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冲动行事以后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去收拾烂摊子。
管家沉默了, 这些灰色产业他虽然有所耳闻, 但是具体情况不清楚, 毕竟他是管家,主要负责少爷的起居行事。
“我……”
“打电话, 以我的名义,我要看看早见家这么多年的特殊渠道究竟生产供应了哪些人。”他在脑子里开始规划各种事情, 手头有多少资源是可以利用的。
这些靠早见企业灰色产业生活的人,怎么说也要出一点力吧,不然未免也太轻松了。
“那本家那边和大臣那边?”管家罕见慌乱起来,虽然说少爷是家主,正统继承人,但是一下子插手这么多事,会让自己陷入很难办的局面。
正在缝合包扎的外科医生咽下一口口水,他一点都不想听这种企业秘密,总觉得听的太多,他下夜班回家路上就越危险。
“没事,后面再糊弄。”
面对那帮烦人的亲戚和老狐狸叔爷爷,因为有着这个可笑的血缘联系着,不是到最后,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况且自己没了,他们从哪里能立马找到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就算是现在从旁系里挑一个出来,也没法做到自己这样,不然他这么多年的苦是白吃的吗?
呵,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早见飞鸟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着一股傲慢自负的,他从来没有自卑这种情绪,也不觉得自己天生在哪些地方比别人差。
不然自己把黄昏别馆炸成那种样子,叔爷爷那个老狐狸早就要问罪了,为什么他还能好好呆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因为没人能替代他,就像自己那个人渣父亲为什么做出那种事都没人说什么,不就是能力上无可替代吗?
为了早见企业未来的二十年,不到最后一步都不会放弃自己的。
管家执拗不过自家少爷,开始打电话通知各部门。
早见飞鸟瞟了一眼身上又增加的绷带叹了口气,他还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一个人的配合,而且这也代表后续布局要进行大改动。
他让医生先离开,不过走之前从办公室抽屉里掏出一张银行本票,拿了一支笔递给对方。
“这是瑞士银行本票,你可以写一个你想要的数字,供你孩子去最好的私立学校上学,但是钱收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应该清楚。”
早见飞鸟脸色苍白,像个纸人,语气也很淡。
但是这么淡的语气却让医生抖如筛糠,他颤巍巍地写下一个在他心里觉得能让自己家庭无忧的数字。
这笔钱拿了,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准备再买一份大额保险,然后写封遗书。
早见飞鸟并不在乎对方写了多少钱,只是用这种事告诉他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会死。
急救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空间的消毒水味道。
他将手指插进偏长的发丝里,不自觉地摸到红肿充血的耳垂,黑欧泊制作的耳环仍旧冷冰冰的,用再多热血也无法捂热。
不过这个捂不热的耳环也好过对方给自己上的窃听器,不闹这么一出,绝对没可能顺利取下那玩意。
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降谷零,事情有变,得让对方赶紧过来。
他要彻底把诸伏景光这个棘手的家伙给毁了。
不然自己绝对会死在对方手里。
哪怕降谷零心软不愿意,他也必须强迫对方这么做。
杀人诛心,最恐怖的从来不是前者,而是后者。
哪怕这一次不行,他也一定要埋下种子。
早见飞鸟瞥了一眼镜子,苍白到过分的脸上还沾染着丝丝缕缕的鲜血,红与白交织在一起,配合上无光的眼眸,浑如平静的恶鬼。
如果新一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应该会很失望吧。
他想笑,有点艰难地挑起嘴角,但是最后只能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飞鸟同学?”降谷零的声音里带着点疑惑。
他们之前商量好要在准备进行秘密奖励的时候再打电话,但是这个时间也提前太多了。
“嗯,提前了,最早一个小时后,最迟凌晨三四点钟,情况有变。”
降谷零猛地踩了下刹车,眉心微皱,他能听出来对方声音里的虚弱和疲惫。
尤其像受了重伤一样。
早见飞鸟在和他的通话里,从来都不会这么狼狈,他一直都是将自己摆在一个游刃有余的地位上,是同等地位的存在,从不示弱。
所以降谷零一直也这样看待对方,是和自己相同地位的存在。
但是此刻话筒里传来的虚弱声音,猛然让降谷零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高中生。
甚至还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要面对一群陌生的人,里面还有和自己朋友一模一样的敌人。
“辛苦了,早见飞鸟。”他压低了声音,没问其他的,只是单纯说了这么一句。
静默流淌在两个人之间。
“哈…,嘛,突然这么一句话还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不会心软的哦,安室先生,这次真的非常重要,请你做好要和诸伏景光为敌的准备,或者说彻底摧毁对方信念的准备,甚至,你要杀了自己。”
早见飞鸟语气前面还有点苦笑的意思,后面则是慢慢坚硬如铁。
降谷零揉了揉眉心,他嘴角上扬,“嗯,我知道了,不要小瞧我的觉悟啊。”
而后他又接着说:“我先去准备一下,那封邮件我签字之前会给你打电话作为信号的。”
“准备?难不成你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不是,等会倒计时十六个小时的话,我得让风见替我照顾下哈罗。”
早见飞鸟眼皮一跳,“哈罗?”
