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夺心魔本体才是黑色的雾?
她茫然地思考着这句话,看不见的刺骨阴冷密集包围住她,像是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流,深冷沉重,让她感到难以呼吸,脑海里全是在剧院里遇到那团黑雾时的惊悚场景。
“你刚刚说,夺心魔,是整个逆世界的主宰?”
“是这样。”
“那,它会说话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霍普问住了。他古怪地咕哝一声,挠挠头:“这我倒是不知道。毕竟从人类生存的角度来讲,我们还是永远不要遇到它比较好。”
所以,那团黑雾会是夺心魔吗?贝尔纳黛特沉默着,隐约感觉这个推论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回想起在自己家门外,以及剧院里出现怪物的时候,都是那团雾气突然出现并杀死了那些怪物。
如果真是夺心魔,它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手下?
可如果不是,那它究竟会是什么?还有自己梦境里,有着和彼得一样声音的人影,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彼得对贝尔纳黛特安慰道:“别担心,贝妮。我们会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他的声音很清朗,也很柔和,像是春日里沾满阳光的云团,充满轻盈悦耳的温暖感。
霍普看了看他们两个,伸手再次摸出一根烟点燃,并由衷觉得,朋不朋友什么的,尤其是在两个青春期少年少女之间,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变得没什么界限,就像他曾经看着长大的十一与迈克。
哪怕他做尽恶人,端出一副凶巴巴的强势父亲的模样,还几次三番棒打鸳鸯,也仍旧阻止不了那两个孩子天天黏得跟一个人似的,直至最后结婚成家。
这他妈的青春啊。他吐出一口烟圈,满脸沧桑地默默想着。
“对了警长,您知道什么是‘暗核’吗?”彼得问。
“暗核?”霍普看上去对这个词非常陌生,“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线索又断了,贝尔纳黛特垂下眼睫。看来唯一知道与暗核有关消息的人,只有泰德·莫洛尼。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回想起对方在医院大楼外对她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等你找到暗核后,我们会再见的。”
真奇怪。
他的话听上去就像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似的。:,,
第27章
告别霍普警长时已经是快晚上九点, 整个城市一片灯火辉煌,夜色垂浓。贝尔纳黛特和彼得很快回到了皇后区森林山,他们各自的家里。
她沉默了一路, 看上去仍然在被那个来自逆世界,却听起来和彼得的嗓音过于相似的古怪声音, 以及那团黑雾所困扰, 甚至是莫名不安,秀气的眉尖微微颦蹙,轮廓清美的脸孔面无表情。
临别时,彼得忽然回头叫住她:“嘿,贝妮。”
她反应慢半拍地转过身, 看到他正站在路灯下同样望着自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好吗?我们会解决好这些事的。”
她垂下视线, 略微叹口气, 继而又浅浅笑起来:“你也一样。城市巡逻忙着做友好邻居的时候,也得考虑下自己的休息时间。”
“我会的。那, 明天见?”
“明天见。”
说完, 贝尔纳黛特转身跑上楼梯, 开门走进去。
玛德琳还没回来, 整个屋子里一片漆黑,格外安静。
她在厨房找出杯子,倒出一杯柠檬水端上楼, 打开电脑,开始准备写荣誉社会学的课堂论文。然而没在文档里敲出几行单词,霍普警长的话总是在耳边消散不去。
“怪物自己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除非逆世界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可剧院里, 她听到的那个声音……难道真的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
她闭上眼睛, 任由自己陷进身后堆着柔软毯子的厚实靠背里。窗台上逐渐响起轻微的雨声,透明水滴接连不断地敲打在玻璃与花架上,被灯光映亮如无数破碎的水晶。
枕着一夜雨声入眠,贝尔纳黛特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到处是怪物的影子,模糊的人形,还有那个不带一丝鲜活气息,紧贴在她耳垂边轻声呼唤的诡异声音。
阴森又温柔地叫她,贝妮。听一次脊背发凉一次,甚至连脸上都隐约传来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抚摸过的惊悚感受。
再次睁开眼是因为闹钟已经响了好久。
屋子里暗沉沉的,黯淡灰光如薄膜般覆盖在地面,铺天盖地的雨水激烈地敲打在窗户上,似乎要将它砸开。几簇已过了花期的风信子在窗外被淋得东倒西歪,大雨将它们仅剩的色彩都浸泡直至褪色,枯萎的叶子被冲刷进泥土里,只留还未彻底凋零的干瘪枝干。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只穿着雨衣出门。贝尔纳黛特站在玄关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她最常用的黑伞,准备和彼得一起搭乘校车去学校。
司机是开了许多年校车的老员工,对于皇后区森林山这两个只有大雨天才会坐车的孩子也已经见怪不怪。
弗莱士坐在靠近过道的第四排位置,彼得经过他时仍然在低头看着手机,思考着该怎么进一步改进这种新设计的蛛网类型,并很适时加快步伐轻轻跳了下,毫无难度地躲开了他故意伸出想要绊倒对方的脚,落地声微弱近无。
“搞什么?”大块头的金发寸头男孩先是一愣,继而是一阵尴尬的恼火。本来准备等着看热闹却没能成功的学生们神色各异,转而开始纷纷发出几声古怪的闷笑。只有一旁的杰西卡看起来松了口气。
“帕克。”
“啊?”
