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把黛玉身上逸散出来的本源灵力送回去,一面笑道:“玉儿,我说几句难听的话。”
林黛玉道:“太太只管说。”
宁安华笑道:“玉儿,哪怕主子再好,你愿意给人做一辈子奴才,大到生死、嫁娶,小到一饮一食,一穿一戴,都由主子说了算吗?”
她不愿意。
所以她深深地感激檀衣她们。
她说:“奴才也是人,和你我是一样的。”
*
林如海上班后,日子没有立刻变得像宁安华想象的那么忙碌。
或者说,还是很清闲。
小事有黛玉和青儿,大事几天也没有一件,她还是能一天习武大半天,除了吃饭,就是晚上搂着林如海睡觉修炼,松儿也不用她多操心。
黛玉今年九岁,林如海不会舍得她太早成婚。就算她十七八岁出阁,也还能在家里八九年。
虽然宁安华恨不能把黛玉留在家里一辈子……帮她管家。但这时代的官家女子不成婚嫁人简直不可能。
为了不背上恶毒继母的名声,她也只能想想就算了。
这一日,有仪鸾卫指挥使的家下人送来请帖,请她和林如海于七月二十五日前去参加婚礼。
宁安华已知皇上给罗焰赐婚了大理寺卿卢临照的独女,今年才十六岁的卢姑娘。她早准备好那日和林如海一起带黛玉去卢家,送卢姑娘出阁,顺便看能不能让黛玉再交几个手帕交。
谁知罗焰也送来请帖了?
他们有这么熟吗?
宁安华只好问罗十一,罗焰这是什么意思。
罗十一暗示是皇上让请的。
犹豫再四,她又道:“夫人还是尽早给大姑娘定下婚事罢。”
第57章 第二个孩子
宁安华立刻就明白罗十一的意思了。
她心内震惊又茫然, 不由看着罗十一,却发现罗十一面上竟有懊悔之色。
罗十一和她已有默契。
她每次透露的信息,不是皇上默许的, 就是告诉她也不会影响到她——和消息源头——的安全的。
那这个消息……
宁安华当即说:“玉儿是我和大人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儿又三灾八难的, 好容易长了这么大, 她的婚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她又笑道:“世间好男子难得,再有一年半载, 她也该说亲了。”
本朝并没有官宦人家的女儿不参与选秀就不能成亲的规矩, 女孩子十一二岁定亲也很常见。大不了早些定下, 晚几年成婚就是。
继母难当,她提早给继女定下好亲事也很合理。
原著里,史家似乎就很早给史湘云定亲了?
罗十一神色恢复平常, 没再多说什么,笑道:“歇完了,再来。”
她只拿短匕, 面对着手持长剑的宁安华还提醒:“刀剑无眼。夫人莫要因杂事分心。”
宁安华抛却杂念,集中精神, 和罗十一对打了一整个下午。
打到最后, 她不必用水伪饰,里外两层衣服也都湿透了。
她放好长剑, 檀衣赶着递来棉巾。她接过来擦汗,也顾不上形象了,喘着就往椅子上一坐。
累。
罗十一把短匕收回袖中,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笑道:“夫人不怕刀光,今日还算痛快。”
宁安华努力平复呼吸:“那是我知道你不会伤我。”
罗十一笑道:“常人看见刀尖会不自觉躲闪, 夫人却不需刻意训练。”
宁安华一笑。
上辈子的她面对过的生死危机不会比罗十一少,甚至可能是罗十一的几倍、几十倍。
不能直面对手的武器,还怎么活下来?
这一下午对打,她已经有意克制自己刻在身体记忆里的反应了。
有人来回:“老爷回来了。”
罗十一便起身告辞,宁安华先回房洗澡。
她洗完出来,林如海也已经洗澡更衣完毕,在吃茶等她了。
他向宁安华伸手,宁安华就势坐在他身边。
两人一笑,宁安华正要说话,黛玉过来请安,她便先一字不提。
宁安青年岁渐长,林如海若在家中吃饭,她便不来。林黛玉每日请安后,也回去和宁安青一道用饭。
林黛玉回去了,丫鬟们摆了饭退出去,宁安华才说:“表哥想给玉儿找什么样的夫婿?”
林如海怔了一会:“玉儿才多大?”
