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
走在人行横道上的菅生希子听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时在心里啧了一声,她以为过道了那个男孩才能反应过来呢。
胳膊被用力拉住的菅生希子回过头,然后她愣住了。
超能力触发,在猫猫眼中升起了雾气后又变得无比清晰。
菅生希子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逆着光走向腹背受敌一身狼藉的幼驯染。
那个许诺着将给她所有忠诚的男人脸上是陌生的狠厉,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里的木仓,黝黑的洞没有任何动摇的对着她的眉心:“你背叛了组织。”
“姐姐你还好吗?”诸伏景光发现了眼前的姐姐似乎身体不太舒服,因为她的面色很差神情看起来非常恍惚。
“我——”菅生希子揉了揉太阳穴,马路中间可不是什么愣神的好地方,得在绿灯结束前走到对面。
当失控的大卡车高速向两人驶来的时候,诸伏景光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反应。
然后眼前的姐姐郑重的和他说了一句话,诸伏景光感觉到肩膀一痛有人重重的推了自己一把,在身体不受控的向后仰倒在马路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菅生希子觉得今天可能不是一个好日子,因为她发现那个攥着方向盘笑容狰狞冲向她的司机居然是早就被警察判定为死于车祸的医学生武内。
跑不掉了,菅生希子在这家伙仇恨的眸子中看到了未来。
超能力被触发,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自己和不断尝试着给她做急救的未婚夫。
漂亮的金发被她的血液弄脏了,菅生希子从来没想过他们的未来会是这样。
“拜托告诉阿阵,我一定会回来的。”菅生希子郑重的对眼前的男孩说道,把这个被她殃及的倒霉男孩推开。
今天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天,黑泽阵买了一瓶大明星推荐过的香槟和一束花准备在浪漫方面努力进修一下课程。
然后一切都变了。
属于血液那股铁锈腥味和刺目的红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跪到恋人的身边时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给她做急救。
她伤的太重了,黑泽阵冷静的做出这样的判断然后脱掉身上的衣服试图堵住致命的伤口。
她流的血已经超出了安全的范围,黑泽阵在抚摸上沾着血迹的湿热脸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表情逐渐在她的脸上消失,深色的瞳孔在扩张着,生命力逐渐的再消逝。
一条生命结束的速度快到让黑泽阵难以再做什么进行补救,脆弱到让人难以承受。
四周的人报了警,一些人围了上来。
胳膊上蹭掉了一大块皮的诸伏景光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仍然抱着失去了呼吸恋人的金发青年。
然后狼狈的猫猫眼男孩被那双浅色的冰冷的眸子钉在了原地,身体忍不住颤抖的男孩觉得害怕。
诸伏景光跟着妈妈看过很多泡沫剧,里面的主人公通常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会歇斯底里、会放声哭泣或是砸东西。
但是直到现在,诸伏景光才知道原来痛苦和崩溃也可以是无声的。
悄无声息并不代表着他没有浓烈的情感,事实上诸伏景光在四目对视的时候有被那双眸子中闪烁的火焰焦灼的错觉。
诸伏景光不知道那种安静又可怕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但是小动物的直觉让他想起了发现自己家里被烧时的那个夜晚。
温度高到让空间都扭曲的火焰轻而易举的将房屋燃烧成木炭,但是如果被这种火焰灼烧的话,好像会比死亡还痛苦。
即便如此,诸伏景光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完成那个姐姐最后拜托他的事情。
又是一年圣诞节。
武内把酒倒入了喉咙中,从后视镜中他能看到自己笑起来不自然的脸,被化学试剂烧灼过的指腹伤口已经结疤不过还是会有痛意。
不过这些都是为了不被找到而做的牺牲,武内这样想着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朝着眼前的目标攻击而去。
三秒后,一辆更大号的消防车从左侧直直行驶过来把武内所驾驶的卡车撞翻。
滚动了三四圈的卡车最后停了下来,车头的地方因为猛烈的撞击紧紧的凹陷进去。
虽然系这安全带,但是武内还是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脸,双腿传来的痛意让他心里发凉觉得自己的腿大概保不住了。
武内努力的睁开眼睛但是血液很快又将他的视线浸染成一抹红色,模模糊糊的他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视线内。
猛的睁开眼,武内闻着空气里熟悉的消毒水味看着身边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松了口气。
