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非得忍着?”李斐乐把骨头捏得咔吱咔吱响,“他半学期没来了,就算跟薄苏搭档,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裘骆提醒道:“他没来,但他在特别行动部,任务报告你我都看过,次次都是优秀。”
“那又怎么样?”李斐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有池昼罩着,傻子都能优秀。”
裘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总之,不要掉以轻心。”
“呵,掉以轻心?你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李斐乐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面露冷笑,“等会我一定得让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
阶梯教室。
夏野抬起了眼,打量着面前的人。
薄苏是最典型的那种哨兵,眉宇深邃,眼神锋利,有着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腿,挽起的制服袖口下,肌肉线条结实,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息,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一般,有种遮不住的狂傲。
热烈得像是夏天的火。
“怎么样?”薄苏在他的前排坐下,下巴搁在椅背,唇角一勾,朝他露出个笑容,“相信我,我一个能打三个。”
他的眼神往旁边一瞥,在那几个哨兵身上一扫,那些犹犹豫豫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另一排课桌前坐下,等着他们这边的结果。
“啧,这都不肯放弃啊,”薄苏眉毛一挑,笑得更加肆意,“夏野,选我吧,我是这个教室里最强的。”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调并没有低下去,说的话还是足以让教室里的人都听见。
薄苏说:“我把李斐乐打趴下过。”
这句话一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在教室里炸出一阵窃窃私语。李斐乐正好从教室外走进来,听见这句话,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就想冲过来,最终还是被裘骆拉住了。
夏野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情绪,落在薄苏的身上。
莽撞的话语,但他很清楚薄苏为什么会这样说。来自下五区的哨兵,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收敛,炫耀自己的力量,逼退所有可能带来危险的人,这是他们的本能。
夏野完全能够理解。
“好巧,”他说,“我也是。两次。”
教室的另一边,李斐乐被气得牙齿咔咔作响,这两个人在说什么鬼东西?他是什么计量单位吗?非得用“我打趴过李斐乐几次”来交流彼此的能力?
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空气里,薄苏笑得更是张扬。
“你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薄苏声音轻快,朝他伸出一只手,“怎么样,和我搭档应该挺不错的。”
夏野跟着笑了,猫似的眼角弯起来,带出点春风化雪的味道。
“一定要我么?”夏野问,“我不需要哨兵。”
“但你需要赢,”薄苏直白说,他的眼神一瞥,落在教室的另一边,“那两个人,可是紧赶慢赶训练了半学期,花样可多了。”
夏野笑容无奈:“我都快被你说服了。”
“既然如此,就答应我吧,”薄苏眼角一垂,显出几分大型犬的味道,“我们去把他们打趴下,让上七区的小少爷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桀骜不驯的少年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放着狠话,愈发显得像是有点凶又有点可爱的大金毛,仿佛他不答应,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撒娇。
夏野只好点头:“就一次。”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们以后就是好搭档了,”薄苏笑得真诚,朝他伸出手,“握手为证。”
夏野伸出手,与他虚虚一握。
薄苏长腿一迈,往李斐乐那边走去:“我去登记了,一会儿中央体育场见。”
—
他走后,旁边几个哨兵自知没戏,跟着灰溜溜的走了。
林恪知看得目瞪口呆,不禁转过头,难以置信的打量他:“你就这么……答应了?”
“怎么了?”夏野将桌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扫进抽屉,“我确实需要赢。”
林恪知眼神复杂,围观了整个过程后,他敢打赌,薄苏绝不只是为了赢。
他的眼神那么炽热,比夏天的阳光还热烈,就差没直接在脸上打出几个大字“我很欣赏你”了,夏野竟然觉得他只是为了赢?
一瞬间,林恪知又想起了他们宿舍里那一鞋盒的情书。
看来,这些人是用错了方法。
“你这就叫烈女怕缠郎吧,”林恪知拍拍他的肩膀,“我懂了。”
夏野手中动作一停,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东西?”
用的还是那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
林恪知不说话了,无力的摆摆手:“走了走了,跟你个机器人说不通。”
夏野:“?”