“你脚上装了弹簧吗?”
“呃……”彼得迟疑一会儿,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没有,你要脱掉我的鞋子检查一下吗?”
闷笑声顿时变成大笑。
弗莱士猛地站起来,却在校车因为红绿灯紧急刹车时没能控制好平衡,直接撞在前面的座位靠背上,立刻疼得捂住腹部。
彼得很配合地跟着校车晃了晃,顺便伸手替旁边同样快要撞到前排靠背的杰西卡挡了一下,让她不至于用头直接撞上去,还被眼镜磕到脸。
“谢……谢谢你,彼得。”她莫名紧张地扶了下滑到鼻梁中央的眼镜,闻到对方衣袖上有股淡淡的柑橘味衣物清洁剂的味道,很夏天的感觉。
彼得朝她笑着点下头,算做打招呼,然后走到后排贝尔纳黛特身旁的空位坐下。
杰西卡咽回原本打算邀请对方坐自己旁边的话,转头看到他们似乎是相互轻声说了什么。然后贝尔纳黛特忽然安静下来,直直望着对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流露,可彼得却心虚地捧出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暖棕色眼睛眨了两下,试图打算萌混过关。
片刻后,她叹口气,挪开了视线,伸手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用隔油纸包好的东西递给对方,里面是两个鸡蛋火腿三明治,不带面□□,而且煎蛋也刚好是橙黄过心的那种。
没再去看对方的眼睛,贝尔纳黛特靠在椅背上,偏头望着窗外稠蒙灰霾的城市回答:“周一是梅的固定夜班,她早上才刚睡,我知道你肯定起不来。而且本杰明做的三明治不去皮,煎蛋手艺也不是他擅长的,你从来不吃。”
彼得咬着手里的三明治,用袖口虚擦一下嘴角,眨眨眼挪开视线,却又没过几秒就再次侧头看向对方,眼神亮晶晶的。
察觉到杰西卡一直在盯着后排看的目光,坐在她身后的劳伦从手机视频里抬起头,也跟着看了两眼,表情惊奇:“你在看什么?”
“噢。”杰西卡迅速收回注意力,摆摆手,“就是一些,雨。”
她说着,转身靠在座位靠背上,情绪莫名低落下去。
校车一路摇晃着来到中央公园大街,再拐两个街区就是学校门口,雨势已经开始逐渐减小,但光照依旧很差。乌云沉甸湿漉地压在纽约市的头顶,潮润的空气里粘着淡淡白雾与逐渐逼近冬天的寒凉。
感觉到校车正在逐渐减速直至停下来时,彼得耳机里的酷玩乐队刚好唱完一整首《Till Kingdom e》,同时,他感到有人伸手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我打算今天和塞莱斯特谈谈。”贝尔纳黛特轻声说,“你知道的,关于霍普警长说的那些事。既然她也一直在调查霍金斯实验室,也许我们可以和她一起。我始终觉得,她忽然对奥斯本企业感兴趣,应该不止助学金这么简单。而且她要是一直一个人继续调查的话,实在太危险了,那些怪物随时会伤害到她的。”
彼得考虑片刻,赞同了她的提议:“那我们在哪儿碰面?”
