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一会儿,并不大睡得着。”林宣汐开口说道。
“我瞧着妹妹体弱。”李素媛说道,“这里站着仔细伤了风。”一双手摸着林宣汐的手,略带着冰冷,显然已经站了一阵。
不知道她看了多久,李素媛心中踅摸着,今日里打听到的消息京中的北静王要来的消息,若是平时,新来的姐妹她会打探了作息再行动,因为北静王的身份让她才会如此行动,长且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李素媛说道:“今日里我也睡不着,到了溪边的时候发现有人来诵诗。听着诗词高洁,我也难免意动,早晨和姐妹作诗还没有过瘾,下午就孟浪了。”李素媛看着林宣汐,神色柔和。
说起来如果真如同李素媛说的那般,颇有才气的少女偶然听到少年们的诗词,便想斗诗,遣了自个儿的丫头过去对诗,再然后跟着少年对诗,从头到尾是恪守自己,若是有错,只能说是诗兴大发惹得错。听上去似乎是风流雅韵。林宣汐却猜到了她是为自己谋求前程。
此时说道:“我也刚刚出来,略站了一会儿,姐姐觉得受凉,许是刚刚碰了凉水的缘故。咱们回院子,等会要跳格子呢。”王滟滪知道了,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林宣汐想到了王滟滪的话,揉了揉眉心,对于李素媛的行为她看不上眼,却终究和她无太大的干系。
李素媛心中一喜,想着林宣汐也刚过七岁,或许不明白她举动隐藏的含义,等到跳格子的时候格外和林宣汐交好,惹得应天兰说媛姐姐不喜欢自己了,又是闹成一团。
林宣汐从马车中下来,正欲进府的时候听着了身后马车停伫的声音,回首望去,见着身穿湖蓝色色长衫的少年跃下了马车,少年唇红齿白,长眉入鬓,一双星眸柔和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绪。生得俊美,如果说贾宝玉生得俊美还带了些女气,眼前的男子则是全然的俊秀。
“林姑娘。”那人对着林宣汐拱手。
林宣汐也行了一个蹲礼,面色犹豫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林姑娘,这是我家王爷,北静王。”旁边的下人说道。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林宣汐一惊的同时,免不了再次行礼。心中也是疑窦丛生,北静王怎地来了扬州。
在门口候着林如海同贾敏的时候,林宣汐少不得要同水溶交谈,水溶见着林宣汐年纪小,言语清楚谈吐有秩,加之容貌的清韵,原本下午见着的女子以为上佳,竟是不敌赏还年幼的林宣汐。想到了李素媛说着原本是在水月庵歇息的,此时心中一动说道:“说来也是巧合,今日里去了郊外一处桃林,风景是极好的,那里有一处水月庵,女客时常歇在那里。”
林宣汐低垂着眼,原来李素媛知道了下午有北静王才会不管不顾去了那里,她还奇怪为何李素媛今日里行事仓促,毕竟看李素媛的样子便知道她是个思虑周全之人。
林宣汐便缓缓说了上午的时候在溪边扑蝶作诗,下午的时候女眷们午睡过后,在院子之中做游戏,玩到现在正巧遇上了水溶。
水溶弯起眉眼,笑着说道:“想来这幅图定然是极好的?”见着林宣汐怔怔然,水溶解释道:“在京中,林姑娘留下了墨宝,在下曾见过的。可以说和林姑娘颇有些缘分。”
水溶心中喜欢,竟是从手腕褪下了香珠送与了林宣汐,对方既是上位者,林宣汐少不得接了下来,待在了手腕上。褚红色的香珠更衬得林宣汐的肌肤莹白,一双皓腕如玉,水溶觉得自己送的这串香珠极好,正欲说些什么,此时林如海已经带着贾敏匆匆迎了过来。
林宣汐不自在地转动了手腕上的香珠,只觉得还残留了男子的气息,水溶看着林宣汐的动作,只当是她喜欢自己送的香珠,面上微微一笑。
等到进入到了正厅,林如海接待了北静王,贾敏就带着林宣汐先退下了。
“你怎和北静王一块儿过来,让我吓了一跳。”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贾敏的院子之中。
第50章 林黛玉(11)
晚间在贾敏的房间里歪在她怀中说起了白日里的事情,贾敏说道:“瞧你今儿开心的。”李素媛的事情被掩了下来,并不表述。“应府的邹氏性子温和,又有些佛缘,养成的女儿也是天真烂漫,我是瞧过的。”贾敏把自己见过的拿出了说了一两句。
“李素媛,这个名字仿佛也是听过的。”
“她和应家小姐交好。”
“是了。”贾敏微微颔首,“便是从邹氏那里知道的,她似乎颇为喜欢这个女孩儿。”
