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是对的。他想。
不宽恕的种子因此生根发芽。
被斩断的臂膀再次连接,氪星人已经勃然大怒,从前他的愤怒从未能燃烧到最后,因为这颗星球上极少有能对抗他力量的对手存在,作为领袖之后他更不需要愤怒,他所保持的怒火全然对着还在视网膜上留下的小丑面庞,热视线激射而出的时候,斗争和犯罪的行为都蒸发在了他的眼前。
他无需因某个个体去愤怒。
可现在,一次又一次被击倒的挫败与非人生物对他的嘲讽让他怒不可遏。兰斯洛特对他发出评判的口吻让他难得地感觉到高高在上的态度,而对方的实力却又与他持平,这是在他成为领袖之后就不再遇到过的窘状。
氪星人头脑过热,魔鬼的蛇语又令他无法拒绝,预言之子的存在感忽然在战场上拔升,火上浇油般,推进了氪星人进化的过程。
兰斯洛特再一次将氪星人斩断的时候,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咆哮般的怒吼,当看到对方的身上开始出现畸形的骨刺时,她沉默不语,眼中毁灭的战意不断燃烧。
新一次碰撞的时候,两人的交战形如天灾,不论是超级士兵,还是类魔,甚至是妖精,都像是被巨大的翅膀掀飞的渺小虫蚁。
史无前例的撞击让宽阔的战场出现了一片真空般的平地,血色延绵到地平线的黄昏。
对撞的结果就是,红色的披风破烂的飞上高空,橙黄的血液不断在滴落,在滴落间渐渐变成金黄。
曾经的人间之神像是经历了一场畸变,倘若蝙蝠侠、卢瑟或者随便一个前英雄能亲眼目睹,都能猜到曾在毁灭日上展现的氪星科技被更好的利用在了卡尔·艾尔的身上。
他并非是面目全非的怪物,甚至他身上诅咒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整个身躯健硕了一圈,背部陡生恍若硬质披风的翅翼,S战服被撕扯下来,光滑平整的胸膛只余金色裂痕。
兰斯洛特连赐名都没有来得及解除,遍体鳞伤地深陷坑洞之中,“可恶……”
不仅仅是超人攻击了她,她的身上此时还插了三把枪剑型冷兵器,那是从周边的类魔群里出其不意飞出来的冷刀,武器上的生物科技把她牢牢锁在坑里,甚至在阻止她的自我修复。
接下来就是妖精们的灾难了。
刹那间,氪星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闪现至红发的妖精骑士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脖颈直按如地面,在女性尖利的叫声之中拖冲在黄土之间,划下一路血肉模糊的痕迹。燃烧的巨大黑犬感受到了逼近的危机,利齿与血颚对准冲向自己的氪星人,狂暴地放出诅咒的火炎。
熊熊火焰劈开在战场上,让类魔和超级士兵厮杀的空间骤然化作炼狱,惨叫声中,黑犬的锁链猛地收紧,兽瞳缩如针尖。巴格斯特巨大的身躯发生了不可控制的移动——氪星人拖拽住了有魔术概念的禁锢装饰,将她整个从地上抡起掀翻,越到她的上空,重重砸下一拳!
接连的拳击落在妖精坚实的皮肉上,其强大的力量竟直接贯穿了魔力的武装,带着爆裂的声响。
急速将妖精骑士接连打到,氪星人弹射而起,在大地余震中飞向他最后的目标。
不远处,妖精国白墙般的结界像是被分开了一缕,纯白洁净如镜面一样的防御从天幕落了下来,被氪星人猛然一撞,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这道防御隔开的,就是藤丸立香与卡尔·艾尔。
结界受到撞击遭遇的力量冲到他的眼前,就像是风一样吹开了他的发梢。
他和氪星人对视。
“你带来的超级士兵正在被类魔撕碎,他们又触犯了联盟什么律法?”藤丸立香问。
氪星人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他猩红的眼珠像是两颗爆裂的太阳。
氪星人:“你是来……毁灭这里的敌人……”
金发的小王子闪到了他的面前细细观察他的状态,痛心又哀伤地嗫嚅:“克拉克……”
藤丸立香回避了氪星人可怕的瞪视,无论如何,他认为对方的发言没有错误,就算这个异闻带最终会走向结局,他现在的做法也是在推动这个过程。
结界在蛮力下不断破碎,基尔什塔利亚告诉他,“面对这样的敌人如果不反击,他也会推进这个异闻带毁灭的速度。准备好了吗?”