—
坐在中央体育场的观众席上,林恪知心情忐忑。
抽签环节已经结束了,夏野和薄苏抽中了第一轮,现在正在休息室里准备。
闻一海站在场地中央,手里拿着文件夹,在上面写写划划,对观众席上的学生们说:“下一组蓝方薄苏和夏野,A.级哨兵和SSS级向导,大家注意一下,这是难得一见的高等级组合,两个人成绩都非常优秀,等会我会给大家解说他们的作战思路,大家多听一下。”
“这是要打示范赛?”汪旭泽在林恪知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水。他是第二次跟林恪知搭档了,从好几名竞争对手中胜出,显得颇有些飘飘然。
林恪知的眼睛盯着场地中央,心不在焉的说:“嗯,应该是。”
“有意思了,”汪旭泽兴致勃勃的说,“我看李斐乐和裘骆打了半学期指导赛了,真腻了。”
在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矿泉水瓶被捏瘪的声音。
李斐乐坐在看台最顶端,脸色阴沉,显然心情不佳。
裘骆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微微摇头:“别这样。”
“他一来,就让他打示范赛,凭什么?”李斐乐的声音里藏着怒火,“本来应该是我们。”
裘骆低声说:“他们最后一轮,一定会对我们。”
李斐乐声音一沉,说:“裘骆,我们不能输。”
裘骆点头:“嗯,不能让家族失望。”
联盟之中,有些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能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他们本应该是下一代哨兵和向导的领路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可以暂时避开风头,让夏野成为那个象征,但如果夏野要有什么实质上的举动,他们不会认输。哪怕这只是一堂普通的课。
不能输,输了就会失去人心,这是他们的家族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
“出来了。”裘骆一抬下巴,示意他看场地中央。
宽阔的草坪上出现了四个人。
红方是顾康乐和洪永,两个人都是B级,一向胜率不错,在学校里也算是挺有名气的存在了,据说军部有好几个小组都在观察他们的动向,准备在毕业后让他们加入。
但是,他们此刻显得很紧张。
两个人沿着草坪的最边缘走了进来,踩着体育场的白线,看起来非常谨慎,显然是对蓝方有所忌惮。
与之相反,蓝方显得……有些过于闲适了。
他们一上来,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了场地正中央,仿佛根本就没打算试探。
那两个人甚至并排站着的,完全无视了课堂上教过的步法,让闻一海都有点愣了。
这是在搞什么?
就算夏野没来上课,最基本的步法,池昼也没教过他?
还是说,他根本不屑于此?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起来,顾康乐和洪永显然更紧张了,迈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心对方会忽然冲过来把他们撂倒。
薄苏转过了身,将本来就走得如履薄冰的两个人吓得够呛。
然而,他只是抬起手,替夏野将衣领理正,问:“紧张吗?”
夏野摇头:“你紧张?”
他的手垂在身侧,虚虚的一握,呈现出一种戒备的状态,只需要一个弹指,雪豹就会来到他身边。
精神领域扩张开来,笼罩了整个场地,阈值宽广,令薄苏感到有些惊讶。
他从未见过领域如此宽广的向导……
看来,他之前听说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SSS级向导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薄苏几乎是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夏野是他的队友,而不是对手。
“怎么可能紧张,”薄苏说,“我以前常常跟人打架。”
“我也是,”夏野回答,“下五区的人对打架应该都不陌生。”
“我知道你很能打,比大部分哨兵都能打,”薄苏轻笑一声,“我真庆幸你是在我身边,而不是在我对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如同离弦的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对面的哨兵。
洪永猝不及防,双.腿一沉,死死的稳住了底盘,准备接住这一击。
与此同时,一只毛熊已经蹿了出来,向着薄苏狂奔而去,是他的精神体。
顾康乐的精神攻击紧随而至,对哨兵杀伤力极强的半透明线条准备缠上薄苏,控制他的行动。
这是他们的常用战术,以精神攻击制服哨兵,再去收拾向导。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在薄苏的身后,雪豹悄无声息的出现,扑倒了高大的棕熊,顾康乐的精神攻击还没接触到薄苏,就已经被夏野的屏障尽数挡下。
薄苏将洪永摁到在地,笑得一脸痞气,一字一顿的说:“我背后有人,你呢?”
