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却意外开出一块全部氧化的银板。
肯定要问,区区一块银制品,凭什么与宝石、黄金一起被埋葬?它总有非凡之处,难道是另一幅藏宝图?
银板是基德船长放进宝箱的吗?或是鲁滨逊后来放进去的?亦或,另有第三人存在?
如此一来,百多年前鲁滨逊小岛遭遇灭顶之灾,可能不是因为海盗为瓜分世俗意义上的宝藏,而是某个组织冲着这块银板来的?
一时间,头脑风暴不断。
珀尔无法确定开宝箱收获巨额财富,是否被开一送一附赠了一枚情况不明的炸///弹。
收获宝藏的愉悦,被多疑的思绪取代。等回到雅典城时,她真的表里如一没有骤然暴富的兴奋感。
这次没有一丝演技,全是真实感情。宝藏给人带来烦恼,是能说的吗?
不管怎么样,下一步先去佛罗伦萨参加三月初的拍卖会。
珀尔很快调整情绪。
今天毕竟是开到宝藏了,是好事!
出于怀璧其罪的考量,不能对第二人说明真相。
但心情好,等到了佛罗伦萨就以船员们工作不错为由,给大家发一波丰厚奖金,一起沾沾财运。
兰茨先生就是这样慷慨的好雇主。
三月初,一辆马车驶向意大利佛罗伦萨。
马车车上,端坐着一位年近三十岁的绅士。
肤色冷白,戴着金丝眼镜,身前的怀表链扣无比精致,脚边放了一只不染灰尘的行李箱。
这幅英伦精英商务人士装扮,正是爱德蒙?唐泰斯打造的新角色——汤姆森&弗伦奇投资公司的代理人,默瑟先生。
两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越狱如烟似梦般,消散在了地中海的浪涛翻涌中。
爱德蒙假装海难幸存者,某位发誓不剃发不剃须的马耳他水手,登上了一艘对他伸出援手的海船。
第二天,他却匆匆在撒丁岛下船,不愿在救命恩船上多留一刻。只因遭遇了性情乖张的船主,而在兰茨先生的面前,暴露逃犯的身份的风险成指数级飙升。
下船,立刻剃发剃须。
一刻不多留,连夜赶往科嘉西岛,将饰演的马耳他水手一角彻底埋葬在去年年末十二月底的冬夜中。
抵达科西嘉岛,打了几天临工,趁势理清了十年牢狱生活期间外界的重大变化事件。以法国论,路易十八复辟的王朝也完蛋了,两年前被奥尔良王朝取代。
随后,租了最便宜的单人船前往附近的基督山岛。
那是一个很小的岛屿,普通到没有人光顾。
若非法利亚神父告之藏宝地点,很难想象岛上真的存在一笔巨额财富。
直到亲眼所见,亲手触摸,才有了一夜暴富的真实感。
爱德蒙的喜悦情绪却转瞬即逝。
法利亚神父的去世,让他无人分享拥有这笔宝藏的喜悦。暴富又如何,他回到人间的目标是报复。
由于宝藏数量之多,如何储存与运输都要精心计算。
第一次探路,取走其中最值钱的一些单品就好,比如贵价宝石外加一两块金条。
剩余的暂时埋在基督山。
某种角度上,这里比法国要安全,它埋葬了几百年的宝藏也无人知晓。
爱德蒙颇有耐心与定力,制定计划,将来回有条不紊地将宝藏妥善运输与贮藏。
对他来说,拿到第一笔资金后亟待去办是另一件事,返回家乡确认家人与朋友的近况。
当年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与亲朋好友说一句道别就入狱。十年牢狱,而死牢不许探监。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重回马赛查探出实情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再次来袭。最痛苦,是父亲之死!
爱德蒙乔装回家,可房子早就换了租户。
通过一番侦查,找到当年的邻居卡德罗斯,确定了自己入狱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与真相。
当年的雇主莫雷尔船主,曾多次帮他伸冤找人求情。奈何求告无门,最后只能无奈接受冤狱发生。
父亲在他被投入死牢后,整个人的精神垮了,没能熬过一年半就郁郁而终。
未婚妻梅塞苔丝,她一直照顾着痛失儿子的老唐泰斯。在老唐泰斯去世后,她与人结婚后离开了伤心地马赛。
爱德蒙不愿苛责未婚妻没有继续等待。毕竟他是被投入死牢,理论上再也无法活着出狱。
但,问题在于梅塞苔丝的丈夫,那是他绝对没有可能去原谅的男人——费尔南!