藤丸立香退后几步,威亚治看了过来,三人视线交接。
大地的震动便忽然静止了。
天体魔术的施展难度与其强度几乎成正比。
基尔什塔利亚当初能在第五异闻带成功施展离不开神代背景的加持,然而在这里,藤丸立香不仅要在无法看到星空的战场上施展,还要突破层层云霾的阻碍。
但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纯白结界碎裂的同时,氪星人接近藤丸立香,却被轰然奔流的月灵髓液阻挡。
在炼狱一样的战场上,银色液体与金沙交织成坚实的防御,切割的形状随着藤丸立香的意志随意呈现,哪怕是阿奇博尔德家当主所见都会惊叹的操作在当下已经变成了他魔力的延伸。
氪星人陷入纠缠,却看到金沙中心的少年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他在看着……天空。
可是天空什么也没有,肮脏的云层已经包围了这颗星球多少年,人类都要忘记天空的色彩。
哪怕妖精国永久的昏黄都无法唤醒生灵们对天空的记忆,星空也早就不复存在。
基尔什塔利亚紧握权杖,抬起手,藤丸立香最后一次拥抱威亚治年幼的身躯,然后像是放飞了一颗星星般松开手,凝视着天空。
然后他便跟着魔术师咏唱起来。
基尔什塔利亚:“Stars、”(星之形)
藤丸立香:“Stars、”(星之形)
声带震动、舌尖敲击齿列,触及神秘的魔术已经抵达魔法的范畴,它甚至能引起星球的共鸣,因此天外来客都应该屏息,听着这道如同宣告的咏唱。
基尔什塔利亚:“Cosmos、”(宙之形)
藤丸立香:“Cosmos、”(宙之形)
两人的声音淡漠而平静,音节相互衔接之间,大地毫无动静,但是整片天空都发生了变化,阴沉厚重的云层之后,隐隐亮起了光,就像是看不见的魔术回路悄然展开。
基尔什塔利亚:“Gods、Animus、”(神之形、吾之形)
藤丸立香:“Gods、Animus、”(神之形、吾之形)
金发的小王子闭上眼睛漂浮而上,释放出了独属于他的柔和的光晕,他漂浮到高空、天际,贴近云霾的时候,金色的光亮让地面上所有生灵都忍不住抬起头,感到了某种预示。
“Antrum、Unbirth、”
天体即为空洞。空洞即为虚空。
两人声音重合:“Anima,Animusphere。”
虚空存之以神。
从者伸手,触碰天际,沉厚的云层霎时四散离解。
天幕分毫毕现,大地上所有的眼睛都倒映着那旋转着勾勒连接宇宙中每一颗辰星的魔术回路!
“让迦勒底的灯火继续燃烧吧,藤丸。”
星辰之下,金发的魔术师身形飞逝而去,藤丸立香接过他的权杖,目光锁定飞往天际的氪星人。
这一击,将击坠此间的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2.5.1剧情描述
明天起来再捉虫,晚安(缓缓盖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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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188
188 - 死星
阔别十数年的天空展现在了天际,足以让每一个妖精和人类都张大嘴巴,无法发声。
天空不是白昼也不是黑夜,它以一种妖异的纯净展现出了壮阔美丽的星河。
借助旅行者享有的概念意义和庞大的魔力,基尔什塔利亚让藤丸立香与威亚治成功借助天之上(宇宙)的魔力实现了占星术原本的形态——可以对银河系内天体进行干涉的最大魔术回路。
这是将充满大地、天空、宇宙的魔力汇聚成一束,如同将行星串联起来一样的星之奇迹。*
妖精们又狂喜又惊恐,预言之子、女王的预言之子,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极致的速度在半空中拉出气流的长线,氪星人辨认出这个恢弘魔术的核心在于将云层四散的年幼从者,蓦然加速突破音障,想要直接击碎对方。
仅仅是眨眼之间,氪星人就飞到了威亚治面前,即将挥出可以击碎星体的一拳。
但这一拳凝固了,被迫停在从者的面前,再也逼近不动一寸。
