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的在驾驶舱中摸索了一阵后,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巴里还嘟囔道:“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点油了,这要怎么办才好……”
高天远惊慌失措的按着油量表,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怎么,黑金机油不够?”
是夏野。
高天远骤然抬头,夏野正通过舱内的通讯系统跟他对话。
“不可能,不可能不够……”高天远慌张的说,“我明明检查过的。”
“嗯,你检查过自己的装载箱,检查过我的么?”夏野淡淡的说。
高天远脸色一白。
在机甲格斗上,他颇为认真,称得上有理想有追求的格斗手,一向认为自己跟下九区那些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家伙不一样。
但是,再有理想有追求,也会遇见过不去的考验。
这次的比赛前,他遇见的就是这种事。
那是两个衣冠楚楚的人,与他一阵友好的寒暄后,便将名片推到了他的面前。
小小的卡片上,印着高天远望尘莫及的军衔。
“怎么样?答应我们的要求,这场比赛你就是冠军,”那两个人循循善诱,“得到冠军后,你不仅可以加入军部,还可以驾驶传说中的赤霄红莲,从此成为联盟首屈一指的格斗手,为保护人类而战。”
高天远犹豫的时候,那两个人又说:“我们看过你的比赛,欣赏你的才华,认为你能成为这次格斗赛的冠军,拿到赤霄红莲,所以才向你寻求合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只能去找别人了。”
“毕竟,这场比赛也不只是你一个选手,你说对吧?”
明里暗里的威胁,似乎是一劳永逸的优厚奖赏,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事,只需要像平时一样打格斗就行了。
他们说,他以后会是联盟的英雄,他们不会脏了他的手。
高天远心动了。他觉得应该没有人会不心动。
现在再想,他的对手说不定也和什么人合作了呢?
“你什么意思?”高天远死死的盯着他,“你是哪边的人?”
“我哪边都不是。”
夏野的笑意更冷,手指搭在了操纵杆上,铁骑的周身开始微微颤动。
“倒是你,该问问你的合作对象,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入场之前,夏野再三检查过铁骑的状态,与平时无异,只是装载箱出现轻微的故障,只能装载平时三分之二的黑金机油,这意味着一旦赛程拉长,机甲将会动力不足。
他没当一回事,八倍,十倍,甚至十二倍的黑金机油他都能够控制,如果装载量不足,那么只要提高纯度,一样能够达到平时的动力。
只是,随着赛程越拖越长,高天远那嚣张的笑容之中,夏野品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高天远虽然对今天的观众一无所知,但他或许接受了某种帮助,认定这次比赛的冠军早已被他收入囊中。
那只装载量三分之二的装载箱,大概就是原因所在。
“只是为了赤霄红莲吗?我想未必吧,”夏野抬起了手,将操纵杆一拉到底,“奖金?你不是需要这个的人。房产?你在第一区早就有了别墅。那么,只能是远超过你能力的职位了,是军部,对吗?”
夏野开的是机甲内部通讯,但在高天远的机甲内部,军部早就装载了一套通讯系统,将所有画面传导到军部。
高天远对此毫不知情,听见夏野叫破他的金主,登时慌了神。
他本就慌乱,情急之下,操纵出现失误,机甲朝着铁骑俯冲而去。
“这么慌张?想必我没有猜错了。”
夏野声音更淡,铁骑微微侧身,避开高天远的攻击,手腕一转,铁骑所持的长刃便洞穿了对方的核心。
高天远死死的盯着他的手,夏野抬手的瞬间,他看见一丝金色的光一闪而过。
电光火石之间,高天远惊叫道:“金色羽翼,你是池昼的人!”
“对啊,”夏野点头,“我是池昼的人。”
他拉下操纵杆,铁骑的步伐顿时止住,在绿茵场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夏野抬起眼,笑着看向舱内摄像头:
“有什么问题?”
他说得理直气壮,观众席上顿时炸开了锅。
来自各个部门的记录员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当然知道夏野是谁,夏野的档案都明明白白在特别行动部挂了不知道多久了,只是,亲耳听见他这么说,还是觉得相当震撼。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何正低声咒骂道,“这才哪到哪啊,非得跟池昼捆得这么死么?池昼到底给他下什么药了,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待在特别行动部?”
