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个好东西,或者说得上是封建余毒,但,于目前而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温和的方法。
总比以武立威要和谐点。
想得挺好,可惜,阿爸不配合。
“我儿不必多礼。”
在我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的瞬间,阿爸已经到了我面前,伸手稳稳地拉住了我。此时,若我执意继续,那这戏就演得浮夸了。
没办法,只能先起来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考验默契!多年师徒相处,雉君在我动作的一瞬间就接上了我的脑回路,立刻顺势下拜,动作行云流水。阿爸正拉着我,此时若再去扶雉君,难免有几分滑稽的感觉。
阿爸盯了我好一会儿,对雉君温言道:“雉君,不必多礼,快起来。我不在的时间,天疆有劳雉君费心了,是我愧对诸位。”
“此乃为臣子本分,牧神如此说,玉雉衣便要无地自容了。”雉君闻言起身,垂手而立,恭敬异常。
短短几句对话,原本轻松散漫的气氛为之一肃。
嗯,虽然有些波折,但终归还是达到目的了。
“不知父亲今日召我等前来,可有吩咐?”
差不多就行了,太过严苛的氛围也不适合我们动物园,还是先说正事好了。
“森狱入苦境,以黄泉归线扩张森狱领土,今日,更是推动黑月入苦境,意图两境融合。”牧神说道此处,环视众人,“于此,天疆不能坐视。此次,天疆必要一雪前耻,诛魔务尽!”
我被这话震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黑月入苦境?!
卧槽!阎王老贼!
黑月是什么!那是个小太阳!超低温小太阳!要是入苦境,那苦境岂不是要进入冰川世纪?!气候突变,地气翻涌,简直就是人造天灾!比尘世暗夜的危害还要严重。
这要怎么办,按阎王的性格可不会轻易妥协。
父亲话里的意思可不像是要帮苦境,若是天疆也要出手,那这局面倒是麻烦了。
素还真,这种事你要怎么处理……
“飞琼,你气色不佳,可是有哪里不适?”
父亲平平淡淡一句关心吓得我瞬间回了神。
“大概起早了,有点不习惯。”我收敛心神,小心回答。
阿爸摸摸我的狗头,指着屏风后面道:“你若累了,便去休息,些许小事,无需你劳心。”
“不知父亲准备如何处理?”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如何处理?”阿爸一笑,周围气温骤降,肃杀之气让人心底一寒,“以黑制黑,以暴制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父亲,飞琼有一言,还请父亲思量。”我这辈子就没觉得脑子有现在这么快过。
“直说无妨。”
“森狱入侵苦境,必然与苦境对立,呈两虎相争之局,于天疆而言,并无坏处,此其一也;天疆经历大战,人口凋敝,正该修养生息,人口于我等而言更甚土地,此其二也;森狱阎王未死,苦境亦有力量未出,此时入局,未免过早,徒耗国力,此其三也。此三点,还请父亲明鉴。”
“唯有让恶者了解为恶的下场,他们才能真正后悔过往罪行。”牧神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天疆已在我手上差点沦亡过一回,这一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因为,邪恶不会因我的宽容而收手,但天下,会因我的软弱而蒙祸!”
“可是父亲……”别啊!爸爸稳住!稳住我们就能嬴的!
“我儿不必多言。”
爸爸别啊,请务必再爱我一次!