正是费尔南与唐格拉尔,联手炮制了那封诬告信。
这一点有目击者卡德罗斯作证。
卡德罗斯自辩当时酒喝多了,人醉醺醺地脑子不够用。
尽管亲眼看到两人对爱德蒙不满而写了充满谎言的举报信,但自认那两个人不会将信真的送出去。
等到爱德蒙真的被捕,他如遭雷击,但没有实证,也就无能为力阻止冤狱发生。
一番话的狡辩意味颇浓。
爱德蒙岂会听不出来,而他还要证实有关第三个仇人的猜测。
前往警署,捏住现任案卷管理者的财务漏洞,假借投资人默瑟先生的身份帮助处理了问题,也就顺势看一看十多年前的旧档案卷宗。
找到了自己的那一份。
翻开,看清了当年口口声声会公正审判的检察官,如何颠倒黑白写了判词。检察官维尔福为了仕途,将清白无罪者投入了伊夫堡监狱的死牢。
如此种种,验证了牢狱中对于真凶的推理都是正确的。
一晃十年,一切都变了。
爱德蒙的三个仇人早就离开了马赛。
没人知道费尔南的近况,打听到唐格拉尔成了银行家,维尔福从马赛市检查官平步青云,高升成为国王身边的红人。
更多具体情况不明。
那是远在巴黎的名利场里的事,马赛小城内无法获知更多内幕。
爱德蒙匿名感谢了曾经为他翻案奔波的船主莫雷尔,资助其一大笔钱渡过公司破产危机,而他悄悄离开了马赛。
没去巴黎,转向前往意大利佛罗伦萨。
报纸新闻上说三月初佛罗伦萨将举行一场规模隆重的拍卖会,广邀各国名流权贵参与。比起直接前往巴黎,这种拍卖会反而是刺探情报的好地方。
更为重要的是,拍卖会放出了十件现象级拍卖品的风声,其中居然有罕见至极的左旋大理石海螺!
怎么可能?
爱德蒙读到这则新闻,第一反应是这该不会弄虚作假吧?
他当然记得与神父的赌约,一旦左旋大理石海螺真实出现,哪怕身处深渊也愿意去相信灵魂幸福的存在。
在直面十年的惨痛人事变故之后,本以为绝不可能实现的赌注居然成真。
似乎一脚踏即将向深渊,却又从天际传来一束光亮。耳畔有神父法利亚温和地劝慰,不要放弃,哪怕有再多的悲痛,希望也必将出现。
如此一来,必须去佛罗伦萨拍卖会眼见为实。为了纪念法利亚神父,不计代价也要把这件藏品拍到手。
理所当然,那位卖家成功引起一众人的兴趣。人们很难不去好奇发现稀有海螺的幸运儿是谁。
爱德蒙不例外,他也会好奇,眼底却似笑非笑。
这样一位幸运儿,仿佛是命运特意派出来专程来戏弄他的人,真该“好好”感谢对方。?
第23章 听,海笑的声音
前往意大利佛罗伦萨, 笨狗号没有走来时的墨西拿海峡路线。
珀尔估算了时间,让大卫船长稍稍绕行,向西西里半岛南端兜一个圈。
然后北上第勒尼安海, 靠岸里窝那港口, 从那里再换成马车入佛罗伦萨。
这条航线会多花一周时间。
一方面是为观察地中海的不同航线,另一方面就是是顺道去马耳他看看。
宝藏也开了, 第一批财宝也顺利带出三叉戟岛了, 有闲心去查证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去年年底,在法国马赛城附近海域捞起的长须长胡水手杰夫,自称是马耳他水手,他说的是真话吗?
答案,珀尔早就心知肚明,走这一趟是为证实猜想。
“怎么可能, 竟然没有杰夫这个水手?!”
大卫船长在马耳他港口四处打听, 却被告之根本没有他描述中的那样一个人存在。
“上帝啊!两个月过去了, 可我发誓还记得清清楚楚。
杰夫在攀爬桅杆时矫健似豹的身姿,他熟练无比的扬帆技术, 没有十年八年的水手经验绝对使不出来。这样一个人, 怎么会不存在呢?”
大卫船长如坠浓雾, 无法弄清其中真相。
那个被搭救上船的男人,不是马耳他水手杰夫,那又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会有非比寻常的航海本领?
这真不是多管闲事的疑惑。
大卫船长敏锐地担忧起一件事, “兰茨先生,我们救了一个说谎者, 会不会招来危险?”