林宣汐念了李素媛的诗,贾敏说道:“难怪讨人喜欢,单从这诗上便不是一般,难得小门小户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说了一阵李素媛,话题便转到了水月庵,“再等几个月,既然是清幽之所,我带着玉儿也去小住,在佛前捻一炷香也是好的。”
到了晚膳的时候,两人也是腻歪在一块儿。林宣汐站着和贾敏说了会儿话,等到她去小解的时候,正巧下人送来了消息,北静王今日里要安置下来,林府人少空置的院子也是不少,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安置妥当。
林宣汐再回来的时候,婆子已经退下,故而林宣汐并不知晓今日里林府住下了贵客。
“下午的时候,也玩久了。”贾敏说道,“早点回房洗漱休憩,让王嬷嬷给你捏捏胳膊还有腿,仔细明儿个疼。”
林宣汐笑着说道:“女儿省得,等到用热水泡一阵也是解乏。”
“自当如此。”
林宣汐应下了,从贾敏的院子里出来,林宣汐不急着回房间,今日里虽然玩耍了颇久,晚间时候吹吹风走动一般也是好的。之前为了强健体魄,晚饭过后总是习惯走走,冬日里太冷都是窝在房间之中走动,春日里晚风习习,林宣汐披上了披风,晚间不在房间中走动,而是到了自家的水榭亭台。
林府的花园自然比不上京都中荣国府的气派,是特有的江南花园的婉约,花园中的小径用浮花青石板铺就旁边镶着细细的约摸两寸的鹅卵石,按照贾敏的布局种着各式的时节的花朵,夜风吹动夜来香的花枝,送来清香,花园里的流水习习,播种了莲花的种子,等到初夏里便会浮出大片的莲叶,再然后是袅袅打着羞涩的花骨朵。
在院中偏西北角有一处水榭,有青砖红柱的六角亭,也是别致。里面备着长椅,更有石桌石凳,桌面刻得是纵横捭阖的棋盘。
从东北角入荷花亭有一块儿假山,挡住了视线,故而林宣汐再往前走几步见着了站在曲折的白玉石砌成的水廊上的北静王,有些懊恼,水溶已经看着了自己,这时候转身离开极为不妥,林宣汐深吸一口气,小碎步上前给水溶请安。
水溶正想到了林宣汐,可巧此时瞧见了她,不由得整了整衣冠,说起来也奇怪,身子消瘦,脸上也带着稚气,一双眼却如同一泓古井,笑起来的时候点点星光似乎都坠在眸子之中,这双眼太不像是孩童的眼,水溶也无法把林宣汐当做七岁的懵懂孩童来看待。
面色柔和与她寒暄,林宣汐一一应了,既然现在这个点儿水溶仍在府邸,今天应当是歇在林府中的,林宣汐想到刚刚贾敏吩咐让自己早点休息,心中明了,只是……“王爷是贵人,怎不见我爹爹?”
水溶失笑,说道:“姑娘既然是主人,招待在下也是使然,可会对弈?林姑娘。”少年的声音清朗之中带着些沙哑,尾音轻颤。接着说道,“林大人先陪了我一阵,我瞧着江南的院子和京都不一样的风情,想多留一阵,见着了林姑娘了。”
原本水溶只是打发时间,想着晚间的微风之中在水榭里对弈也是快意之事,只是落子之后林宣汐的棋力,让他认真起来。水溶棋是越下越慢,林宣汐落子的速度从头到尾都是如一的从容。
从落子之中可以见着对方的性情,水溶的棋先行试探,然后闪电般发动攻击,林宣汐的棋章则是以防守见长,滴水不漏,似是柔水却在水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布置了危局,水溶见着自己这方的白子已经显露出败象,投子认输说道:“林姑娘好棋力。”
水溶的棋下得也是极好,两人棋盘上厮杀的时候,不觉时间过得快,见着两人一局结束,水溶身边伺候的奴才连忙说道:“王爷,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宣汐这时候手里捧着茶盏,春日里的夜晚在水面上还是有些凉,水溶的目光放在林宣汐窄袖下露出的指尖,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的指甲。
“林姑娘也早日里休息。”水溶说道。
林宣汐蹲着身子送走了北静王,见着北静王走了之后,英莲连忙紧了紧林宣汐身上的披风,握住了她的手,林宣汐的手有些微凉,“在水面上吹了这么久的风,我刚刚让人煮了三红粥,小姐喝用一点。”三红粥是用红豆、花生米外的那层红色的皮还有红枣煮成的,再用了点姜汁,喝下去身子就暖洋洋的。
英莲果然是心细之人,坐在水面上久了,刚行走的时候有些僵硬,等到回到了房间手脚已经再次暖和起来。用了点三红粥,林宣汐略站了一会儿才肯安歇,她现在这具身子并不大好,若是用了餐直接睡觉,晚上还会难受,胃里克化不动。
