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颤睁开眼,就看到我前方有个白色长发的人。我的视力因为长久的流泪愈发模糊了,但看着那抹白发,我的心却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那么滚烫。
我开始挣扎,不想让两面宿傩抱,努力冲那人伸出双手。
那人停顿住脚步,也下意识冲我抬起双手。但很快,他就将双手垂了下去,紧接着跪在地上,态度恭敬,“宿傩大人,最近一直是属下给她食物,她现在这样,应该是饿了。”
两面宿傩单手抓住我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则捏着我的下巴,语调慢悠悠的,不像在跟我说话,“你好像对她蛮了解的啊。”
那人语速不改:“属下以前饲养过很多动物。”
两面宿傩长长地“哦——”了一声,就将我丢到地上:“好好喂着,别让她死了。”
“是,大人。”
……
两面宿傩走后。
过了会,我才被人抱起来。
拥抱我这件事,他好像做过很多次。居然清楚我的腰脆弱,很容易发痛,所以他抱住我时,没像两面宿傩那样单手搂住我的腰,就扛到肩上。而是用双手,一手托住我的腿弯,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使得我的脑袋可以很舒适地放置在他肩上。
我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抓住一把长长的白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全新的地方。
不似之前那样睡在野外。
我躺着的地方是床,床边有个柜子,柜子上面有很多木箱子,
里面装着的,会是哥哥的衣服吗?柜子旁边,是梳妆镜,镜子后面是窗户,屋子正中间是桌椅。
我下床,踮着脚尖想把柜子上面的木箱子拿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哥哥的衣服。
却根本够不着。
直到“吱呀”一声,身后传来屋门打开的声音。
我回头。
就看到了一头白发的人,是……五条大人。
五条大人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带我往屋外去。我很顺从地跟着他一路弯弯绕绕,路上我看到了很多人,他们全都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等我们走后,又发着抖小声议论。
我听不大清,隐约记住了几个词:
“家主……”
“两面宿傩的未婚妻……”
“纱织小姐……”
……
五条大人牵着我来到一座屋内,屋子很大,可一半都是冒着热气的水。
五条大人松开我的手,良久,用有些不自在的语气问:“怎么洗澡还记得吗?”
我歪头,盯着他的头发看。
五条大人发出很轻的叹气声,他将一旁的帘子扯下来,利落地截断一节,蒙在眼上。就伸手捉住我,动作别扭地替我脱衣服。
外衣、腰带、里裙、贴身衣服……
随着这些衣服的慢慢脱落,我身上不着一物。我感到冷,想要说话,但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声音,所以我直接拥抱上去。
五条大人的怀抱很热,好温暖。
我紧紧搂着他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位置,眼睛闭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五条大人才伸手搂住我。
不等我反应,我就发觉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浸入了热水中,五条大人一手轻轻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托起我的下巴,低头吻上来。
看着白色的长发,蒙住眼睛的白布,我愈发痴迷,缓缓抬起手抓住他后脑处的头发,张开嘴,回应他。
我也不知道什么才叫回应。
只是学着他的样子,舔着他的嘴唇。
他也舔着我的嘴唇。
直到我们的舌尖出乎意料地触碰到了一起,我明显感觉到他僵了下。随即,他将我放开,呼吸很乱地说:“站着别动。”
我盯着他的头发不说话。
他开始帮我清洗身体,清洗完后,将我从水中抱出去,穿上干净的新衣服,又开始给我擦头发。
期间,我一直发呆着看屋顶,我并不清楚我在想什么,也许是觉得屋顶好看吧。
……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段时间两面宿傩都没来。应该说……有来过几次,我在屋子里听见两面宿傩在屋外的说话声,但每次他来好像都会遇到一些事,然后兴趣就被转移,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每当这时,用不了多久,五条大人就会进来。
他喂我吃饭、帮我穿衣服、陪我发呆。
偶尔会跟两面宿傩一样,抑制不住地亲上我的唇,但他不像两面宿傩那么粗暴,只是一点点舔湿我的唇瓣,再轻轻浅浅地钻进我口中。
除了痒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哦对,他有时候还会很奇怪地问我:“你觉得我是谁?”
