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们忘记了戒律是谁制定的?」
他缓慢地扫过所有注视着他的吸血鬼。无论是卡莱尔还是爱德华还是其他人——看到他们陷入深思或是哑口无言的神情,阿罗唇边扬起优雅的弧度。
「很好,我想你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对众人的识相表现得很高兴,「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有一个共识——戒律归于沃尔图里,沃尔图里有一切的制定权与解释权——所以一切归功于诸位的信任,我们当然有责任做出和修正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任何条款……」
「对此,有人有异议吗?」
……
面对阿罗狡猾转移话题又无可辩驳的话术,或许是在这种场合不想当出头鸟,一时间无人敢直接站出来提出自己的‘异议’——
但除了那些自来亲近或畏惧沃尔图里的弱小族群,大部分成了一定规模的吸血鬼家族成员们面色变得都有些难看。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爱尔兰族群的家主顶着众人叹息的目光和阿罗危险的视线站了出来——
或者说,她不得不站出来。
「这么说……希奥布翰,你有异议?」阿罗语气依旧柔和。
「阿罗,我本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但是——」希奥布翰的脸色僵得像块石头——这种形容或许并不恰当——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块石头。
「里尔姆死了。」
她看着阿罗的眼睛复述道:「他死了。」
里尔姆是她的伴侣。
不知是她的话另阿罗触动或是其他原因,阿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眼中带着上位者的审视,眼底略过的阴影像是在归结某些隐秘的情绪,似倨傲似讥笑。
表面上,没人能看出阿罗在想什么,但爱德华清楚听到了他在心头的天平两端没有任何犹豫地加上了不等重的砝码——
直至天平落定,阿罗露出可惜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还在猜想里尔姆去了哪里,没想到我们又失去了一个可靠的朋友……真是太遗憾了,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希奥布翰你随时都可以——」
「阿罗!」希奥布翰冷淡而强硬打断了他虚伪的哀悼,「如果你今天召集我们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大可不必。而我,只是要一个真相。」
「你告诉我,阿罗。告诉我一个信服你的理由,告诉我不是你指示那些‘社团’的人类杀了他,告诉我沃尔图里没有和那些人类勾结在一起——」
「荒谬!」
凯厄斯咬牙切齿地怒吼道。希奥布翰的话让犹如热油遇水般让他肺腑中的愤怒之火暴起,他难以保持住自己美丽的脸庞不被惊怒扭曲,手指几乎把纯金打造的扶手捏成软泥。
「是我们太仁慈了才让你们以为沃尔图里能被随意诬告?卫兵,抓住她!抓住这个以下犯上的叛逆者!」
所有卫兵霎时看向阿罗,而阿罗只挥了挥手示意卫兵们留在原地。
他脸上笑意散去,对凯厄斯温和地告诫道:「弟弟,冷静一点,我们应该给还没弄清状况的朋友一个机会。」
「就是因为你给了他们太多机会才会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谁!」凯厄斯愤怒地咆哮着,齿间不住喘息。
「我会让这一切都结束的,很快。」
可显然,凯厄斯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只是冷冷地发出了不信的嘘声。
阿罗挺直身体从座椅上站起,张开双臂,用他抑扬顿挫的音调对着台阶之下脸色变得慌张而谨慎的吸血鬼们,缓缓说道:
「我知道,而在场的各位也都明白希奥布翰的遭遇并非个例。千百年来,我们‘躲避’在阴影里远离人类——请允许我这样形容。戒律的存在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存——而避世隐居,也不过是为了免去人类带给我们更多麻烦。」
「我们得天独厚天然高贵,我们不曾惧怕人类。但……妥当的慎重是必要之物——这便是戒律被制定的初衷。我们自然顺服在它之下,使规律长存,永恒不绝……」
阿罗的声音轻柔又充满说服力,大部分吸血鬼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除了希奥布翰——她仍然一脸愠怒——因为阿罗不着痕迹偏走的话题。
她无礼而直接地怒瞪着阿罗,几乎可以称得上以下犯上。