宁安华轻声道:“二殿下十一岁,三殿下十岁,四殿下九岁。”
都和黛玉年龄相仿。
黛玉是二品尚书嫡长女,身份连皇后、太子妃都做得。
二皇子是嫡出,三皇子母妃为吴贵妃,四皇子的母妃李氏亦是妃位,都可能会把主意打到黛玉身上。
林如海的神色严肃起来,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半晌道:“陛下未必会让几位皇子早娶。”
上皇至今不肯放权,一定会插手皇子的婚事。
宁安华想说什么,想起前事,便只低头吃饭。
林如海发愁许久,问宁安华:“妹妹怎么想?”
宁安华:“只怕我想说的话表哥不爱听。”
林如海忙道:“妹妹只管说。”
宁安华方隐晦道:“人活七十古来稀。上皇年已六十有九了。”
万一上皇明天就驾崩了,皇孙们守孝二十七个月,不过两年多三个月。等他们出孝,黛玉也才十二三岁。
林如海叹道:“我本以为,至少还要三五年才会虑到此事。”
玉儿才回家一年,还不到十岁,就要打算她的婚事了?
宁安华安慰他一句:“早些定下,可以晚几年成婚。若那家子不好,只要表哥在,就是退了再找,谁还敢说什么?”
林如海终究不乐,胡乱吃下半碗饭,便放筷不用。
宁安华没有立场劝他放宽心,自己吃完,叫人进来收拾了,找出罗家送来的请帖:“是陛下令他请的。承恩公夫妇去替他主持。我已问了柳姐姐,张家亦去。”
林如海接了,草草看过一遍:“卢家也不能不去,只好你我分头了。”
皇上要捧罗指挥,林家必得去一个人。
宁安华便道:“若表哥想去卢家,我去罗家就是。”
从远近关系上来看,他与卢大人是同年,林家与罗家却只是相识。
他是林家男主人,他去谁家,就表示林家更重视谁家。
林如海却道:“不必。还是我去罗家,夫人去卢家。”
宁安华一怔。
他不是重奉上、轻故交的人。
这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参与亲友家的大事,他去卢家,她去罗家,已经够给罗焰面子,林家也能交差了。
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他又不叫“妹妹”,叫起了“夫人”?
两人对视。
宁安华莫名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大人决定就是。”
她不诧异他也看出来了罗焰的心思。
毕竟她让他吐出毒血的那天,罗焰的表现在他眼里,确实能品出别的意思。
但她和罗焰不过两面之缘。至今一年,她与罗焰也再无交集。
他们要去的又是卢家姑娘和罗焰的婚礼。
他这是吃的哪门子陈醋?
他有气,又朝她来什么?
宁安华起身,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卧房。
看她的背影毫无留恋,林如海闭上眼睛,重重一叹,锤了自己额角一下。
他在卧房门口踯躅许久,轻推房门。
门闩没挂。
他心头一松。
他缓步进去,看见宁安华鬓发松垂,歪在床上,就着明亮的烛光正看《道德经》。
她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书。
林如海回身闩上门,走到床边。
宁安华眼睛盯着书页,稍微一挪,给他让开了坐下的地方。
林如海坐下了。
……
林如海:“夫人日日都读老庄。”
宁安华:“回大人:每读一遍,感悟都有不同。”
林如海:“……不知夫人准备什么时辰安寝?”
话一出口,他便暗道不好。
妹妹不会撵他去书房罢?
宁安华:“回大人:大人若困了,尽可先睡,我去外边。”
林如海:“是我错了。”
宁安华这才看他:“大人是一家之主,何错之有?”
林如海:“……妹妹。”
宁安华:“女宾在内,男客在外,各不相干。多少夫人太太同去,还有承恩公夫人,表哥在担心什么?还是以为,我会在罗指挥的婚宴上与他眉目传情、勾搭成奸?”
林如海站了起来:“我并非疑心夫人!”
他问:“皇子婚事,外臣一概未闻,既是陛下在后宫的密语,十一先生如何得知?”
又道:“如此密事,他不畏风险告知于你,可见贼心未死!”
宁安华亦放下书起身:“且不说十一先生的消息未必是从他口中得知,便真是他说的,又有何风险?父母爱女之心,提早给女儿定下好姻缘,有何不妥?大人与他同殿为臣,焉知不是他有意对大人示好?仪鸾卫必会做见不得光的事,又怎知他不是在给自己谋求退路?”
