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嘴唇嗡动,嘴唇毫无血色,拂袖背对着贾母同王夫人两人,“请回吧。这件事情,玉儿不能做,也不会去做。”
贾母手中拄着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落,“你是逼着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林宣汐见着母亲的面色雪白,莲步轻移,上千从王夫人的手中拿起了红色的锦囊,“好漂亮的锦囊。”如同葱根般的手指捻起了锦囊,凑到鼻尖,有淡淡檀香的气息。捏了捏锦囊,其内果然夹着叠起来的纸条。
贾母同王夫人的面色则是大喜,尤其是贾母笑着说道:“还是我的外孙女懂事。”
“玉儿,使不得!宫中的事情,如何能搀和进去?若不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贤德妃怎会一病不起?那宴席其他三妃都去了,为何单单是贤德妃没有去?”贾敏连忙转身厉声对林宣汐说道。相对的,王夫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很难看,强拉着贾敏到了一边去,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林夫人说得这是什么鬼话?娘娘只是一时不舒服罢了,等到能收到娘娘传来的消息,对症下药,自然不药而愈。”
林宣汐歉意地看了一眼贾敏,“锦囊我会送给娘娘的。”
贾母听着林宣汐指天为誓,会把锦囊交给娘娘,方放下心来,王夫人见此满意地松开了贾敏,贾敏刚刚被王夫人死死拉着,此时眼泪簌簌落下,嘴唇嗡动得说不出话来,贾母责怪地看了贾敏一眼,说道:“刚刚敏儿说什么丧气话,等到娘娘见到了锦囊,自然全身的病都去了。”
“你怎么能?”贾敏看也不看贾母一眼,对着林宣汐说道,“这样的事情,旁人连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凑了上去。”
“娘。”林宣汐拍了拍贾敏的背部,让她坐了下来,林宣汐说道:“两位请回吧,这件事情就当是我替我娘做的,为荣国府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今后林府也不欢迎荣国府的人过来。莫不是外祖母以为我平白担了这个风险不成?”
贾母的表情一下子很难看,王夫人已经冷哼出声,既然林宣汐已经用了父母还有未来的子女做誓言,王夫人也不担心她会自毁誓言,此时阴阳怪气地说道:“成了仇人就是,只怕今后林姑娘做了王妃,可要后悔今日之言。若是娘娘一举得子……”
林宣汐轻笑出声,对着王夫人眨眨眼,“两位慢走。”
等到房间之中只剩下林宣汐同贾敏的时候,贾敏面色肃然,“跪下!”
林宣汐直愣愣跪在贾敏的面前,膝盖碰触到坚硬的地面发出闷声,贾敏的眼眸微闭复又睁开,“你想着我管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娘。”林宣汐仰着头说道,“若是女儿不肯把锦囊送到娘娘的手中,外祖母也会想法子,让您应下来的。”
贾敏说道:“我曾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那也抵不过贤德妃娘娘。”林宣汐朗声说道,目光晴朗,“若是外祖母用孝道逼着娘亲,不去送信就报应到女儿的头上,娘亲会如何选择?”
贾敏的神情疲惫,“我年纪大了,你还小。起来吧。”贾敏不忍心女儿在地上跪久。也知道了女儿刚刚应下来的原因,若是贾母逼迫她应承下来,恐怕贾敏只有一死了之了。“我能用的法子,你可答应娘,万万不许你用。”
林宣汐笑了,“女儿有法子,等到娘娘病故,把锦囊烧了过去,不就好了。”虽然面上带着笑容,目光清冷,这样的目光让贾敏一愣。“娘,您只需要等着消息。我知道您有疑惑有不解,没关系的,我来处理就好。这件事情还要有的等,总归又不是现在进宫去,等着女儿成亲了之后,按照礼节才会去凤藻宫呢。”刚刚林宣汐同贾母约定的时日,就是成亲之后,及笄礼加封县主是在公众举行,林宣汐托词人多口杂,把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多月。贾母虽然心急,但是目前能有办法接触到贤德妃的只有林宣汐,只能应承下来。
“是北静王告诉了你?”贾敏大惊,“这样的宫中事情,他怎能沾惹上?怎能轻易去打听?你们太胡来了。”