氪星人再次发力,身边环绕的无形立场刀割般搅乱空气。金发的男孩只是看着他徒劳的动作,忽然说:
“说起来,那个人的名字,也叫卡尔……”
小王子低低地说着,看向大地,他飞得太高了,可以看到沙尘在地面吹出巨大的弧形。他从回忆里提出人类的字句认真念读:
“‘所有狩猎者和采集者,所有英雄和懦夫,所有文明的创造者和毁灭者,所有的皇帝和农夫……所有圣徒和罪人——’”
“都发生在这里,这颗星球,这颗悬浮在太阳光中的尘埃上,也包括你,卡尔·艾尔。”*威亚治抬起手摸了摸氪星人坚实的拳头,软乎乎地笑了笑。
童稚的话语诉说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威亚治伤怀这个世界的超人断绝了另一个自己的概念,伤害这颗星球、伤害这里的人类的行为,也不会有愤怒或者仇恨的情绪,同样,他也不会阻止在这颗星球上的一份子——没法阻止藤丸立香——他的御主要为他对超人进行惩罚。
启程的概念无法被任何事物打破,星光的尘埃落在氪星人的手上,金色的围巾随风飘荡,年幼的从者的身躯在柔和的光芒里离散成无数星子,布满繁复缭乱的魔术回路牵动宇宙中的行星,极具质量的行星化作魔弹群,拖着火焰长尾到来。
“再见,Master……”
哪怕礼装构建的权杖也粉碎了,指挥的权限依然有力而无形。
强风吹拂着少年的黑发,他闭上眼睛,无声地回应道别,然后睁开眼,轻轻挥下了手臂。
以他的位置为安全的界线,身后的妖精国美丽无暇,而他面前的战场,乃至全地域——凡是他目之所及之处,一场无差别的轰击从天而降,瞬息覆没全境。
轰炸声淹没天地。
身躯再坚硬的类魔,杀红了眼的超级士兵,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所有的逃亡都是死地。
荒芜的地表,呼号的狂风,土块碎裂成千片万片,幼嫩的绿草像是尚未呼吸就被毁灭,火光笼罩成巨大的不断跌落的网,让网中每一个生灵都步入末路。
就算是失去理智的巴格斯特,都感受到了毁灭的意志逼来,因此强忍耻辱的创伤,拖回其余妖精。
她看到藤丸立香的背影一动不动,僵硬得像是铁铸的石像,一双蓝色的眼睛中火光烁了又灭灭了又烁。
他亲眼看着他自己带来的毁灭。
一切都像是灭世前受到不可抗拒的意志命令,化作滚滚尘埃,挤压着空气。
平原全地烟气蒸腾,又像世界化作烧窑。
巴格斯特——妖精骑士高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解除赐名出现了错觉,黑犬猩红的眼睛定定看着在风烟中的少年披风卷动,两手空空,头上却出现了一个轮廓的虚影漂浮。
环状的影子像是冠冕,又像是某种意志或者概念的体现。直到听到藤丸立香再次开口的时候,高文才恍然回神,那个虚影又不见了。
无差别的轰炸将要结束的时候,一个细细密密的摩挲声钻入她的耳朵里,令她背脊发凉。
有什么东西还没被毁灭,有什么东西来了,是新的敌人?残存的类魔?
不,类魔不会给她这样蚀骨的寒意。
轰炸渐渐平息,替代惨叫和火光充斥天地的尘埃遮挡住了所有妖精们的视线。
大量的魔力被抽空,轰炸的声响也令人头晕眼花,耳膜剧痛,藤丸立香尝试着松开咬紧的牙关,让僵硬的脸部肌肉活动起来,一阵怪异狂放的气流就吹了过来。
这阵风像是一只翅膀般有意识地将漫天漫地的尘埃卷走,灵活至极,把这些遮挡视线的产物随便送去了哪,哪怕那些尘埃是足以淹没无数森林的尘暴。
诡异的自然伟力下,战场再次开阔,天空少了巨型的魔术回路,星空像是缓缓放晴,然后薄薄的云层拉来属于它真正的时间。
黄昏。
在妖精国的黄昏下,欢呼起来的牙之氏族的妖精们发出吵闹的声音。
唯独藤丸立香看清了不速之客的面目,喉咙干涸,神色复杂至极。
他吐出妖精的名字,“伏提庚……”
熟悉的虫群如溶解的水液滴落,夜色的星冠压在深蓝色的发丝上,阴郁俊美的妖精身披蛾翅接连的披风,生死未知的氪星人被踩在他的左脚下,身上的诅咒反弹似地遍布了被行星轰炸之后的身躯。
藤丸立香从没有哪一刻觉得他的手脚比现在更锐利危险,动作狂野的同时又带着矜贵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