“嗯,我养的狗。”
早见飞鸟嘴角一抽,而后他表情微妙地说:“风见先生也挺辛苦的。”各种意义上。
他紧接着把今天的事解释了下,早见飞鸟其实很担心对方会对这个诸伏景光心软,那样的话,他真的会用点不是那么和善的办法。
但是好在降谷零的回答让他稍微放心了不少。
他们约定好三个小时后开始交互。
早见飞鸟挂断电话,重新找了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这附近都让安保严格守着,诸伏景光又受了枪伤,这么短的时间用来让他自己处理伤口就不错了,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门口,对方身边除了血腥味也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看起来是刚处理完伤口,破烂的外套已经扔了,只剩下黑色的背心。
“看起来你比我的伤势要重嘛。”诸伏景光坐在床上,撑着脸,笑容浅淡。
“当然,新伤加上旧伤,可以说都是诸伏先生你的功劳,我这一身的伤口绝大多数都是拜你所赐。”早见飞鸟依靠在门框上,眉眼低垂。
诸伏景光点燃一根烟,点燃后也不吸,只是看着烟雾慢慢往上飘,“你不杀了我?那我出去以后绝对会杀了你。”
不是放狠话,更多的只是一个通知。
早见飞鸟相信对方肯定说到做到。
“嗯,我懂,但是我的确不想杀了你,倒不如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诸伏先生在组织里待了多久?自从家人去世后就一直在组织里了吗?我没有想往诸伏先生身上泼水的意思,只是作为同样淋雨的人,想要找到一点共鸣感罢了,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
诸伏景光抽着烟,猫瞳里泛起阵阵涟漪,想是忽如其来一场暴雨落在其中。
“你杀过人吗?”
