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撕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类能有的力量。
根据不完全统计,死于这种作案手法下的受害者有十二人,最早一例是在去年的十一月。
“从时间线来看,巨怪杀人比弹簧腿杰克在伦敦现身,还要早了四个月。”
珀尔取出了自制的犯罪警示地图。上面不同形状的标记,代表着欧洲出现的不同血腥传闻。
之前最担忧的事发生了。
弹簧腿杰克的出现不是个例,更像是一批机器复活了,各种怪物纷纷从实验室出逃。
爱德蒙瞧着地图上的标记,已经有了六种不同图形。
这一路搜罗不少古怪血腥案件,基本能推定J?埃洛与机械暴动有关。
巨怪是不是人偶尚无定论,但有另一样埃洛制作的奇葩机器也暴动了。
在吃东西时,你会为啃咬不动一些食物而烦恼吗?
17世纪,法国医生狄奥尼斯?帕潘发明了一种机器人,名为「静默的仆从」。①
它们与人类外形相仿,起到辅助咀嚼的作用,面向牙口不佳的人群。
机器人先进行咀嚼,将食物嚼烂吐在汤匙上,人就能毫不费力地吃下这一堆糊糊状食物了。
这种机器用到的牙齿或是来自于牙医诊所的医疗废物再利用,或是来自人为抛在圣像之侧的牙齿。
是不是有点恶心?
可,真的有人会用。
上个世纪末,法国边境的某个庄园,购买了一台J?埃洛仿制的「静默的仆从」。
用了四十多年没问题,但在今年三月下旬就出事了。
机器人不是被动等投喂再工作,而是突然间着魔似地复活。
它主动扑向餐桌边等待糊糊的食客,把三人的手指被当场咬碎,以烈火焚烧才制止了下一轮惨剧发生。
与暴动的「剃须马厩」相似,辅助进餐机器人的部分零件本来是合金制作,在暴动后全部生锈。
J?埃洛熬制过一锅秘银,究竟用到了几个机器上?
第一个发生突变的怪物在哪里?为什么四五十年前制作的机器,会在此刻进行变异?
爱德蒙问出心中疑惑,“兰茨先生,您说『七芒星』组织,这次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珀尔摇了摇头,“截止此刻,我们没有收到相关的提示。”
今夜,阴云密布。
夜晚八点半,郊野旅舍已经安静下来。旅客不多,没有娱乐活动,大家都早早入睡休息。
两人汇总整理了近期的发现,不再多聊就要各回各房休息。
正在此刻,玻璃窗外忽然传来声响。
“咚、咚、咚。”
是非常有礼貌的敲窗声。
然而,这里是三楼的客房。
天黑之后,谁会悬空在地面十三米之上敲窗呢?
窗帘紧闭着,阻隔了两人立刻看清实情的视线。
爱德蒙下意识瞥了一眼珀尔。
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要增加对方的好感度,他该提供安全感,主动冲在前面去勘察情况,让对方不再慌乱。
不过,爱德蒙的脚步慢了一拍,他觉得冲在前面可能会被珀尔嫌弃。
珀尔的两眼盯着窗帘放光,将饶有兴致写在了脸上。
仿佛在说:「鬼敲窗,这种灵异桥段终于来了。都闪开,让我第一个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外面乱搞!」?
第107章 (一更)、雾迷黑森林
究竟是谁在敲窗?
厚重窗帘, 墨蓝色系,彻底阻隔了外面的光亮与景物。
珀尔一步一步靠近窗边。
“咚、咚、咚”的敲窗声仿佛应和着她的脚步,一下又一下似点鼓般持续敲击着。
声音不轻不重, 细细一听, 这种敲击力居然始终维持在相同的力道上,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械敲击。
爱德蒙取出了枪, 没有破坏珀尔冲锋抓鬼的兴致, 非常贴心地在后做好助攻。
“唰——”
窗帘被珀尔一把拉开。
下一秒,隔着玻璃,两人正对上一只长相精美的小鸟,它在用鸟喙啄窗户。
这是一只超出博物学家认知的飞禽。
珀尔也从未见过,因为它不是通俗意义上的生物。
昏暗夜色,借着室内的光线, 乍一看小鸟有着流光溢彩的羽毛, 如黑玛瑙般的眼珠。
贴近玻璃窗再仔细辨识, 它没有脚,是真正的无脚鸟。
对应一般鸟类长脚的部位, 这只鸟上竟是有两枚拇指盖大小的银色金属。
它不是生物, 却也不似机械鸟。
——是眼神, 这只鸟居然有着仿佛能思考的眼神,叫人看出了一股挑衅的气息。
「呵呵!你们敢随我来吗?」
小鸟再啄了一下窗户,扇动翅膀调转方向。
居然卷起右翅膀, 抬起来指向了黑森林方向。仿佛竖起手指,指了指往那边走。
这不是飞禽成精, 而是机械鸟开了灵智。
珀尔必须承认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世界观有被收到一点点冲击。
但还好, 冲击力不算太大。习惯习惯就好, 多照几次镜子,镜中人就证明世间有未解之谜。
“我去树林看看。”
珀尔抓起煤气灯就要往外走。
既然这只机械鸟敢来,她就敢去瞧一瞧树林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爱德蒙自然而然地纠正:“是我们。”
珀尔正要开门的手一顿,侧头扫视对方一眼,有必要这样抠字眼吗?