牧神摆手,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唉,素某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第77章 一议古曜
=========================
到最后,父亲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之前在牧神殿先生一言不发,是否另有想法?”散了会,我悄悄拉了拉雉君。
“是不是都没有意义了。”玉雉衣轻声一叹,低声道,“牧神主意已定,再无更改,我等只能之后随机应变,从旁侧击,再寻机劝谏。”
“我明白了。”我叹了口气,“父亲已下令全面备战,先生,此事让我颇为忧心……苦境,不是那么简单。现如今只有道门,佛门与森狱对抗,儒门尚未出手,便已是五五之数,我怕……天疆折损不起。”人口太少,真是耗不起。
“血仇未远,森狱再次举动,天疆亦是群情激奋,此时阻拦,殊为不智。”玉雉衣看向不远处意气风发的麟台与猊主,“就连麟台与猊主,也是希望一战的。”
“那只能全力以赴了。若是输了……”我卡词了,输了好像也没什么、因为输了,大家肯定都死了,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我和雉君相对无言,各自一叹。
“小宗女,”雉君一伸手,递给我一个面具,“戴着吧。”
这是一个玉色羽毛编织的半面具,有点威尼斯面具的风格,只是没那么夸张。
“……这么明显吗?”我以为我演技还行,没有奥斯卡,也该有个金马奖的。
“无须忧心,能看出来的人,都不是会怪你的人。”雉君伸手将面具替我带上,“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戴上面具就不必勉强自己,哭笑由己。
“谢谢先生。”
我想,现在,我是需要的。
“回去休息吧,战备还需要一段时间。”雉君安慰道,“一切有我。”
要怎么休息呢?闭上眼就是《后天》的片场。
睡不着啊,睡着也要吓醒。
辗转反侧等了三天,我再次蠢蠢欲动。
“先生,现在如何了?”我扒在雉君的窗户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外面的事,父亲都不跟我说了。”
“你在窗户上做什么?快进来。”雉君叹了口气,把我提进了房间里,“不像样子。”
“先生这里没外人嘛~~”一把掀掉面具,乖巧地坐到雉君面前。
“黑月入苦境,苍生蒙难,我曾谏言牧神释放天疆古曜,以缓和双阳同天之祸。”雉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牧神拒绝了。”
“……为何?”
“释放古曜光辉势必要敞开天疆大门。”
“意味着天疆将失去防线。”我自语,有一瞬间失神。
房间一片沉默。
战事将起,森狱咄咄逼人,天地蝱蠢蠢欲动,打开天疆大门缓解苦境灾害?
不可能。
“这样不行,先生,苦境的压力太大了。”我有些焦躁,下意识起身,等我起身后,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先生,若是苦境解决不了双阳同天,那么,天疆就危险了。”
“阎王放出黑月,森狱失去黑月寒气镇压,如今肯定是一片焦土,为了生存森狱一定会向苦境迁徙。苦境与森狱的摩擦会进一步加剧。”雉君安慰一句。
“可若是,森狱提出与苦境联手,逼迫天疆交出古曜呢?古曜一出,三阳同天,不仅能平衡苦境与森狱的气候,甚至能恢复上古气息,突破寿元,帮助武者领悟天地……这等利益下,只要有人效仿张仪苏秦,苦境与森狱联手,已是定局。”说着说着,我心慌得要跳出来了不得了,“那个时候,他们要的恐怕就不是放出古曜光华,而是要古曜本身了。”
毕竟要命的东西,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怀璧其罪。
“我去找父亲。”说罢,我就准备走。
“然后呢?要怎么做?”雉君丝毫不见紧张,只是看起来有几分寥落,“你要让牧神放弃古曜吗?”
主动放弃古曜,三界再次平衡,甚至可以利用古曜换取对天疆的有利条件,分化森狱与苦境的联合……
但是,阿爸会同意吗?不会,没可能的。
雉君摇摇头,叹道:“飞琼,你在苦境呆了很久,你可知你若去开了口,会发生何事?”
会被认为是以权谋私,甚至被背叛天疆,但……
“总要试一试的。”我捏了捏僵硬的脸,扯出一个有点失真的笑容,“放心吧,我私下和父亲说,面对我这样的小可爱,父亲~才~不会怪我~”
“飞琼……务必尽力。”
“是,先生。”
我是怀着“就是耍赖也要把这口安利卖出去”的决心,悲壮地踏上了牧神殿。
牧神殿中还有两个人。
“……森狱阴土侵蚀范围再次扩大,已越过苦境云渡山。我们到时,正逢森狱之人释放阴土,我等上前阻拦,只是技不如人,属下惭愧。”
“与你们交手的是何人?”
“回禀牧神,观其衣着相貌,应是森狱王室。还有一人,根基不俗,森狱之人称其为‘黑后’,应是森狱王后。”
“我们到时,现场尚有两位道者,一人白发银衣,手中银剑可变化器型,殊为玄奇。另一位女剑者亦是修为不凡,剑势起运间有造化相生之意。”
听起来像是原无乡和……魄如霜?他们两为什么会和森狱在一起?倦收天呢?素还真做了什么?
