在最顶层没有开放的表演会客厅门口,门被从里面反锁了,没办法蛮力打开,只能派人去找锯子锤子,无形又浪费了一点时间。
但在他们这边焦急等待的时候,女神号上的风波并没有停歇。
两人听着枪声响起,听见江户川柯南的质问,以及——松江时雨的态度。
不由得冷汗涔涔。
“他们是我的学生。”
松江时雨说得笃定又理所当然——他要保护他们。
“该死的!为什么这个东西信号那么差!”
萩原研二一拳锤在自己腿上,疼得面容扭曲——他不敢锤墙,担心伤了手不好拆弹。
但松江时雨的话,就像是一把小刀,在他心中插进去,还拧着弯,痛得他连呼吸都是凌乱的。
自己现在都这种情况了,还想着他们的前途?
见鬼的将来!
——“你们是我的学生。”
这句话七年前也有人对他说过。
萩原研二狠狠咬着自己后糟牙,嘴里都仿佛弥漫起了血腥味。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如果不是松江时雨走入火海堵住了那个缺口,一旦那个爆炸真的产生——
媒体、舆论、受害者家属的攻击,会直接落在参与那次行动的警察身上,无论他们到底是否尽力而为,无论炸弹犯是否伏法。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年轻气盛的“警校生”。
他们很可能会被上层当作“意气用事”的靶子,拿出去交差,进而换取警视厅的脸面和威名。
届时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没有可能。
有人站了出来,用理所当然地语气把他们护在了身后。
——在仅仅只是相处了六个月、且争吵不断的情况。
“工具来了!工具来了!”有警员搬着东西赶来。
“快点!”
萩原研二直接抢过锤子,发疯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砸到墙上,把旁边的警员都吓了一跳。
松田阵平下意识调低了手中侦探徽章的音量,将它放在耳边。
“早知道……还不如回厂里修车。”半长发的警官气喘吁吁地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微不可闻的哭腔,“混蛋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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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松江时雨坚定的模样,江户川柯南有些沉默。
他还记得最初碰上炸弹案的时候,松江时雨毫不犹豫地抢过他手中的工具箱,独自爬到电梯井上的那幕。
虽然平时很不着调,连个三明治都做不好,对他这个小孩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撒娇。
但一旦遇到什么要紧事,松江时雨会以最坚决的态度挡在他们面前。
江户川柯南莫名想起灰原哀近乎是吃醋的话语——反正他最喜欢你了。
松江时雨喜欢他什么呢?
“……我知道了。”
小侦探最终避开了金发青年模模糊糊的目光,率先朝女神像走去。
“女神号比胜利号要小很多,除了大会场和底下船舱外,只有女神像里安装了旋梯,供人登高望远。”
——感谢灰原提前让他察觉不对,江户川柯南早就把两艘船的构造图记住了。
“松江哥哥,我们先从甲板开始找吧?”