珀尔丝毫不意外, 这个查证结果正在预料之中。
她不紧不慢地说:“忘了吧, 让所有船员都忘了, 就当笨狗号从未搭救过那个人。”
“船长不必过多忧虑,你也认可那人的出色伪装,他岂能不审慎缜密行事。
那位必然很清楚,长须长发的外形特点过于扎眼。随便谁一打听,都会查出马耳他港口码头不存在所谓的水手杰夫。”
珀尔分析:“因此,那位一离开笨狗号,势必会立刻改头换面。彻底埋葬「马耳他水手杰夫」的角色,将被追查的危险一同埋葬。”
大卫船长稍稍松一口气,心底却难免仍有不安,是与不明危险人物擦肩而过后的隐隐后怕。但看到珀尔神色从容,这位雇主似乎毫不意外。
“兰茨先生,您一开始就察觉到那个男人的身份是假的?”
大卫船长好奇,“从哪里看出来的破绽呢?我是说,他真的很像非常专业的好水手。”
珀尔浅浅笑了。
从哪里看出来的?当然是因为同类的气息,对方上演了与自己相似的剧本。
“从哪里看出来的不重要,无非一些直觉罢了。反正那位被救后,没有对我们做过不利的事。”
珀尔想得明白,她不会同情心泛滥。之所以放人一马,不是日行一善,而是由己及人。
命运给她了重活的机会,她也给与自己相似的人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不必自我标榜为人善良,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话是如此,珀尔还是搜集了近两个月的报纸。
那个男人自称水手,但皮肤冷白到像是终年不见阳光。排除天生肤质的原因,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不到室外活动。
结合他的好身手与对海洋的熟悉程度,应该有过一段丰富海上经验,但因故与世隔绝很久了,否则也不会对兰茨先生的称呼反应冷淡。
不是说人人必须追捧“鲁滨逊二世”,但在面对面看到兰茨先生时,或多或少或喜欢或厌恶总该有一点情绪反应,而不是从未听闻过的模样。
这样一个可疑分子,说不定是XXX监狱的逃犯,或是XXX家族内斗后被禁锢多年的出逃者。
不过,将法、意、德、英、西、葡等等报纸都买齐了,也没看到相关可疑报道。
报纸上没有任何消息,两个月以来欧洲没有哪家监狱被爆劫狱,也没什么家族严重内斗的花边新闻。
这说明一点,那个男人在明面上该是成功潜逃了,就不知道暗地里有没有背上什么帮派追杀令?
珀尔阅览了大批报纸,随即放下了关注。
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验证了自己之前的推测正确,也没必要继续深挖。
还不如搞一搞珠宝设计图,思考怎么把宝藏原石变现。
这是前往佛罗伦萨的另一目标,观察分析如今的高端珠宝市场。
此次,佛罗伦萨不是仅仅举办拍卖会。
法国拍卖行与近年发家的大商人里奇合作,进行一场为期七天的交流盛会。有珠宝古董展、酒宴舞会、文艺沙龙等等,都在里奇的豪华庄园内进行。
那座庄园曾经属于美第奇家族。
上个世纪,美第奇家族直系绝嗣,那个制霸意大利数百年的家族消亡了。
商人里奇出生在西西里岛,凭与美国的远洋贸易发家,而今有了进驻奢侈品界的野心。
买下了某座荒废美第奇庄园,将它修缮成昔日的富丽堂皇模样,随即打着怀旧复古的名号邀请各国来客。
把聚会时间定在三月初,抢在伦敦四月社交季之前举办,无不说明希望有钱有权的名流来得越多越好。
这一次的佛罗伦萨盛会声势浩大,可谓吸引多方关注。
珀尔不想引发过度关注,早在去年冬天就将左旋海螺交给了拍卖行。她收了一笔订金,签订后续拍卖所得分成协议,就让对方把拍品带走了。
协议上,特别标注了一行字「匿名卖家」。
钱货两讫,无需过多交流。
她懒得讲述拾得左旋海螺的经过,也想要点耳根清净,不必一直被人赞美是幸运儿。
同时,谢绝了入住里奇豪华庄园邀请。
住在庄园之外,反而能近亲近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也便于去寻觅黑市与街摊。
请出版人皮克在佛罗伦萨定了一间不错的旅舍客房。
——「紫色鸢尾花园旅舍」,据说入住这家旅店就能徜徉花海。
佛罗伦萨,今年的三月格外热闹。
商人里奇在去年圣诞时分放出消息,初春即将举办的盛大商业聚会,派发出了一摞一摞的请帖。集聚效应,没收到请帖的也想蹭帖子参加,从各地来的宾客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