他茫然的盯着膝盖处被子下面空空的位置深吸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事实上因为药物的关系武内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但是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价值,他的未来会非常可悲。
房间里的窗帘都拉着,光线很暗。
花了几分钟,武内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人。
一个银发的青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和上一次相见相比他瘦了很多那种温和的伪装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银发青年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在注意到他连领带夹都是全黑时,屋内意识到他身上的这是一套参加葬礼时会穿的丧服。
武内的身体开始颤抖他害怕到僵在原地无法动,屋内意识到他的过去追上他了。
黑泽阵看着这个为了躲避不惜整容、拔掉牙齿、烧坏指纹为里世界的组织做脏脏活儿的丑陋之人,冷笑起来。
武内动用了一切办法,甚至不知道如何改变了自己在官方留下的dna痕迹,就为了在法律上钻空子不受到惩罚。
过去的记忆突然出现在眼前,黑泽阵抚摸着胸口的位置:“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坏人超过追诉期就不需要再受到惩罚。”
“当时我认为是律法设置的漏洞,后来我意识到法律是由为了在制衡下得到可持续利益的和平的人类所制定的。”
“人类在进化的途中为自己戴上的枷锁,官方对暴力合法的垄断所能制约的不过是接受文明教条的人类,他们遵守规则也付出最昂贵的代价。”黑泽阵冷静的说道。
四目相对的瞬间,武内发现银发青年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总担心我会噩梦或是受到困扰,但是我自己清楚。”黑泽阵露出了一个冷冰的笑容:“我不属于文明,只是一个伪装很好的异类。”
看着越来越近的银发青年,武内颤抖着想去触碰按钮但是没有一点力气。
仿佛是玩弄猎物的野兽,银发男人站在窗边就停下了脚步,某种是厌恶和嘲弄。
意识到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武内抬起头猛地看向正在支架上输入的液体,因为惊恐心跳不断加速。
心电图机上的波纹从剧烈起伏到一条直线一切都非常的快。
银发青年看着杀死他爱人的家伙失去生命体征后,眼中愤怒的火焰才熄灭了几分。
大门被推开,带着眼罩的中年男人一脸满意的出现在眼前。
作为旁观者和评判者朗姆都意识到这个通过了药物试验的青年具备一切他们所需要的优秀特质,和那些需要多年考察的成员不同,眼前这个在组织出资的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兜了一圈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条正确的路上。
亲身感受到生命究竟有多么无常脆弱能够轻而易举的被摧毁,他才能为了组织伟大的目标而献出所有的忠诚不是吗?
“你在香港和意大利的表现非常出色,组织上下有目共睹。”朗姆看着眼前未来可期的年轻人说道:“那位大人给了你独属于核心成员的代号,琴酒。”
第90章 090
“山本先生,请您进来见医生。”抱着病例单的护士对坐在外面走廊中的少年说道。
戴着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红山楂色眸子的少年站起身来,进入看诊室之前他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女孩。
有着一头乱糟糟白发的女孩原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小说,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在身上停留的死亡视线。
“放心吧papa,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随便乱跑的。”女孩挥了挥手说道。
“山本先生的女儿居然都这么大了吗,真让人意外。”护士小姐捂着嘴巴感慨道。
她只知道这位看起来小小的一副少年人模样的男人其实是非常出名且低调的画家。
没想到山本画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愈史郎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你又惹了什么麻烦被警卫或是医生发现,这个月的零花钱就完全没收。”
话虽如此,在看诊室白色的大门关闭之后,波稻脸上的表情变了。
自从进入了这个医院之后,波稻就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这让她变得躁动起来。
同类之间的吸引让波稻能够判断出对方的状态并不算好,生物的本能让波稻感觉到了收紧的胃部传来的反馈。
原始的本能趋势着波稻去吃了她的同伴,但是脑海中过去的记忆又打消了这种饥饿的情绪。
波稻没有忘记那两个孩子,事实上现在回首望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的好心,她所能看到的世界现在也不过那小小的岛。
做了很久的心里斗争后,波稻站起身准备去看看。
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朋友也有互相拜访探病的不是吗?