浴桶里的水也倒好了,房间里是雾气袅绕,在英莲雪雁两人的服侍下褪了衣衫,浸入到了水中,林宣汐活动了臂膀,刚刚下棋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酸,明日里定然是不好受,换上了粉色肚兜,再穿上了中衣,等着王嬷嬷给她揉了揉腿脚,越发觉得温热手掌下碰触到的地方酸疼。
原本就到了她睡觉的时候,王嬷嬷揉着揉着,她便闭上了眼,王嬷嬷蹑手蹑脚给她盖了被子,脸上都是笑容,“小姐是累着了。今晚上雪雁守着。”到了外间里,王嬷嬷吩咐着。
英莲和雪雁是轮着睡在外间,若是林宣汐晚间起夜的时候可以服侍,只是自从林宣汐做了林黛玉,从未晚间里起夜过。
第二日林宣汐起得晚了,一清早起来的水溶离开林府之前没有见着林宣汐,心中竟是有隐隐失落。转念想到了林如海按照他的政绩,再外放个几年,就要回京了,心中又是舒畅起来。不知道到时候又是出落成何种模样。
“王爷已经离开了?”林宣汐今个儿果然身上是酸疼,用绢子擦了唇角,林宣汐开口问道。一清早,水溶和林如海一到去了衙门。
林宣汐便去了贾敏的房中。
贾敏知道林宣汐的身子果然酸疼,说道:“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虽然用药酒是有效,却是不好。”
“哪里就至于如此。”林宣汐说道,“只是有些不自在,过两日身子便好了。”
果然如同林宣汐说的,头两日酸胀得厉害,到了第三日便慢慢自在了。
融入了扬州城里的圈子之后,林宣汐便时常同众女郊游,李素媛上次那般失礼的同男子吟诗,似乎再也没有出现。也有可能仍是有,而林宣汐并不知晓,李素媛是扬州城里有名的才女之名,散了出去。
李素媛也十一岁了,偏爱单螺,装扮的素雅,眉眼柔和雅致,不负才女之名。李素媛这阵子身子抽长了不少,和红衣名言的王滟滪并肩而立,是扬州城里的两美。
“媛姐姐的才华,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晓了。”应天兰说道,“林妹妹也是出息的,听说不少也好奇妹妹的丹青之术。”
若是单说了李素媛,王滟滪免不了要说些酸话,因着有林宣汐,她并不讨厌这位妹妹,故而此时也只是冷哼一声。
李素媛的诗流传出去了几首,那首春桃,可以说是李素媛的得意之作,自然也被捧了一阵。而林宣汐的画作虽然也有些人见着了,却并不为大众知晓,林宣汐的名声便淡了下来。
曹茹梁和林宣汐的相处之中越发喜欢林宣汐,事事把林宣汐放在第一位,口里更是林妹妹长林妹妹短的,听闻有人说那潇湘的画作只是在闺阁之中流传,恐怕做得并不怎么好,林宣汐不生气,她反而气得够呛,在闺阁之中抱怨。
李素媛说道:“妹妹的画作好,别人不清楚,我们是最清楚的。”说着甚至想了法子散步林宣汐的才名。
林宣汐卷长的睫毛轻轻扇动,掩住了眼眸里的情绪,反而调笑说道:“我又不靠作画过活,要这些才名做甚?莫不是梁儿姐姐想着变卖了我的画作,换些零嘴吃。”
曹茹梁一愣,“我一心想着妹妹,林妹妹竟如此调侃我。”说着上前抓林宣汐的痒痒肉,两人闹成一团。
王滟滪这段时间性情沉稳了不少,有消息说是已经有媒人上门提亲,故而会如此,此时说道:“林妹妹说的是,咱们林妹妹有才名却不显,内秀即可,不像某些人会做写诗,传得整个扬州城都是。”
这话一针见血,让李素媛的表情有些僵硬,事实上这些才名确实是和母亲商议之后在扬州城里传得,甚至林妹妹画作其实一般的事实也是她让人传得。
“你们不拿我的画唤作零花钱,我有没有才名又有何关系?”林宣汐笑着说道,“倒是过几日便是梁儿姐姐的生辰,可是备下了礼物?若是不用心,我可是要替梁儿姐姐打你们手心的。”
“臭玉儿。”曹茹梁跺了跺脚,“快别听她浑说,就是大家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梁儿姐姐才是浑说。”林宣汐悄悄跑开了一阵,“早晨你还说我今个儿熏了什么香,真好闻。”一双眉眼弯弯,杏眸闪烁。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带过了这一节,王滟滪看了一眼李素媛,轻轻哼了一声。李素媛手里搅着从袖笼里抽出来的帕子,很快又收回到了袖笼之中。林宣汐那样的大家小姐,有了才名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对于她自己,才名相当于雪中送炭,她怎甘心嫁个小门小户,良人连个官身也没有,如何称为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