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瞧把人骄傲的,仿佛掀的是天启的天。
兄弟俩的话早已谈完,萧瑟拉着秦筝回了金错号,唐莲等人也紧跟着告辞离开。
一回船萧瑟就把秦筝拉进了房间,房门一关,外头的人面面相觑。
屋里,忽然和萧瑟单独待在一起的秦筝不自在极了,耳朵像着了火,满脑子都是那天的画面,她拔腿就想跑。
萧瑟哪儿能让她再躲下去,双手一抄箍着她的腰将人圈了回来,“怕什么,我又不会真对你做什么。”
“胡说!”秦筝羞得跺了跺脚。
萧瑟面露无辜,“那你说说我做什么了?”
秦筝哪里说得出来,你你你了半天,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下望去,一张脸就像打翻了颜料一般五彩纷呈,“你坏掉了!”
桃木剑唰的飞了起来,萧瑟后背一僵,轻咳一声,“好好说话,别动剑。”
小道姑瘪了瘪嘴,就那么红着脸又红着眼,又羞又气地瞪着他。
“食、色,性也,阿筝,你既知道法自然,也应知有些东西本就是天生存在的,比如阴阳交合。”萧瑟戳了戳她绯红发烫的小脸,“饮食男女,乃人之大欲。”
“阿筝,你是我的欲求。”他压低了声音在她红润的耳垂边轻语。
心口给这话烫得击起了一阵鼓点,秦筝抬手揪了揪耳朵,把人往旁边推了推,瓮声瓮气地哼了哼,“胡说八道。”
“等你再长大些,你就知道是不是了。”萧瑟不由轻笑。
秦筝有点恼,“我已经十七了!”
“哦?那看来阿筝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萧瑟笑眯眯地用手指勾了勾她的腰。
人蓦地一麻,秦筝嘴型变换,最后还是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坏东西!”
萧凌尘给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前方说不定有不少人在等着他自投罗网,萧瑟一度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和沐春风分开,免得沐家蹚上这一趟浑水。
怎料,沐春风极有气性,一边说着师徒情分一边说着江湖道义,直接让人挂出了青州沐家的家旗直哄哄地往三蛇岛去。
接下去的三日风平浪静,许是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大家都在努力调整状态,雷无桀捧着剑,司空千落拿着枪,唐莲在屋顶打坐不知在想什么,任谁都品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三日之后,两艘船缓缓出现在金错号面前。
两艘船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但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一同来的。
因为一艘隶属于北离高成府海兵,一艘隶属于国通府,这些临海的州府的确有资格派船来深海巡逻,却鲜少来到如此深的海中。
沐春风站在船头,望着那两艘慢慢开过来的船却没有回避的意思,“虽然我很不喜欢拿身份去压别人,但是父亲时常和我说做人就像做生意一样,有时候要让,有时候,一步都不能退。”
“什么意思?”同样站在船头的雷无桀问道。
“让别人知道,沐字是怎么写的!”沐春风忽然拔出腰间的动千山,海水汹涌,说不出的豪情万丈。
他这几日一直照着秦筝说的方法练气运气,小有成效,光是拔剑的气势就不同以往。
毕竟是正经收的第一个徒弟,秦筝特别上心,就差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师徒两个时常凑在一起看得萧瑟有些吃味。
希望这一趟真的能找到解决他经脉受损的方法才好。
对面两艘船上的海兵拉紧弓弦,蓄势待发。
沐春风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瞳孔蓦然缩紧,他长袖一挥,朗声喝道:“盈!”