“温室园怎么样?下午我们班会在那儿上生物课。”
“就这么说定了,我下课后过来找你们。”
她点点头。
校车正好在此时到站,大家纷纷背起书包下了车,走进一片雨水的校园里。还有一些自驾上学的学生则从停车区撑着伞跑过来,或结伴或独行地跑进教学楼,谁都不愿意在满是积水的露天场地里多待。
塞莱斯特坐在自己那辆车身有着明显掉漆的老旧福特车里,反复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将雨伞打开,最终只能放弃。
她烦躁地碎碎念着将已经坏掉的伞丢向后座,打开车门走出去,反手抓住满头红铜色卷发用力塞进帽子里,然后取下背包举在头顶,打算就这么冲过去。
刚迈出去一步,意料之中的冷雨被及时从身后遮掩而来的厚实伞面隔绝开。
她茫然地回头,看到哈利正站在自己身后,身上穿着件黑色的薄绒衫和冷灰色的长风衣,手上戴着漆黑的皮质手套,脖颈间松松地系着条黑白夹色的围巾,露出胸前的062金属坠饰。
这样的着装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未免太过正式,但穿在他身上却出乎意料的合适,让他看上去几乎不像个学生,倒像是一个年轻俊俏得过了头的教授。
“一起吧。”他看了看面前的烟雨缭弥,浅碧色的眼睛在这样光照缺乏的雨天里,看起来有种介于蓝色与绿色之间的奇异,“就这么跑过去的话,你会被淋湿的。”
举着背包犹豫几秒,塞莱斯特最终选择听从了对方的提议:“谢谢你,奥斯本先生。”
两人共同走进大雨中,她听到哈利忽然说:“能别叫这个吗?”
“什么?”她没明白。
“奥斯本先生这个称呼听起来像是在叫我爸,每个人都这么叫他。”哈利回答,眉眼间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阴郁感。
塞莱斯特仍旧没明白这有什么问题,你跟你爸一个姓氏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很客气地笑了笑:“抱歉。”
“不用这么说。”他语气不变地回应,“或者你可以直接叫我哈利,就像彼得和贝妮那样。”
“呃……好的,哈利。”她边说,视线擦过他胸前那条银链。
明明是并不起眼的动作,却仍旧被对方捕捉到:“你好像对这条项链很感兴趣。”
昨天在餐厅外碰见的时候,她也在看这条项链。
“因为感觉挺特别的。”塞莱斯特尽可能自然地回答到,然后顺势又问,“为什么要选这串数字?”
“嗯……”哈利侧头看了看她,碧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如同一簇转瞬即逝的冷火,将那些难以读懂的情绪微微映亮,“因为很重要。”
“你的生日?”但看上去也不像啊。
“不是。”他回答,“是一个纹身。”
“一个……什么?”塞莱斯特愣了愣,戴着手表的左手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后背冒出轻微的鸡皮疙瘩,连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听起来都格外惊心动魄。
“别告诉我是你身上的。”
“不是。是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他说着,正想继续补充,却忽然发现塞莱斯特停下了继续往前的动作,脸上神情虽然称得上平静,但脸色却有种掩饰不住的难看。
“塞莱斯特?”哈利叫了她一声,同样停下来,手里的伞倾斜向她,雨水沾湿他的肩头。
她张了张嘴,说不上来是要说话还是呼吸,似乎雨伞带给她的除了庇护,还有种看不见的压迫与窒息感。
视线四处乱看间,塞莱斯特忽然指着一旁同样正撑着一把伞走过来的两人,声音微微虚浮:“噢……看看谁过来了。嗨――贝尔纳黛特!”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蓦地转头:“塞莱斯特,哈利?”
“介意和我换个位置吗,彼得?我想你和哈利可能会更顺路。”
她边说着,边快步走过去,伸手挽住贝尔纳黛特的手臂,朝彼得绽开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谢谢你。”
“好,好的。”彼得看起来一脸状况外。
他和贝尔纳黛特对视一眼,然后几步跑到哈利身边,这才注意到他正盯着对面的塞莱斯特,一种强烈的专注感从他的眼底过于自然地流露出来。
“那么,回头见。”塞莱斯特说完,很快挽着身旁的少女转身离开,在漫天雨雾中迅速消失,如同受惊的幽灵。
走进教学楼,贝尔纳黛特一边抖了抖潮湿的雨伞收好,一边看向仍然时不时回头望着身后操场,似乎正在畏惧什么的塞莱斯特,轻声问:“你还好吗?”
她回过头,神情里有肉眼可见的紧张,被雨水淋湿的发丝摇晃在额前:“……不,其实不算太好。”
说着,她拉起贝尔纳黛特就朝一早数学课的教室走去,嘴里还一直在焦躁地念叨着:“我就知道我的预感不会出错,那把伞就是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