“哈哈,现在才担心他拿了赤霄红莲就跑?”透明人又点燃了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喷出的烟圈全都糊在了何正脸上,“你们军部做事,向来都是这么不靠谱。”
何正辩驳道:“这是意外,我们没想到……”
透明人又吸了一口烟,烟圈喷得何正呛咳了起来,却仍旧不敢说什么重话。
“这是意外?我想,这不算意外,”透明人冷笑道,“夏野是池昼的人,联盟里多少人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只有你们军部,眼睁睁看着别人发表结婚宣言,还傻乎乎的觉得人家就是工作关系,挖墙角都挖不好,能成什么事?”
他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番,何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想说这满场子的人都想挖墙角,但要论挖墙角,还是他们军部挖得最深入,这不能因为没挖成功,就这么骂人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挖墙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正支支吾吾的说,“现在冠军是夏野,你们准备怎么办?”
“怎么?”透明人多看了他一眼,“赤霄红莲不在你们手上?”
“哪能啊,要是在我们手上,我们怎么可能还要高天远?”何正嘟囔道,“那神秘人是跟上校直接联系的,说是一旦决出冠军,赤霄红莲的启动器就会送到冠军手上,用什么方法送?方法多了去了,我们怎么知道?”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透明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取下了衣架上的大衣,沉声道:
“不论是夏野,还是赤霄红莲,你们一个都解决不了。”
“我看,这件事情,还是得我们污染监察所出马。”
透明人彬彬有礼的朝何正鞠了一个躬,说:
“请你们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三天的长长一章
要开始收尾了,正文完结指日可待啦
*
第120章 120
“我们现在去哪里?”林恪知气喘吁吁的问, “这比赛不是刚结束吗?你们没有颁奖典礼吗?”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格斗场给夏野安排的休息室里没有屏幕,为了看比赛, 林恪知独自去了观众席。
刚刚在观众席上,林恪知就感觉气氛不一般。
观众席上没有了他第一次时来的那种感觉, 欢呼呐喊的热潮完全消失了,所有人都如同在开什么重要会议一般, 一本正经的盯着赛场。
林恪知只看了一秒,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
他们身上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气息,是来自联盟总署工作人员的气息。
这些人虽然衣着华丽,但他们的表情和眼神,林恪知在自家长辈身上看过无数次。那是一种时刻都不会放松的眼神。
站在观众席的栏杆前, 林恪知朝着绿茵场上拼命挥手,想让夏野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告诉他今天的观众不一般。
但显然已经晚了,格斗场的铁栅栏哗啦一下打开了,两台高大的机甲从调试区里冲了出来,迅速的扭打在了一起。
一整场比赛, 林恪知都分外紧张。
他只有一双眼睛, 不知道是该看两边的观众,还是该看绿茵场上的比赛,他觉得这两者都非常重要, 观众席上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来看比赛的,还是有什么其他企图。
直至漫长的比赛结束, 铁骑一击即中, 打败高天远的瞬间, 无机质光屏上映出夏野的脸。
少年的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冷淡的眉眼从观众席上扫过,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嘲讽味道。
林恪知盯着朋友的那张脸,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感觉。
他挠了挠头,总觉得这场比赛哪里有点奇怪。
绿茵场上决出了胜负,观众席上却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一动不动的看着场地中央,高大的机甲在草坪上落出一片巨大的阴影,只有一个少女站了起来,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帽子,缎带飘舞在半空之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在她兴奋的喊声里,林恪知听见旁边的窃窃私语,那些人交换着眼神,小声的问身边人:
“怎么办?情况跟我们预想的不同。”
“他拿了冠军,这下事情麻烦了,要不要马上上报?”