林如海:“夫人分明知道他对你有贼心,却不厌恶他?”
宁安华气笑了。
她反问:“江绮霜、李入月还在家里的时候,谁对大人没心?谁没近过大人的身?怎么没见大人喊打喊杀?”
林如海:“……她们已经出去了!何况你是女子……”
宁安华打断他:“罗焰从来就没‘在’咱们家过!”
她追问:“女子怎么样?大人是男子,合该三妻四妾,夜夜销魂,我是女子,只是被人倾慕就失了‘贞洁’?”
林如海一时语塞,忽然想起一事:“他……这贼子可有冒犯过你?”
宁安华:“什么算冒犯?是看了我就算?”
林如海:“若他守礼,就连看都不该看你!”
男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他还不清楚!
宁安华逼近他:“他看了我几眼,大人就不舒服到了今日。大人和表嫂二十年的恩爱夫妻,我日日都见,却想要我心无芥蒂?”
你有什么立场怨我对你没有真心?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似有火光迸溅。
林如海:“夫人喜欢与我行房?”
她既对他无意,那她喜欢什么,他就给什么!
宁安华语带挑衅:“喜欢。若次数再多些,时间再长些,就更喜欢了。”
林如海握住了她的肩膀。
宁安华扯开他的腰带。
唇○交○,身○相○,却不似欢○,像是打架。
谁也不肯服输,从锦被间战到了镜子前。
烛火摇曳。
镜子里的景象一时清晰,一时模糊。
宁安华撑着直起腰身,回身咬住林如海的嘴唇。
*
直到半个月后,仪鸾卫指挥使与大理寺卿的独女大婚前一日,“罗”这个字才再次出现在林如海与宁安华的交谈中。
激烈的○○后,林如海替宁安华擦身:“明日我去罗家。”
宁安华笑着看他,直到他眼神躲闪,才说:“我带玉儿去卢家。”
原本林如海上任之后,他们的频率是十天三到五夜。
经过上一回,又和新婚一样,夜夜都有了。
第二日起身,两人对完了礼单,各自出发。
林如海自去罗宅,宁安华和黛玉同坐一车,来至卢宅。
因宁安青身体太弱,婚礼人多,天气未凉,怕她不舒服,宁安华便没带她。
林如海去罗家,为表郑重,宁安华来得在卢家所有宾客中都算早的。
她携林黛玉下车,被卢临照夫人秋氏领弟媳儿媳们亲自接进府内。
秋氏今年四十有五,最大的孙子都十岁了,看上去却只如三十许人。
她与宁安华平辈相称,目露赞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夫人这般品貌,真是我平生仅见。”
见了宁夫人,也由不得她不信那些传言。
宁安华自然谦虚几句,又引黛玉和卢家的女眷们见了。
秋夫人今日嫁女,见了女孩子就想起自家女儿,不由红了眼圈儿,忙转身拭泪,回身笑道:“家里还有几个女孩儿,都陪芳年在里边呢。现下没人,若夫人不嫌她们粗苯,就送林姑娘也去,她们小孩子说说话罢。”
宁安华便叮嘱黛玉几句,令檀衣带人跟着,看秋夫人的大儿媳带她们去了。
这里秋夫人却不急着再出去。
将宁安华请进内室,让人上了茶,说过几句家常的话,她便面露犹豫之色。
宁安华笑道:“今日贵宅大喜,夫人还有什么烦难之处?我虽年轻,或许能帮夫人一二。”
秋夫人握了宁安华的手,叹道:“是有几句话想请教。可今日初见夫人,又着实冒犯。”
宁安华笑道:“我一见了夫人便觉得亲热,就像我的姐姐一样。此处又只有你我二人,不怕他人知道,夫人说就是了。”
秋夫人便令服侍的人出去。
宁安华也给菊露寒燕使眼色,让她们也出去。
秋夫人方道:“实不相瞒,今日夫人早来,我着实庆幸……”
她起身一礼,宁安华忙扶她起来,两人归座,她才又说:“听得夫人与林大人夫妻……恩爱,我、我家芳年才十六岁,罗……女婿年已二十九了,不知夫人与林大人……”
她说得断断续续,到最后实在问不出口,只得止住。
宁安华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