她眨了眨眼,又微笑回应,“你说得对,两个人一起去。”
爱德蒙:「两个人」与「我们」能一样吗?
盯了珀尔的背影三秒,他绝对没有一丝小幽怨。瞧!他的眼神多么平和冷静。
两人冲下楼,跑出旅舍。
机械鸟在半空中飞行,像是通人性的导航员,扑腾着翅膀飞进树林。
一段蜿蜒曲折的行路,大约两公里后,它停止了前进而是绕着某棵大树转圈。
树下,赫然有一个熟人。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①
他的身体四周没有虫蝇飞舞,也没有蛆虫蠕动,看来人还没死。
这位是曾经去过鲁滨逊岛的登岛小队成员之一。
爱德蒙记得非常清楚,两年前费城拍卖会,此人第一个为兰茨先生的灵魂画技图册叫价。
珀尔去探了探弗兰肯斯坦的鼻息,会喘气说明人应该没有死。“今年七月,他该从德国的大学毕业,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用「应该」一词,是出于谨慎。
机械灵智小鸟都出现了,死人是不是可能也会继续呼吸?
说到机械鸟,那只小鸟绕树三圈之后就拍拍翅膀升空飞走了。
仿佛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头也不回,极快地消失在夜幕里。
爱德蒙没有取出随身包里的抓虫网。
在前往黑森林的路上,听过一些当地传说。
有种勾魂鸟会将捕捉它们的人引入森林深处,从此那些捕猎者就失踪了。
无脚机械鸟会是诡异传说里的勾魂使者吗?
珀尔瞥了一眼小鸟远去的方向,先把注意力放回弗兰肯斯坦身上。
比起两年前,弗兰肯斯坦瘦了好大一圈,非常明显处于虚弱的状态。
一米七八的身高,居然干瘦到只有五十公斤左右。他的嘴皮干裂,手提行李箱落在了三米之外。
爱德蒙打开行李箱。
护照上显示,弗兰肯斯坦在大半年从德意志地区出发,途径了奥地利、瑞士,眼下来到了法国。随身携带的水囊已经空了,也没找到任何干粮,只有几套脏衣服。
“没有明显外伤。”
珀尔将人从头到脚粗略检查一遍,“也许是饿晕的。我留在这里,请您回旅舍找一辆平板车来。”
爱德蒙瞧着双目紧闭的弗兰肯斯坦,这会是能把他抬回去,但不如推车运送来得稳妥。
“我去去就回。兰茨先生,您小心些。古怪的机械鸟引我们来此,那么说不定地上的人会「诈尸」。醒来时,就不是您曾经认识的熟人了。”
“放心,我会保持警惕的。”
珀尔郑重点头。想起了曾经在尼亚号海船上的闲聊,弗兰肯斯坦选择大学就读电磁学是想要研究电击与生命力的关系。
早在十八世纪晚期,意大利科学家路易吉?伽伐尼,通过一系列的青蛙解剖实验,提出了动物电的想法。
生物体内自带电流,基于这种观点,电疗学应运而生。电一下刺激身体,可以激发人体生命力,甚至有人认为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弗兰肯斯坦对此深信不疑,他曾经提出过将魔法与电击相结合的设想。当时却遭到了同船学者的驳斥,认为那不是科学研究者该做的事。
当时他面对质疑声保持了沉默,后来就入学了德国的大学。
如今不在大学实验室做研究,而是跋涉多国,难道是野外寻找实验材料?