“军部不是说安排好了么?怎么又出这种事。”
林恪知听得胆战心惊,他四下张望,想找到可以通往绿茵场的选手通道,却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林恪知猛然抬头,无机质光屏上,夏野正在看着他,朝他眨了眨眼。
林恪知刹那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他从座位上跳起来,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格斗场门口的磁悬浮汽车上,夏野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我们这样直接走了,会不会有事啊?”林恪知扒着车窗,往后看了好几眼,一直到确定了没人跟踪后,才放下心来,“夏野,今天的观众有点不对劲,我感觉他们不像是普通观众,像是联盟总署的人。”
“不会有事,我已经拿到赤霄红莲的启动器了,”夏野单手开车,将油门踩到最大,路灯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看起来异常冷峻,“我们现在去接夏芷。”
林恪知吓了一跳:“拿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比赛一结束,他就从格斗场里出来了,他走的时候,铁骑还在绿茵场上跟观众们挥手,仔细想想,他竟然不知道夏野是什么时候离开赛场的,更不知道赤霄红莲的启动器是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
“刚刚,”夏野言简意赅的说,“我从驾驶舱里出来,它就放在我的柜子里。”
现在,他没有什么要瞒着林恪知的了。夏芷的病情已经是他最大的秘密,一旦将这件事坦白,其他的事便只是小事一桩。
“放在你的柜子里?听起来好玄乎,所以说你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是吗?”林恪知皱着眉头,“不应该啊,我看今天场子里都是总署的工作人员,没什么奇怪的人啊。”
夏野回答:“是他们也不奇怪。”
“真的?但要是赤霄红莲就在联盟总署,这么多年他们找什么找?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多浪费啊,”林恪知满脸狐疑,“你什么时候从驾驶舱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磁悬浮汽车漂亮的拐过一个弯,路面上瞬间空旷了起来,五光十色的车流消失了,前方是一片寂静的白。
夏野打开了自动驾驶系统,将车速调至最大,但他的手依旧没有离开方向盘。
“摧毁高天远的核心时,我的驾驶舱就弹出来了,”夏野淡淡的说,“观众席上看见的是录像和自动操纵程序。”
林恪知感叹道:“好家伙,还能这样玩。”
“嗯,得骗过他们的眼睛,今天来的所有人都知道赤霄红莲属于冠军,但他们不知道赤霄红莲究竟在哪里,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交给冠军,换句话说,他们比我更好奇,”夏野解释道,“赤霄红莲是由科研所开发的传说级机甲,本来应该在完工后直接交接给军部,但项目中途终止,实验品不知所踪,本来就是联盟内的禁忌话题,眼馋它的人很多,想知道它这些年在谁手上的就更多了。”
“这我倒是听说过,”林恪知说,“有人传言,是军部把它给秘密封存了,不过,我大伯说,军部从头到尾就没见到过赤霄红莲,这东西都快成他们的一块心病了。”
夏野问:“心病?”
“对啊,你不知道?”林恪知诧异的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事儿在联盟都传遍了,项目终止那天,军部带人去把科研所包围了,要求科研所交出赤霄红莲,两边僵持了整整三天,科研所才出来发表声明,说是赤霄红莲不在他们手上,而是被一个科研员擅自卷走了,他们都说那人是个疯子,所以才敢干这种事,后来,军部不惜代价,掘地三尺都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就是一直没什么收获。”
夏野安静的听他说完后,笑道:“那个疯子是我的养父。”
“啊?”林恪知明显被他的话梗了一下,半天才讪讪的说,“不好意思啊,我无意冒犯,就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很正常,他被联盟总署除名了,”夏野说,“其实你见过他。”
“我见过他?”林恪知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你们入学的时候,不是没有父母送行吗?不对,你们不是……”
父母双亡两个字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迟迟说不出来。
林恪知想不明白,既然夏野的养父已经去世了,他又怎么可能见过他?
“图书馆污染事件,”夏野提醒道,“最后那个实验室里。”
林恪知悚然一惊,手顿时抖得像是在刷糠:“你你你你是说,那个穿白大褂的……”
他没有亲眼见到实验室里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只是在实验室分崩离析的时候瞥见过一眼,那个“人”脸上满是扭曲的笑,看起来分外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