「所以那个人类,阿罗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她指着被沃尔图里守卫挡着的方向,「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都知道沃尔图里的城堡里有人类,这并不稀奇。但希奥布翰甘冒被沃尔图里惩戒的危险也要指摘的人类……
所有人都看向她指的位置——一个人类男性被数名吸血鬼牢牢挡在身后。而在被指出之后,那个躲在阴影中的人类竟也毫不紧张,从幕后走到幕前。
看到男人离开吸血鬼的保护圈,阿罗看上去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对此发表言论。只是收起双臂,对着希奥布翰傲慢地抬起下巴,而始终温和轻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强硬了起来。
「我们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里尔姆的死与沃尔图里没有任何一丝关系,而杀死他的凶手和罪人沃尔图里也绝不容情。是了,我应该告诉你们你们这个好消息——」
「你们所说的‘社团’,以及所有涉及伤害我们族类的邪恶之人皆已被执法队处死,而剩下的……例如卡彭博士只是一位无辜的科学家,他极具天赋。值得被授予更好的奖励。」
是的,卡彭。
奥斯卡·卡彭。
在卡伦一家不敢置信的注视之下,那个曾经在黑口罩帮的资料中被打上重要标记、原卡彭党魁首的奥斯卡·卡彭,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沃尔图里,并成了阿罗口中的卡彭博士。
奥斯卡·卡彭一头黑发像打了蜡似的在琉璃顶灯下根根锃亮,戴着单片镜身着白大褂一板一眼地站在阿罗身后。
「如果不是沃尔图里英勇的勇士,恐怕包括我的一众研究员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基地里做着那些邪恶的勾当——我对您配偶的遭遇深感痛心,希奥布翰阁下。」奥斯卡·卡彭低下头,说,「我们被迫为那些邪恶的魔法师工作以至于犯下这样的错误……您可以用任何方式惩罚我,甚至杀死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阿罗侧过身微微一笑:「不,奥斯卡,你不会死。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拥抱永恒。」
「谢谢您的慷慨,但就像希奥布翰阁下的配偶那样——我想,即便吸血鬼也会遭遇意外,所以——」奥斯卡·卡彭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看向他,「我们需要避免那样的情况。」
「我们需要避免那样的情况,你说的没错——」阿罗双眼迷蒙地看向穹顶,似是入迷了般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得扭曲。他仿佛看到了伟大的前景,沃尔图里势不可挡的未来——
「等一等!」卡莱尔突然打断阿罗逐渐飘离的幻想,「先不说这位卡彭博士的来历,阿罗,你不会觉得毁掉一个基地‘社团’就消失了吧?」
阿罗猝然睁眼,自信道:「当然不是!卡莱尔,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是那个叫塔利亚的女人还是叫丧钟的雇佣兵?如果你是担心他们,那我必须告诉你们另一个好消息——」
「——就在前日他们死了。」
「死了?!」
「哼,这些虫子还以为自己很隐蔽,却不知道我们早有准备。」阿罗身边的凯厄斯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好久没有尝到像那个女人一样鲜美的血液了——可惜那个男人不怎么样,又老又涩。」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卡伦一家大受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丧钟:谁说我又老又涩??
第78章 BLOODY CALL39
超英世界精英恶棍组织‘社团’在欧洲乡下小镇疑遭滑铁卢?
塔利亚丧钟老马失蹄功亏一篑命丧吸血鬼之手?
这个要是传到正义联盟和其他某些相关人士耳朵里恐怕会笑掉大牙的FAKE NEWS在此刻卡伦一家,以至所有知情吸血鬼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地振聋发聩。
巨大的认知反差加之阿罗等人言之凿凿的模样,一直以来如临大敌的卡莱尔也在一瞬间变得十分迷茫……
「可是……」怎么会?
经过黑口罩帮的再三解说和熏陶,在他心中‘社团’是一个极度危险且群聚了世界上所有坏人恶棍、没有道德底线,小看他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邪恶组织。
可此时阿罗容光焕发仿佛觉醒了第二春的脸色让卡莱尔也不得不怀疑,是否他长久以来的判断太过保守,小心翼翼?
毕竟是人类啊……卡莱尔想。
难道说,徳奈利的伊里尔说的都是对的?‘人类’组织不成气候,这一切都是阿罗顺势而为的阴谋?