波稻把口袋里剩下的零花钱买了一盆凌霄花和一袋零食,顺着气息寻找而去。
在负一层的电梯外门口处撞上高大的男人是意外,波稻看着之前惨兮兮的金发小子变得如此高大还有些不习惯。
然后喉咙处和头皮传来的痛意让波稻的脸上出现了畏惧的表情。
波稻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金发小子的头发都白了,为什么这家伙的气息完全改变了,为什么他的身体里的数据和幼时不一样了?
眼前的这个人类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危险。
零食掉了一地,波稻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黑泽阵加大了力气,他不希望未婚妻被复制成影子:“我不会给你机会再伤害希子。”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想探望一下故人而已。”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涌出,觉得颈骨都要被捏断的波稻一脸无辜。
黑泽阵冷笑起来:“说谎,你们老家的习俗是带着零食到这里吊唁亡者吗?”
波稻抬起头,才发现自己顺着感应来到了停尸间。
“你是来复制希子的吗?”黑泽阵的眼中带着几分煞气。
“我才不能复制她啊。”原本张牙舞爪的挣扎着的女孩愣住了:“什么情况,那家伙又不是人类怎么会死啊?”
然后波稻感觉到眼前的人终于松开了手,坐在地板的波稻摸着火辣辣疼的颈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和上次相比她长高了也长大了,黑泽阵猜测她这些年应该没少吃人:“解释一下,你的话。”
“小的时候还不明显,不过她的身上有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有一部分影子又有一部分其他的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觉得没有那么脆弱。”波稻说道。
”
我看着希子在我的面前死去。“黑泽阵平静的说道。
“不同种族之间对于死亡的定义是不同的,生命开始和进化的方式也是不同的。”一脸稚气的波稻此刻却显得非常成熟。
黑泽阵想起了那个被车祸吓坏的猫猫眼男孩所说的话,沉默下来。
“她会如何回到我的身边?”黑泽阵问道,虽然只抱着微薄的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具体的方式我也不清楚。”波稻诚实的说完,发现眼前的家伙看起来很后悔刚才没有一只手杀死她。
“影子的种族和人类不同,我怎么知道。”波稻看向温度偏低的停尸间。
“我的建议是留下一部分,影子具有很强的自我修复功能。”波稻说道。
“然后呢?就这样吗?”黑泽阵冷静的问道,他在思考这个大可能性。
“然后去寻找塑造她的另一部分吧,让她不用畏惧影子被破坏的那部分血脉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波稻说道。
波稻对陷入思考的银发男人说道:“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她可能不会以人类的模样回到人世。”
黑泽阵没有搭理这个聒噪的家伙,而是打开门朝着冷气最足的地方走去。
波稻的话给了黑泽阵希望的同时,也提醒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去哪里,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组织体能不断复制,但如果火化了就什么都没了。”波稻提醒道。
黑泽阵冷笑一声,一开始火化这一环节可就不在他的计划中。
在气呼呼的波稻把零食捡起来装好后发现眼前的路被挡住了,银发青年用一种强硬到不容许拒绝的态度对她说道:“跟我来,复制一些东西。”
那种冷冰冰的审视让波稻莫名想起了小时上山挖野菜时遇到过的野狼,也是这么充满杀意仿佛在思考如何将她抽骨剥皮。
本能让波稻想要动手,但是想到这些年来爸爸的教导只能蜷缩在阴影中点了点头。
菅生希子无数次在各种影视作品或是小说中看到过对于死亡的描写。
但是当人祸降临时菅生希子才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大部分都是人类臆想的。
死亡是很突然、很猝不及防很令人遗憾的。
菅生希子最终还是没能把想要传达的遗言亲口告诉阿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