—
观众席上,林恪知看得万分激动。
这两人配合得也太好了。
任是什么人看了,都不会相信他们是第一次合作。
他一扫之前的忐忑,喊加油喊得比谁都起劲。
汪旭泽坐在他旁边,感觉有点无语,问:“你刚刚不是还很紧张吗?”
“那不是担心我们夏野吗?”林恪知理直气壮的说,“夏野从来不跟人匹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性格,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跟别人合作,薄苏又是新来的,谁都不了解他,万一他俩不合适,有排斥反应怎么办?”
汪旭泽挠挠脑门:“没测过匹配率啊?”
“测什么啊,一个从来不去交流会,另一个今天刚来,仪器都没见过,”林恪知嘀咕道,“我本来担心他俩匹配率太低了吃亏,但现在看看,挺好的嘛,洪永和顾康乐根本就打不过。”
汪旭泽说:“等级压制确实厉害。”
洪永和顾康乐一开学就匹配成功了,这段时间的训练下来,两个人完全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水准,但现在还是被薄苏和夏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不能是我们夏野厉害么?”林恪知白了他一眼,“等级压制也是实力。”
他越看越兴奋,索性打开手腕上的智脑,咔擦咔擦拍了几张照片,将它们一股脑上传到了星网。
林恪知在星网上十分活跃,经常发一些军校里的趣事,有不少人关注了他的账号,每天都会刷一下他发了些什么。
他今天发的这一组照片,拍得十分随性,但耐不住确实很有感觉。
照片里,体育场绿草如茵,穿着蓝色制服的两个人并肩而立,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一种珠联璧合的气质。
那照片刚一上传,热度就开始飙升,没过多长时间,就上了第一区的热门。
第91章 091
第一区, 特别行动部办公室。
“方世科,你觉不觉得咱们办公室今天气氛有点怪?”
简飞仰手里捏着扑克牌,盘腿坐在沙发上, 伸着脑袋往后头看,眼珠滴溜溜的转着, 显然心思不在打牌上。
“有什么奇怪的?”方世科向来大大咧咧,对这些东西就是免疫的, 完全感觉不到简飞仰说的什么气氛有点怪。
他手上抓着一把扑克牌,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打牌里,一双眼睛盯着牌面看了又看,最后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红心K,扔在了牌堆中间, 兴致勃勃的问:“要不要?要不要?不要我可就赢了。”
“赢什么赢啊,还早得很, ”庄佳薇眼疾手快的扔出一张牌,把方世科挡了回去,随即把手里的牌合上,跟着简飞仰的动作, 探头看了一眼, “今天这气氛,何止是有点怪,简直是怪到家了。”
陈飞宇一边点着自己手里的牌, 一边嘀咕道:“哪里怪了?”
“队长不跟我们打牌啊。”简飞仰说。
不出任务的时候,特别行动部就是联盟最自由散漫的机构。一群人聚在办公室里要么打牌,要么刷星网聊八卦, 有时候兴致上来, 还要出去买菜涮火锅, 池昼从来不阻止他们,由着他们胡闹。
联盟总署看不惯他们的作风,给他们发过好几次整改令。
池昼看都不看一眼,就扔进了垃圾桶,顺便塞给小机器人一张纸条,告诉它:我们这地儿就这样,不服憋着。
简飞仰听说,就为了这事,总署气得拍了好多回桌子,私底下找池昼过去喝茶,池昼去了,当场掏出一副扑克牌,把总署气得连夜叫医生来量血压。
就这样一个人,护短护得跟什么一样,总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们特别行动部每天都是在走钢丝,开心是最重要的,今天却是一言不发,进了办公室就开始散发低气压,好像对他们的欢声笑语意见很大。
方世科迷惑的问:“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心情好了才玩两把。”
“那不就得了?”庄佳薇没好气的说,“说明他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