“娘。”林宣汐笑着说道,“他送给女儿的信件,您也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的,不要胡乱猜测了,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觉得是先不要告诉爹爹,直说咱们和荣国府那边已经断了往来就好。”
贾敏叹了一口气,只当是水溶用了法子,打探出来贾元春要去世的消息,此时也稍稍放下心来,按照林宣汐说的那般,等到时候在出殡的时候给烧了锦囊,也就算是送到了贾元春的手中。实在觉得水溶胡来,说道:“你应当也知道北静王在皇权中的尴尬所在,今后万万不可做这样的事情。”
“娘,我知道了。”林宣汐说道,最后连手中的锦囊都交予了贾敏,让娘收好,总归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火化。
林宣汐身边除了伺候的英莲雪雁,还多了一个二等的丫鬟,平素是个寡言少语的,叫做紫荆,林宣汐也不知道水溶使出了什么法子,紫荆是水溶的人,这让林宣汐把她由原本的三等丫鬟,提到了二等。据林宣汐观察,紫荆只是不爱说话,心中内有乾坤,是个聪慧的人。等到英莲出嫁之后,就把她提做一等的丫鬟。
“这两日找个机会把信给北静王。”林宣汐说道。
紫荆把信收拢到袖笼之中,等到两日之后,紫荆对她说已经办妥了,林宣汐正在做孩童的袜子,孩童小小的脚掌还没有她的手心大。
十日之后,林宣汐收到了紫荆那里厚厚一叠儿荣国府做出来的罪状,水溶并没有询问林宣汐为何打探荣国府的事情,只是最后注明紫荆是极其可靠的人,若是有什么事情让紫荆来做就好。
林宣汐撩起耳边的碎发,看到水溶的信件,脸上是柔和的笑意,再然后仔细看荣国府做下的事件,又忍不住是一阵叹息,想了想对紫荆说道:“想法子让这户人家拦知府大人的轿子,去告状。做得隐蔽些,除了你主子,其他人不要让知晓了。”
“奴婢的主子就是您。”紫荆说道。
林宣汐失笑:“那就是你原主子,快去吧。”
如同扯了葫芦一般,刚开始是张姓的人家状告荣国府的恶奴欺男霸女,之后又是说贾家的旁亲用十两银子,生生抢了人家的扇子,更是有说贾宝玉身边的茗烟败坏佛门,零零总总,刚开始的时候考虑荣宁二府,还同荣国府通气,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知府苦不堪言,似乎是一直在处理荣国府的琐事。直到知府在温柔乡中,同蜂腰肥臀的美艳柳梦一哭苦水,一身齐胸襦裙,白嫩嫩的胸-脯几乎晃花了知府的眼睛。
“大人,妾瞧着,荣国府是得罪了宫里头的那位呢。”柳梦给知府斟酒。
“哦?”知府并不以为意,只是听到宫里头,酒意也稍稍清醒。
“谁能找到这么多的罪状?”柳梦浅笑着说道,“前段时间风头十足的贤德妃也不曾出现,妾想着,许是到了收网的时候。”
知府听到这里,酒已经醒了大半,“我的好梦儿,你继续说。”揽住了柳梦的纤腰。
柳梦斜了知府一眼,上挑的桃花眼潋滟,让知府心中一动,对方柔柔的声音更是直到心田,“也是妾自个儿揣摩的,爷您听听就好,若是错了,也不要治妾的罪过。”见着知府点头之后,柳梦接着说道,“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贾府里的那点儿事儿?前段时间贤德妃省亲是威风凛凛,可任谁都知道那可是真金实银打造的园子,钱从哪里来?还不是放钱。这件事情还没有捅出来,或许就等着荣国府跳坑呢,要知道这钱可是沾着人血的。”
既然能做到了知府,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官场上一步险一步升,一直跟在荣国府的屁股后面倒不如先发制人,“我的好梦儿。”揽着柳梦的腰,就在她脸上结结实实啵了一个。“你可是帮了爷的大忙,你们市井,应当知道荣国府的消息更多,都告诉爷,爷的事情要是办成了,大大有赏。”
这柳梦本就收到了紫荆的钱财,听到知府果然如同预料之中那般说辞,心中越发对紫荆的主人赞叹,同时知晓贾府这次是在劫难逃,眼眸之中蓦然冰冷,这真是好极了,柳梦依在知府的身上,细细把林宣汐列举的荣国府的罪状一件儿一件对知府说,最后说道:“妾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妾现下这般,也是托了荣国府的福气!”福气两个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知府虽然喝多了,却也发觉了柳梦对贾府的事情格外清楚,此时听到柳梦这般说,心中放下心来,“什么事情?”