杂乱的念头在翻滚,我一下乱了心思。
殿内的声音停了一瞬,我听见父亲的声音传来:“岳寻仙,此事我已明了,你先下去调养。”
“是,多谢牧神。”
数声脚步响起,鳞族的小锦鲤岳寻仙从牧神殿中,见到我,面带迟疑,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等着他的未说之言。
“飞琼,进来吧。”
最终,我还是没能知道小锦鲤想跟我说什么。
“父亲。”我调整表情,极度乖巧。
“近日杂事繁多,为父未曾来看望你,我儿可好些了?”父亲说着,替我探了脉。
我都差点忘了,被慕峥嵘偷袭的那一剑破了气海,后来又在梦境中伤了神识,现在还没好全。
“你的血气为何如此虚弱?”阿爸皱眉,一道温和内力源源不断注入我体内,“不是让你好好休养?”
呃……哈哈哈哈,忘记了。_(:з」∠)_
“看来要把你姐姐叫回来才行,我管不了你了。”阿爸叹气,给我指了个椅子,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了碗药,“快喝了。”
“不不不,不用麻烦姐姐了。”我端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讨好地笑了笑,“姐姐不是在苦境还有事嘛?我就不麻烦她了。”
“你呀……”父亲摇摇头,也不坚持了,“说吧,有什么事要来为难你老父亲?”
咳咳,阿爸你别乱说!我乖得很!真的!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将和雉君说的话向父亲复述一遍,一边小心观察父亲的表情。
“此事为父自有分寸,你不必多管。”
父亲还是这句话,除了神色更冷,没有丝毫变化。
我急了,脱口而出道:“若是天疆没了,我想管也管不了了!”
哦豁……怕是要挨打!
我可以把这句话吃回去吗?
爸,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Σ(っ°Д °;)っ
出乎意料,阿爸并没有动怒的意思,他笑了,甚至伸手摸摸我的狗头:“为父知道,我儿天性善良,不忍苍生蒙难,但我儿要明白。不是为父将苍生弃而不顾,而是苍生注定是三方角逐战场。就算我退了,他们也会被当做筹码,一再送上战场。
守护天疆是为父的责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为父都会做到。我儿要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莫让为父忧心。”
嘤嘤嘤~阿爸~
在阿爸关切的笑容下,我晕晕乎乎地出了牧神殿。
冷风一吹,突然清醒。
卧槽!
美人计!摸头杀!中计了!
啊啊啊啊啊啊!凛飞琼!你在搞什么鬼啊!!
要不,我现在再倒回去,重新来一遍? _(:з」∠)_
我还有脸见雉君吗??
我是捂着脸回到雉君的办公室的。
“对不起,先生,我中了摸头杀,被秒杀了。”妈呀,没脸见人了。
“哦?详情为何?”
我和雉君说了一遍。
雉君问的详细,愁眉不展,看着似是有话要说。
“先生,有话直说吧,都这么丢人了,还有什么更惨的吗?”我捂着脸,纠结中。
“飞琼,你不是容易受影响的人。”
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说这个真的不是在嘲讽我吗?(*/ω\*)
可雉君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眼中忧虑之色渐浓。
我心里“咯噔”一声:“……先生的意思是,父亲他,他控,影响我的想法?”
雉君叹了口气,手中笏板隔空点了点我眉心。
“不可能,父亲他不会这样对我!他……”我下意识反驳道。
他不会吗?或许之前是吧,在见识过那样扭曲黑暗的梦境后,我还能肯定地这样说吗?
这真是正月天一头冰水兜头而下,透心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好似一个人行走在茫茫无边的大雪中,冷得让人害怕。
真的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我,又要怎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要考研啦~小可爱们一定要调整好状态呀~
@初夏,有什么想看的?可以点单哦~你考完了给你写,庆祝庆祝~
第78章 水仙开花
=========================
我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呆了多久,或许三天,或许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