但我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扯一扯他的白色长发,无声地表达:五条大人。
每当这时,他都会变得很暴躁。
但暴躁的程度也仅仅是将我抓住他头发的手拍掉。
晚上,我们会一起睡觉。
被他搂在怀里,盯着他的头发,我总也忍不住给他扎个低马尾。他的睡眠其实很浅,但不知为何没有睁开眼,只是习惯使然般挪一挪放在我腰上的手臂。
等第二天他醒来,则会异常生气地将发绳扯掉,一把丢开。然后捏住我的脸恶狠狠道:“你如果再把我当成其他人,我一定杀了你知不知道!”
我茫然地看着他,有些不懂这句话明明说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至今没有杀我。
可能是……
五条大人很喜欢开玩笑吧。
……
这样的日子应该过了半个月吧,忽然进来一群人,给我换上厚重的衣服,扎起繁琐的发型,涂上鲜艳的妆容。
她们语调哀恸地问:“纱织小姐,您还记得我们吗?”
我看着她们,不言不语。
她们开始低低哭泣,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纱织小姐怎么变成了这样,还被那个邪恶的诅咒师盯上。”
——“可怜的纱织小姐,可怜的家主大人……”
——“您今晚就要跟他成婚了,真是担心您的性命,若是家主大人还在的话,您一定不会受到这种委屈……”
……
嫁人?
我有了些反应,从艰涩的嗓中艰难吐出几个字:“嫁、嫁给五条大人……不委屈。”
听了我的话,她们全都愣了一瞬。
其后,哭得更惨了。
为什么要哭?
嫁给五条大人,我会很幸福的。不会落得母亲那样的遭遇。
我伸手,帮离我最近的那位妇人擦了擦眼泪,努力说话:“妾身最喜欢五条大人,你不要哭,嫁给他,妾身很幸福。”
我不知道是怎么在她们的哭声中完成妆容的。
只知道五条大人进来后,她们全都惶恐地跪在地上,“大人,已经完成了……”
“都出去吧。”
五条大人声音冷冷的。
“是。”
那些妇人诚惶诚恐地离开了,还顺道将房间门关上。
五条大人看着屋门,顿了顿,才转过身来,朝我走近,弯腰,抚摸我的脸颊,在看到我极其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后,他手指微微颤了下,收回去。重新背对我:“你要不要逃?”
我歪头,“为什么要逃?”
他愤恨,“你脑子真的坏掉了吗?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嫁给宿傩大人吗?你不过是宿傩大人拿来羞辱御三家的棋子,一旦丧失兴趣,就会死知不知道!”
我不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却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语气疑惑:“妾身今晚,不是嫁给大人您吗?”
他手臂微僵。
我盯着他,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却很努力地继续发问:“大人您,不打算娶妾身了吗?”