或者,是另一种情况。
珀尔瞧着弗兰肯斯坦护照上的过境时间。
1838年9月,他从普鲁士王国离境,这个时间点比目前已知的怪物猎杀系列案件早了两个月。
有没有一种可能,荒诞到无法成功的实验,却在某种因素的推动下成功了?
而成功的那一天,对于现实世界却是噩梦降临?
爱德蒙一去一回的速度非常快,推来了平板车,还捎上一位旅舍服务生。
“已经请人去最近的诊所找医师,最快一个半小时能来。”
三人一起将昏迷的弗兰肯斯坦抬上推车,先把人运送回旅舍。
等医师到来后,一通检查与外力刺激下,第二天上午总算是把人给唤醒。
经过诊断,这是身体极度疲惫与虚弱后,又累又饿导致的昏厥。没别的治疗方案,必须好吃好喝地静心修养,否则距离油尽灯枯不远了。
弗兰肯斯坦在苏醒后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却是不愿静养。
他觉得昏迷约等于睡觉,醒来就能继续赶路,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机值快要见底。
爱德蒙先送走了医师。
等屋内就剩三人,珀尔没有苦口婆心地劝说应该好好养病,反而严肃地一针见血问话。
“弗兰肯斯坦先生,您要匆匆赶路,是因为实验是成功了吧。直至成功的那一秒,您忽然意识到自己亲手释放出魔鬼,对不对?!”
弗兰肯斯坦不顾虚弱挣扎着要下床,听到这一质问,他蓦然僵住了。
被一语道破的真相,裹挟着记忆里近一年的一幕幕惨剧,似一把把锋利尖刀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要证明人可以死而复生。我没想到,你们信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放出那只魔鬼。”
弗兰肯斯坦痛苦地抱着头,恨不得哐哐哐往墙上砸。
爱德蒙立即阻止了这种砸墙举动。
“如果你想自己砸得脑浆四溅,也先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交代清楚。你做了什么实验?尸体什么时候复活的?之后它又都干了些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弗兰肯斯坦在近一年内无数次问过自己,可是越反思越是记忆混乱。
“不知道,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对了,又是哪一步错了。去年的二月,一个雷雨夜晚,它就是从地下室内活了过来。它力大无穷,它跑了出去,我的家人被它杀了……”
说着,他就要再一次以头抢地。
珀尔眼看弗兰肯斯坦语无伦次,这人即将歇斯底里起来。
抄起他刚刚喝的茶杯,面无表情地直接把剩下的凉水泼了他一脸。
“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要是还不行,你可以浸在冰水里好好思考。
想一想你参考些书籍复活了一只怪物,实验除了你还有谁参与?具体的每一步都该有实验记录,记录去了哪里?”
一杯凉水迎面泼来。
弗兰肯斯坦被糊了一脸,反倒稍稍冷静了些。
“是的,有实验记录,我曾经写了好几本,但都被我烧掉了。我不能让其他人拿到,不能让第二只怪物出现。
有一位学长与我共同进行实验,但他已经被怪物给杀死了。我们的实验,最开始是参考新门死刑事件。”
伦敦,在新门街与老贝利街交界区,有一座新门监狱。
十八世纪晚期,实行绞刑的地点迁至监狱门前。在公开行刑尚未废除的年代里,大量人群会前来观刑。
1803年一月,乔治?福特斯因为谋杀妻儿而被判处死刑。
他会被绞死,且会被分尸。人们认为尸体不完整影响到灵魂不得安宁,这也就成了刑罚之一。
不过,这一死刑过程中有着与不同以往的步骤。在犯人被绞死后,将对他的尸体进行电击。
时逢电疗术兴起,正是利用死囚尸体来进行实验,要看看能不能通过电流让尸体复生。
意大利的乔凡尼?阿尔蒂尼医生,主持了这样一场实验。
当电流通过了乔治?福特斯的尸体,他的面部开始扭曲,很快手臂与双腿都开始颤动起来。不过,死者没有真正活过来,一旦停止了通电,一切异状就消失了。
电击复生实验失败了,可那些电流造成的古怪诈尸现象却传了开来。②
《新门大事记》也将这一则事件记录下来。
经过不断地传播,让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一荒诞又诡异的实验始末。
弗兰肯斯坦回忆着他的实验灵感来源,“我是受此启发,开始去搜集了各种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