漫天箭雨,离弦而散。
沐春风率先拔出了剑,他的剑杀意很弱。但剑气蓬勃,只见海水被剑气掀起巨大的浪潮,竟硬生生地将那些羽箭压下了不少。
这一剑,颇有秦筝那随手一挥造出来的惊涛之感。
萧瑟在心里一估量,若是沐春风再这样学下去。说不定等这趟航行结束,他就能入金刚凡境。
唐莲一步跃起,双手猛挥,只见两条海水从他手上掀起,正是那酒仙百里东君所创的积水成渊。
萧瑟暗暗啧了一声,这唐莲,不声不响地竟到了大自在境,半步逍遥了。
雷无桀拔出了剑朝天猛挥,一道红光闪过,一整排羽箭都被砍断了。
他用的明明不是杀怖剑,却有着和杀怖剑一样的杀生灭绝,狠厉可怖。
又一个大自在境。
司空千落挥动银月枪,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断风一枪,被击碎的羽箭散落了一地。
也是自在境的威力了。
以四人之力对抗两支军队,竟势均力敌。但这漫天的羽箭能挡住一波,却架不住对面不停歇地放射,他们终会有力竭的时候。
“掀翻他们。”萧瑟轻声说了四个字。
对面的两艘船几乎在同一时间推出一架巨大的,这么巨大的放在陆地上是用来攻城用的,放在海里则是用来射鲨鱼的。
落金弩,州府海军的最高军器。
“大徒弟,借个剑!”一道身影踩着剑飞过沐春风身边,手指一勾,那柄名剑动千山就落到了对方手里。
御剑而行,剑仙之境,加上动千山,一剑卷起的浪潮几乎把平整的海面如同一块布一样扯了起来,连相隔较远的金错号也感觉到了即将被拖走的威势。
“快快快,全速后退!”沐春风连忙喝道。
遮天蔽日的海水隔开了金错号和两艘官船,两架落金弩齐刷刷地改变目标对准御剑凌空的秦筝,嗡的一声放了出去。
“那边放弩了!”落金弩发射的声音很响,唐莲的耳朵一动,立刻听出了声音。
雷无桀一想就猜到了,“冲着小先生去的。”
萧瑟微微抿唇,“这么大的弩打船容易打人难,信她。”
放弩的声音唐莲听见了,秦筝自然也听见了,她甚至看见了,剑锋一转,湛蓝的剑气骤然盈满剑身。甚至如同抖落的火焰迅速把她卷起的海水也染出一片通体冰透的蓝。
卷起的海水骤然和海面脱离开来,形成一把巨剑的模样,两边的视野骤然明朗,雷无桀看到那长空一剑,猛地想起了当初青城山脚下赵玉真挥出的那一把巨大的无量剑。
那把剑也是这样,剑气凌天,仿佛天地尽在掌控。
‘剑出。’秦筝就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举剑一劈,“鸿蒙!”
头顶的鸿蒙古剑如流星坠落,直接撞上了两支落金弩箭,分散的水流如蛟龙入海,直冲海面而下。刹那间波涛万顷,两艘官船被数道水流击中,船甲破碎,桅杆断裂,海水不断地从破洞的船身里倒灌进去,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两支射出去的落金弩箭被踩着剑的那位不知道是人还是神的祖宗拿在手里转了转,方向一瞄,就对准那两艘岌岌可危的官船。
“再不滚,我就让你们沉在这里。”
第52章 稚子心性
▍总说你耳朵坏了,我看全身上下就你耳朵最诚实。
金错号上的人几乎都被这一剑惊住了,他们想起怒剑仙颜战天一人逼退南诀一万大军的传闻,他们中曾有人以为传闻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一万这个数字太过夸张。但眼下,另一位剑仙站在眼前,用事实告诉他们,任何一位剑仙的传说都不是传说。
两艘官船正在仓皇逃离的时候,忽然又有一艘船从远处驶来,那艘船很大很豪华。若论外形,几乎和沐家的那一艘一模一样。
上面飘着一面巨大的旗帜,神鸟大风旗,北离萧氏皇族的族旗。
“又来一艘?”雷无桀皱了皱眉,“怎么没完没了的?”
萧瑟没有出声,神色微微地发生了些变化。
沐春风望了田掌柜一眼,后者已从那惊天一剑中回过了神,看了眼靠近的船,“是东及海事府的羽翎号。”
那艘名为羽翎号的雪松长船越行越近了,沐春风好奇地张望着,“不知是哪位皇族亲临?八王之乱之后,明德帝的兄弟们大都被赶出天启派往封地。只有每年的祭天大典可以奉召入天启。
离开自己的封地需要上报天启,得圣旨御批,但这么多年没有哪个王爷敢报过。
至于天启城的皇族,有能力调动海事府的,也就只剩下白王和赤王了。”
“刚刚那两艘船,就是白王和赤王派来的。”萧瑟看着那面耀眼的旗幽幽说道。
沐春风眉毛一挑,“难道是那位天启第一美男,金衣长刀的兰月侯?这位我慕名已久啊,今日若能得见……”
羽翎号上的人影渐渐清晰,金错号上除了萧瑟面色不改外,其他人都是一惊。
这人他们认识,而且不久前才见过。
掌剑监,瑾威公公。
“竟然是这太监。”沐春风咂舌。
既不是王爷,也不是侯爷,甚至都不姓萧。而是个太监,但却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
虽然他不姓萧,可他的确有资格升起这面神鸟大风旗。因为世人皆知,五大监只隶属于一个人,当他们离开天启的时候,所作所为只代表着一个人的意志。
明德帝萧若瑾。
所以这面神鸟大风旗,比任何一位侯爷、王爷的都要威风,因为那是天子之威。
羽翎号终于行到了金错号旁边,与它并驾而列,萧瑟望着不远处的瑾威,说道:“公公还是不放心,要来这里抓我回去?”