江户川柯南没去提丸森康介,他担心对方补枪,又或者再陷入过去的ptsd中。
这个家伙现在活着,等下会不会失血过多死掉就不一定了。
但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小侦探难得选择了逃避,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女神像底下的门不远的位置,回头望着松江时雨。
青年背后是宽阔的海面,霜雪似的月光落下,将浅金色的头发褪成了银白,黑色的风衣沾上血也不明显,唯有嘴唇上的格外鲜艳。
大片的黑白中掺杂着些属于鲜血的红,像是从旧时的老照片拍出来的效果。
他单手持枪,左手在松不松开栏杆的问题上面,踟躇了一会,最终还是轻飘飘地松开手,装作无事的样子朝前走去。
“柯南,先从左边找吧,你跟我一起。”
松江时雨边走边揉了揉太阳穴,银链眼镜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像是藏住所有秘密的锁链。
一步一步。
坚定不移。
江户川柯南没有听松江时雨的话走过去,而是看着他自然地靠过来,一时间还真以为他能看见东西——
“呲拉。”
丸森康介倒地时甩出的匕首在地上打了个旋,险险滑到了栏杆边缘。
还沾着血迹的银白色刀刃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不存在任何会被忽视的迹象。
一时间,仿佛连海风都停滞了。
“……走吧。”
松江时雨捂嘴咳嗽几声,下一秒却脸色一凛,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枪。
“啊,反应很快嘛。”
沙哑阴毒的声音响起,自阴影中走出的男人,左眼被眼罩遮住,很宽的下颌足够给人极深的印象。
他单手拿着个手提箱,另一只手此刻正搭在江户川柯南的肩膀上,斜斜地拿着把枪。
男孩此刻瞳孔放大,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僵硬着身子,任由朗姆把他往前推了几步。
两人也暴露在了月光下面。
他看着松江时雨浑身紧绷地举着枪,瞄准他这个方位,手指却没有如刚才那般扣住扳机。
所有人都在瞬息间意识到了真相。
“不……”江户川柯南蠕动着唇,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呢喃,“朗姆。”
朗姆竟然一直在这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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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八点五十五分了。
安室透浑身湿漉漉地踩在女神号内部船舱的木板上。
短期的剧烈运动令他肺部都弥漫着刺痛,连呼吸都格外艰难。
除了海浪,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完全不知道松江时雨他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安室透迅速攀爬上梯子,往甲板的方向走去。
第70章
“我找琴酒。”
“琴酒大人出任务去了,不在。”
“我找朗姆。”
“额……朗姆大人也出任务去了。”
“波本呢?”
“……”
诸伏景光盯着面前惴惴不安的组织信息部成员,在对方额上冒出冷汗后才挪开视线:“他们的任务单呢?”
“尤尔大人,是秘密任务……”
“都是秘密任务?”诸伏景光眯了眯眼,又点了几个代号成员的名字。
“您就别为难我了。”信息部成员冷汗涔涔,“在下只有登记权,没有查询权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诸伏景光在“任务失败”后,被BOSS马不停蹄地派出去做另一个任务,现在回来却发现,平时在东京常驻的代号成员,竟然没有一个能联系上的。
就像是所有人都在这短短一周内谋划了什么一样。
戴着面具的男人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安,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把组织最近调用武器的登记表给我。”
“大人……”
“砰!”
子弹擦着信息部成员的耳朵飞过去,烫得他一阵头皮发麻,面前的男人还是毫无波澜的模样:“给我。”
这下信息部成员不敢再犹豫了。
对于前段日子代号成员任务失败集体受罚的情报,组织里的小道消息传得风风雨雨,吃瓜吃上头的底层成员险些看不清自己的定位。
他连忙调出表格递给尤尔,心如鼓擂。
下一刻,浓厚的杀气裹挟了整个房间,让人连呼吸都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诸伏景光看着记在“波本”名下的大量炸弹以及朗姆的存取调动,很快就明白了组织的计划。
最近组织放在首位的,无非是暗杀挑衅以及威胁到组织的松江时雨。
既然“尤尔”打感情牌暗杀失败,那么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将他这个不稳定的因素调走,再派其他人出手。
看样子,这轮出场的是朗姆和zero。
诸伏景光死死地捏紧了资料,心情并没有因为知晓动向而好起来,反倒更加窒闷。
zero确实不会让教官出事,但朗姆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调用那么多的炸弹,他们有具体应对措施吗?
以及——zero和教官的身份到底有没有全部互通?
以朗姆的性格,应该不会允许作为A的曾经拥有者的“波本”有任何异常的想法,他会主动瞒下真相,让波本心无旁骛对付松江时雨。
但以zero那么敏锐的观察力,如果他察觉到这个“真相”,会不会引起其他的波折?
得知松江时雨的全部身份,诸伏景光都恍惚了两天;在组织中与A针锋相对程度更甚的“波本”,想必不会好哪里去。
很不安。
诸伏景光还看到了琴酒那边大量调动武器的记录,就在今天,与朗姆等人有着较大的时间差。
在危险边缘走多的人往往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而现在,诸伏景光的直觉,让他格外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