这愈加扑朔迷离的‘剧情’让卡莱尔摸不着头脑,但眼前忽然出现,几乎可以用成群结队来形容的沃尔图里守卫让他不得不相信——
或许一直以来,阿罗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而有这一想法的人不止卡莱尔一个。
无数沃尔图里的守卫穿着纯黑的制服突然出现,宛如一根根黑色墓碑十字架拔地而起,扎根在这片属于沃尔图里的泥土之上。每一根十字架上仿佛都栖息着一只乌鸦,用那森然又阴冷的目光锁定着前来‘参拜’的所有人。
同时,在看到阿罗眼中势在必得的野心之后,另一种深恐笼罩众人心头——
「阿罗,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埃及族群的家主阿蒙不由得质问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说这些话的。什么人类,什么组织——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没有想明白吗?」阿罗语气中犹留兴奋,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着阿蒙,「几千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天真又愚蠢——看着吧,你会知道的,你会知道你在此的意义……亚历克!」
「主人。」亚历克似平移般残影闪现在台阶之前。
「准备好了?」
「一切如您所愿。」
「很好。」阿罗嘉许地看了他一眼。而得到主人首肯的亚历克又瞬间消失在原地。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想说,戒律的存在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存。但今时不同往日——」阿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娓娓诉说着他的‘苦心孤诣’,「我们的生存空间在这几十年内被人类不断压缩……超乎你我想象的异常在这个世界里遍地生长——你们所知的‘社团’便是最好的例子。」
「这些羸弱的人类只是通过科技便能辨别我们的身份,甚至将我们囚禁,将我们置于死地——我的同胞们,你们能够忍受这样的耻辱吗?你们能接受这样不再拥有优势的动荡吗?」
「…………」
「嗯,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但没关系,我替你们准备了一个小小的余兴节目。」
他看向门边。
亚历克抓着一个流着泪的女子站在门口。而看到女子面容时伊莎贝拉差点惊呼出声——那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前台热情向他们打招呼的人类女孩。
看到阿罗示意,亚历克毫无怜惜之情地捏住她柔软的脖子,粗鲁地将她拖拽到阿罗面前。
而阿罗面露怜惜,顺着女孩惊恐煞白的脸颊轻轻抹去她的眼泪,然后低下头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说道:「噢——我的女孩,你不需要流泪,没有人会伤害你……」
来自阿罗的关怀让女孩充满泪意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努力昂起头看向眼前完美无缺的吸血鬼,那张美得不自然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耳边飘荡的是轻柔得像情人低语一般的呢喃,令人恐惧的浪漫浸入她的神经中枢。
「闭上眼睛……」阿罗看着她,「然后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女孩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泪痕仍隐现在她眼尾,她却着了迷地似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露出狂热而幸福的表情,然后像是接受洗礼一般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很好……」
阿罗满意地笑着,抚摸着她的棕色秀发……接着猛然间!
他冷不丁地像恶鬼扑食般露出狰狞血口,咬向女孩——
那眼中贪婪的食欲让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吸血鬼的转化仪式还是另一场普通的进食……不过阿罗没有让疑惑停留在众人心头太久,他斯哈着血腥气离开女孩的细皮嫩肉,忍耐的指腹深深嵌入女孩的肩膀,迷离地舔舐着他沾满鲜血的尖牙——这宣告着这场转化仪式的成功。
所有吸血鬼都了解这个过程,但……
还没有等到女孩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体验自己的新生,阿罗便接过奥斯卡·卡彭递来的微型针筒。
针筒内绿茵茵的色泽让卡伦一家打了个寒噤——这与蕾妮斯梅记忆中的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实在太过相似。
只见阿罗继续对着女孩说着些温柔的话语,手上却狠辣得毫不犹豫,药剂像被女孩的血管抽走了般瞬间消失在了针管里。药剂的效果发挥得很快。
女孩在幸福中浑身血液蒸腾了起来,她的身体里不断向外散发着浓烈的白烟,然后皮肉骨头迅速干瘪下去。只在几秒之间,满脸幸福笑容的女孩生命定格在了上一秒,她预想中的新生活没有降临,只有无边的死亡将她笼罩。
在阿罗的叹息中,所有不知情的吸血鬼猝不及防地看着女孩的身体不断塌陷,直至灰飞烟灭……
「…………!!!」
所有人都被这一惊悚的死亡画面冲击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