……
………………
里梅将我头上繁琐的发饰全部摘掉,脸上艳丽的妆容擦掉。在夜晚来临之际,拉住我的手往府外逃。
他跑得很快。
我也跑得很快。
但体力总有耗光的时候,里梅就会将我抱起来,像当初在林间追赶两面宿傩脚步那样抱着我跑。
等我们都累了,他便雇佣马车。
然后问我,想去哪。
我不假思索:“雪山。”
他抓住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其后缓缓松开,“……好。”
日夜兼程,我们在半个月后到达了雪山,看着一眼望不见顶的雪山,我内心是那样的快悦,澎湃。
每往上走一步,我的喜悦都要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越来越近了……
离五条大人越来越近了……
我再也压抑不住,甩开里梅的手。里梅没用多少力气抓我,所以很轻易就被我甩开了。我再也没有心力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他,在大雪纷飞中
,快速奔跑。外衣太碍事,我就脱掉,鞋子跑掉了一只,我就把另一只也蹬掉,直至最后我总算看到了五条大人的尸体。
因为雪山的缘故,他的尸体腐烂得很慢。
刺穿他腹部的断木血迹斑斑。
我义无反顾扑上去,任由断木刺穿我的心脏,我紧紧抱住五条大人,脑袋埋入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怀抱。
我感觉我又活了过来。
尽管这一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羞辱和痛苦,但只要想到五条大人,内心还是会被甜蜜充满。
临死之际,雪山上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整个世界宛如我的心一样,变得温暖和煦。我努力攥住五条大人的一缕白发,在他的怀中缓缓闭上眼。
请容许我贪心一点。
下辈子,希望还能成为五条大人的未婚妻。
……
第19章 019
“最近一年级又多了个新生。”咒术高专二年级教室里,栗色短发的少女嘴里叼着烟,声音懒散,“据说是个女生,跟五条一样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
她一旁双手插兜坐着一个黑发少年,黑眼圈很重,闻言回复:“嗯,有听说。”
然后就没有别的表示了。
家入硝子转头,盯着他看了两秒,眯眼:“上次七海和灰原入学的时候,你可没表现得这么平淡,我记得你跟五条两个人可是狠狠捉弄了他们。”
夏油杰无奈,“悟出任务去了啊。”
硝子逼近他一点,继续一脸怀疑:“五条不在,你就不会恶作剧了?”
夏油杰摊手,无辜脸:“以往那些都是悟带头的。”
“虽然是五条带头,但主意应该都是你出的吧。”硝子坐回去,又点了支烟,斜眼看他,“这可不像你啊,自星浆体事后,你好像变得有些消沉。”
夏油杰笑笑,没说话。
硝子也不在意,打开手机看看,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她站起来,冲夏油杰招招手,就率先离开了教室,前往一年级。
*
咒术高专一年级教室,与二年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人在教室抽烟。
没有人不带课本。
没有人因为做个简单的任务而故意旷课一周不回来。
……
但因为新来的同学是个漂亮女生的原因,气氛有些僵硬。直到教室门被人用手敲了敲,这种诡异的沉默才被打破。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眉眼倦倦的女生,双手环胸而站,身后还跟着一个垂头呈恭敬态度的黑发少年。
家入硝子目光扫了眼一年级教室的三人,最后定格在坐在中间的女生身上。看了她两秒后,家入硝子抖了抖烟,吩咐:“点烟。”
她身后的黑发少年立马将烟点燃。
家入硝子吸了一口,走进教室,吩咐:“去门外守着,别让一年级班主任进来了。”
“收到,大姐大。”黑发少年应声,就毕恭毕敬地退出了教室,同时将教室门关上。
……大姐大?
深知二年级三位前辈品性的七海建人,头疼地扶住额头。
他看了眼坐在中间的女生,好像是叫……草间纱织?此刻她正双手抱着课本,满脸茫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提醒她?
但他们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还一句话都没说过,冒昧打扰会不会太失礼了……
七海建人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提醒她,但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来自坐在讲台上的家入学姐。
七海建人:“……”
见七海建人默默闭上嘴,家入硝子满意极了。
她将烟掐掉。
然后重新掏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冲那个女生扬了扬下巴,“新来的,过来点烟。”
那个女生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最后不确定般指指自己,无声地问:“是我吗?”
“就是你,快点过来。”
“是……!”女生有些慌急地站起来,因为入学的太过突然,校服还没来得及做,她身上穿着高定的浅蓝和服,一头樱粉色长发挽起个低低的发髻,发间插着可爱的兔子蓝花木钗。随她走动,裙摆小幅度扬起,很好看。
家入硝子的视线不自觉地,就盯在了晃动的裙摆上。直到女生在她面前站定,她才回神。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抛到女生怀里,语气懒洋洋地问:“会点烟吗?”
女生踟蹰了下,不确定般出声:“应、应该会?”
家入硝子可有可无地‘嗯’了声,就将手伸过去,烟头
对准女生,“点吧。”
女生点了点头。
有些生疏地将打火机转了一圈摸索,最后双手握住打火机,动作笨拙地按压打火机后部,一阵清脆的‘咔’声起,打火机冒出了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