阴翳的烟雾迷蒙在他的五官上,让人分辨不清。
“杀过。”早见飞鸟坦然告知。
“这样啊,那我们还能聊聊。不过说起来,你不想杀我,是觉得我们是同类吗?就因为我父母双亡?没有家人?”诸伏景光歪着头,问的很认真。
他是真的这么怀疑。
“我从诸伏先生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特质,但不仅仅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有可能合作。”早见飞鸟斟酌着语气。
“我们不是同类,我们是完全相反的人,你身上有一种我很讨厌的东西,合作的话也是想着如何捅刀子,除非你真的愿意把自己的思考能力完全交给我,否则免谈。”诸伏景光抖了抖烟灰,继续强调:“这可不是带上什么项圈,驯服恶犬,而是要抹杀你的个人意志,你的思考能力,完全成为我的人偶,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
根本不可能。
早见飞鸟在心里立即反驳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说啊,果然,自己和诸伏先生果然只能留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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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务必分割看待这篇文里的黑景,景光。
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黑景是非常恐怖且要处于绝对支配地位的人。
黑景眼里所有人可以分为两种,幼驯染和幼驯染以外的人。
第75章
对于诸伏景光而言, 人生的记忆是有这么一个分水岭的,在那个分水岭之前,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和所有人一样,有着普通且平静的生活, 爸爸,妈妈, 哥哥, 自己。
生活是那么平静安宁,哪怕现在他已经很难想起来当初的琐碎日常,但是那份安宁的彩色一直存在记忆深处。
在这个分水岭以后, 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是浑浑噩噩的, 失去声音, 什么都没办法传达,怎么都没办法睡着,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些血色,铺天盖地的血色,无法忽视,只能望着那片血色, 数着时间到天亮。
那时候是什么让自己活下去,而不是直接自杀呢。
诸伏景光后来问了自己很多次, 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仇恨与不甘心, 怎么都不甘心, 那些不甘心的仇恨从心底里被点燃,把血液当做燃料, 骨架当做柴火,彻底燃烧起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会被自己点燃。
那片浑浑噩噩的血色退散以后,他的记忆里又多出让人觉得刺目黏腻的白色。
像是夏日最亮的阳光,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只有让人反胃的黏腻感,如同白色油漆。
那是组织的训练场,里面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孤儿,他们在那里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而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降谷零。
虽然他有编号,虽然他好像是孤儿,但是他就是最特殊的那个,他有单独的房间,可以去别的地方吃饭,甚至能出去。
为什么?
在说不出话的日子里,他脑子里满满都是这个疑问。
“你叫什么?他们都说你不会说话,其实不是吧?我见过你说梦话哦。”
这是他和降谷零的第一次交谈。
叫什么?
他只记得那串数字指代的编号。
诸伏景光用笔写下那串数字,然后被对方一笔一画地划掉,“不是这个啦,我问的是名字,名字,你有名字吧。”
诸伏景光不想理对方,没必要,和这种特殊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是不一样的。
“告诉我你的名字嘛,我叫降谷零哦,是这么写的。”
有点稚嫩的字迹出现在纸张上。
诸伏景光盯着那几个字,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下,刚念完,对方又捡起笔备注着。
“这个读Zero,怎么样,很帅吧!”
不觉得。
说到底他为什么要过来和自己说话。
后来过了很久,从那片黏腻的白色里离开时,诸伏景光问了他这个问题。
“啊,你说这个?我就是想证明你是能说话的,他们都叫你哑巴,可是我明明听过你说梦话,你在喊爸爸妈妈哥哥,快跑。”
“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
诸伏景光点点头,没作评价。
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从那天起,那片黏腻到让人恶心的白色,不再那么反胃,里面似乎夹杂着金色的光亮。
不再是夏日正午的阳光,而是让人觉得温暖的光亮,鲜润,明亮,张扬。
只要能抓住那些光亮,他什么都可以付出。
这世上有很多无法挽回的事,比如当年那场血色夜晚,比如躲在柜橱里的自己,比如无能为力的哑声。
正如早见飞鸟说过的那样,他们都是淋过雨的人,虽然方式不同,但是都淋过雨,甚至现在也浑身湿透,雨水带走了很多东西,最后留下湿漉漉的两个人。
但是这样湿漉漉的人,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早见飞鸟没有享受过父母任何一方的关爱,但是自己享受过,甚至那些彩色的安宁至今也是拽住自己没完全成为疯子的锚。
所以,早见飞鸟是疯子,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疯子。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疯,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人会毫不留情地踩死一只蚂蚁,蚂蚁的性命不是命吗?是,当然是,对于身为蚂蚁的同类来说,也许会很痛苦吧,如果他们会流泪,说不定还会落下几滴泪水,但是人呢,会在乎吗?
不会。
因为蚂蚁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不是同类。
在他眼里,别人和幼驯染以及自己是不一样的,不是同类。
身为狙击手,他经常站在高楼大厦之上,俯视着底下的人群,人类这种生物在那一刻,看起来就像垃圾一样。
所以,杀人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踩死一只蚂蚁。
现在蚂蚁反过来想要报复人类,人类该怎么做?
那当然是彻底毁灭掉对方。
如果蚂蚁携带利益想要归顺人类,人类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