“陛下怕你涉险,命我在你出海之前抓你回去。
但既然你已经踏入了险途,瑾威不才,只能为王爷扫清一些障碍了。”
瑾威看了眼已经歪歪扭扭的两艘船,心中波涛迭起,“现在看来好像是瑾威来晚了。”
萧瑟淡淡地说:“不晚。”
两道破空声直坠而下,正正好地把两艘正准备逃的官船扎了个底朝天。
秦筝踩着剑飞回来,无辜地眨了眨眼,“手滑了。”
“辛苦公公把那两艘船上的人救上来带回去。”萧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深海凶险,海盗袭击了两艘船上的人,恰好公公路过将他们救下,公公以为呢?”
瑾威垂了垂眸,“瑾威明白。”
萧瑟收回落在神鸟大风旗上的目光,淡淡地垂下眼帘,“那我们走了。”
“其实我本该与王爷同去,但想必王爷不会愿意。”
瑾威看了眼他牵着的小姑娘,拱了拱手,“那便祝王爷此行顺遂。”
萧瑟不答,金错号慢悠悠地从那两艘已经沉了一半的官船中徐徐穿过,驶向更深的海域。
船行出一段距离之后,背后的神鸟大风旗已经消失不见,萧瑟看着头顶一片碧空如洗,忽然轻轻叹了声:“父皇待我的确很好。”
看到神鸟大风旗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他是明德帝继位那年出生的皇子,父皇和琅玡王叔都对他十分钟爱,他纵马天启城,意气风发。
可这一切最后都被打破了,突如其来的琅玡王谋反案,他为王叔伸冤,父皇震怒,将他贬谪流放,偶有的信仰一夜之间崩塌。
秦筝站在他身边,五指悄悄嵌进他的指缝,萧瑟反过来扣紧了她,“阿筝,我要亲自弄清楚那件事的真相。”
她不清楚他的过去,只能从他偶尔说的话中拼凑个一二,觉得那是他的伤心事,兴许还和他武功被废有关,所以她一直识趣地没有问。
“我会陪着你哒。”她抱着他的手臂小声回应。
萧瑟垂眸看着贴在自己臂弯里的小脸,终究还是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嗯。”
几日之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海岛的影子,田掌柜双手拢在袖中,望着远处那三座紧挨着的岛,淡淡地说:“到了。”
三蛇岛。
金错号靠岸之后,那两名身着黑袍的蛇首带着从港口招募来的捕蛇人率先下了船,他们在里面都套上了护身的紧身皮衣,外面罩着黑袍,脸上带着铁制的面具,防护得极其严密。
见他们套得这么严实,雷无桀有些不解,“金线蛇有这么毒吗?”
唐莲点了点头,“如果被金线蛇咬上一口,你大概可以活一盏茶的时间。
我们在岸边见到的金线蛇是被驯养过的,毒素已经褪去大半。但普通人如果被咬一口还是会当场晕过去。”
真毒。
船靠岸之前,秦筝就已经蹦到岛上去了,久违地踩上陆地,她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在药丸的帮助下她已经好很多了,但能在地上走她还真不想待在船上。
等几人下船的时候,秦筝已经在岸边的浅滩上走了好几个来回。
沐春风看着小师父乐颠乐颠地在礁石上跳来跳去,“没想到小师父一直保持着这般稚子心性,这就是境界吧。”
走在他旁边的萧瑟投去了目光,“你师父但凡心里有点苦闷就开始念经,比和尚还会念,念完一觉醒来就跟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
从小就练坐忘心法的人,什么烦恼都留不住,无怪乎她的师兄师姐将她养得那般纯粹。
若是真有留下来的,日积月累成了心魔,也给压着没有暴露出来。
萧瑟忽然想到在来东及路上的那一次,秦筝的师兄师姐知道她有那样的心魔吗?
在雪月城的时候,他也听秦筝提起过她的师兄师姐,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前头各个师叔门下的师兄师姐加起来有十几个呢,可惜现在只剩几个啦。
喝着茶的小道姑哀叹一声,捧着茶杯继续去看来来往往的路人,那悲伤的感觉一下就散。
要不是他不小心戳到了她藏在心里的痛处,他都不知道秦筝原来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