柳梦是贾琏的丫鬟,贾琏醉酒之后强占了她,王熙凤是个醋坛子,就连同身边的平丫头也嫉妒,更何况是容貌身姿皆是艳丽的柳梦,给她安置罪名捂着嘴打板子,最后送到了这样的勾栏院里。柳梦抽出帕子,哭得呜呜咽咽好不可怜,“所以妾才留意荣国府的事情,现在才能原原本本告诉大人。果然是一饮一啄自有报应,若不是王熙凤坏事做绝,也不会有妾想着法子告诉大人他们做得这些恶事。”
知府大人的疑心已经全消,王熙凤的吃酸捻醋,他也是有过耳闻,现在搂着柳梦心肝宝贝说着肉麻的话。
柳梦也没有她自个儿说的那么清白,被贾琏看脸之后瞧着府中新近的马夫生得俊朗,忍不住同他私下里偷情,最后被王熙凤发现卖到了勾栏院里。
第二日知府醒了之后,又有人来状告荣国府所属的庄子侵占了天地,等到处理完了之后,知府用了三天的时间打探柳梦消息的正确性,便于三日后上了折子,参荣宁二府。
第62章 林黛玉(23)
树倒猢狲散,原本圣上便考虑发作了荣宁二府,把折子按而不发,却首先发作了贤德妃。于是凤藻宫里的贤德妃病一天比一天重,急的宫外的荣宁二府的人外想法子,因为知道林宣汐这边现在也未封为县主无法进宫,就没有找到林府。
贾宝玉小时候元春待他极好,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唏嘘,时常同宝钗感慨。宝钗看着这些变故心惊肉跳,到底只是一个及笄不久的姑娘家,近来她那不争气的呆霸王惹了人命官司,百忙之中还让贾政分出心思来打点人。薛宝钗觉得自家如同在飘荡的小舟,系着前方的大船,但是现在大船在风雨飘荡之中也摇摇欲坠,十分可怕。
面上表情难看,贾宝玉见状,连忙说道:“宝姐姐,娘娘定然会安然无忧的,不必如此挂怀。”
薛宝钗见着贾宝玉勉强一笑,贾宝玉见着略带着清愁的薛宝钗,心中一荡,比平时四平八稳的宝姐姐多了说不出来的韵味,大着胆子上前抓住了薛宝钗的手,入手是细腻柔滑,宝钗生得丰润,肌肤比袭人等人的手更是柔滑。
“你?”薛宝钗睁大了眼睛,同贾宝玉四目相对,面色带了些娇羞的红色。
借着贾元春的病重,两人竟是难得柔情蜜意,与其他时候不同。
去递帖子的京城里的知府原本因为折子的按而不发心惊肉跳,心中一直忐忑难安。此时听到宫中贤德妃病重的消息,终于放下心来,口中吹着小调,又美人斟酒,快活之极。宫外的荣宁二府甚至也顾不上这段时间一直大小不断的案子,直接让人找到了知府,贿赂了不少好东西,让知府自个儿看着办。此举正中下怀,回头就送到了宫里,这贿赂之物成了贤德妃娘娘的催命符。刚出了二月二龙抬头,便香消玉损。知府也把那识情知趣的柳梦赎了身,安置在了外院,好不快活。
正巧贤德妃去世的头七,便是林宣汐的及笄日,林如海夫妇两人进宫自是不提,老北静王也见着林宣汐长发被束拢,肌肤如玉,气质沉稳恬淡。安平两字既是她的封号,表字也是安平,皆为圣上所赐。
末了,林宣汐温言问当今圣上:“陛下,若是有人托安平捎上物件,尚未送出时候斯人已逝,如何是好?”
皇上的眼眸幽深,眼眸深处晦暗不明,“这有何难?烧过去便是。”
贾敏想到了什么,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继而看着林宣汐语笑盈盈的表情面上一僵,林如海微微颦眉,不知道为何女儿会有此言,看着夫人的表情,知道这其中有他所不知晓的内情,等到回府之后再问一二。
林宣汐浅笑着说道:“先前有人托安平送锦囊给贤德妃并嘱咐要亲自送到贤德妃的手中,如同圣上说的那般,安平烧过去,贤德妃定然能收到的。”
圣上面上先是一怔,继而带着些笑容,说道:“定然是可以的。”
皇后此时也笑着说道:“不若稍后本宫带着安平去给贤德妃烧一炷香。”
“如此甚好。”皇上说道。
林宣汐表情也是带着笑容,宛若是解决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口中念一句佛号,说道:“安平可是不想做食言之人,陛下金口玉言,严明贤德妃已经会收到,安平也就安心了。”
林如海夫妇先行出宫在外候着,皇后则是带着林宣汐到了灵堂,有穿着青衣的小太监正往火盆里添纸,林宣汐从怀中掏出那带着石榴花的锦囊,惹得皇后又看了几眼。林宣汐把锦囊扔到了火盆之中,看着火苗把锦囊烧的卷曲,华丽的绣线变成了焦炭色,直到再也看不出原本的石榴花模样。
林宣汐对着皇后娘娘说道:“阿弥陀佛,可算是了了安平的心事。”
皇后语笑盈盈,“本宫瞧着正合适,头七的时候收到了故人之物,就算是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等到回到了林府,关上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清这件事情的头绪,林如海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首尾俱全的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