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开始慢慢的调整和克莱恩的相处方式，仍然亲近，却不再那么亲昵，晚上也不再睡在一起。但是克莱恩却日渐沉默下去，表情也渐渐从有至无。我无可奈何，只能希望这种状况终究会过去。
“卡尔，我要回帝都一趟”，克莱恩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淡淡的向我告别。
我点点头，看着他撕了卷轴消失在我面前。
我皱皱眉头，压下心头的一丝不安的感觉。
克莱恩离开的第一个月，我一个人旅行收集信息的效率高了很多。我觉得让克莱恩离开我身边冷静一下对他来说应该有好处。
第二个月，我开始疑惑他的老师到底给了他什么任务。以往即使有一两个月不见面的状况，但他还是会用通讯水晶和我保持联系。这次却完全没有消息，让我有些担心。可我们早有共识，也定了暗号，为了安全一直是他主动联系我。所以我无法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也许他只是对我现在的态度还有心结？
时间到达第三个月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时常心绪不宁的，做什么都没有精神。和克莱恩相识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频繁的联络，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我说的，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心灵支柱，因为他的存在，这里的人和事对我来说才有意义。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概念，是要收集的对象。我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感情。他忽然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让我很……难受。
假如，他再也不出现了呢？我不敢深想。
第 21 章
“卡尔，你那里方便谈话吗？”，保罗严肃的面容和声音通过传讯水晶传递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出什么事了吗？”，他虽然是个大贵族，但我从还没有见过他对什么事有如此慎重的态度。
“那就好，你仔细听我说，黑蒂斯大师，也就是克莱恩的老师，可能会对你不利。无论你现在在哪里，尽快找个藏身之地躲藏一阵子。那位大师想要谁的命，还从未失手过。”
我皱起了眉，“可是，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你这次可能是被我拖累了。最近一年，皇帝陛下的身体不怎么好，可能会……而他唯一的儿子亚历今年只有八岁。所以……我父亲这个公爵，因为是陛下的弟弟，亚历的亲叔叔，有可能在亚历成年之前被贵族们推举成摄政王。陛下自然不会放心……克莱恩其实是专属于亚历的守护者，就像黑蒂斯大师是陛下的暗影守护者一样。原本我们的关系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亚历成年了，能够驾驭群臣和贵族，自然不必担心有人觊觎王位。可如今的状况是，亚历的年纪还太小。而克莱恩和你走得太近，你和我也是众所周知的同伴。所以……”
很乱，“那你有危险吗？”
他摇摇头，“现在陛下身体不好，他若是此时用暗杀的手段对付我们这些贵族，恐怕将来亚历继位后，面对的情况会更加困难和复杂。而且我父亲一向公正勤勉，若是他不在了，将来就没人能帮助亚历真正得到权利了。我想陛下不会这么做。陛下应该只是希望克莱恩能像黑蒂斯大师那样全心全意地守护皇族。所你这个足以影响克莱恩的人……”
“那么，克莱恩呢？”
“据说被软禁了，但也和黑蒂斯大师要对你不利的消息一样，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我也只得到了这一点消息。无论如何，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原因白白的送命。先隐藏起来吧，过段时间我会安排船只送你出海去南方，你不是早就想去那边看看的吗？至于克莱恩你不必担心，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毕竟是暗系大师，又是黑蒂斯大师的爱徒。”
“明白了。谢谢你，保罗。”
“小心些，我短时间内不会和你联络了。”
“好的，你也保重。”
然后便断了影像。我沉思了起来。
[你相信保罗？]
“嗯。”
[可是他有自己的立场。而政治永远是肮脏的，不是吗？]
“那些与我无关。”
[不怕被利用？]
“无所谓。我只关心两件事，一是克莱恩和我的安全。二是克莱恩对皇族还有他的老师的态度。”
[如果保罗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呢？这种淡漠的心态好像有些伤人啊。]
“不会。我刚才不是问了吗？他没有什么安全问题。那么无论他是否想在其中攫取什么利益，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不在意权利，我也不觉得亏欠了他。他若有所图的利用了我对克莱恩的影响力，那只能说是他和我们的利益一致罢了。谁当皇帝又与我何干呢？”
[也对。]
“可还是很麻烦啊，克莱恩那里。我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我和克莱恩的老师会因为我和他亲密的关系而产生冲突。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早。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克莱恩对皇室的态度，还有他对老师的感情又是怎么样的。”
[有区别吗？]
“当然。若他不在意，我可以带他离开那些人和事。可若是他在意呢？若是他也有想守护的东西呢？从小被洗脑成型的理念，有可能是很坚定的。”
[有区别吗？]，宝宝又问了同一个问题，却又是另一层含义了。
“对。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不出现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出现，他就必须抉择，在我和那些人事之间。即便两样都是他想要的，他也会不得不只选取一样。若是这样的话，我不如等事件慢慢淡去，再在别人不注意他的时候和他联络。那样他就无需做这种可笑的无必要的选择了。”
[你担心他不选择你吗？]
“不担心。责任和朋友，的确是很难的选择。如果我是他，责任二字恐怕是不能丢弃的。”
[人类经常庸人自扰啊，给自己找麻烦，反而推走了可能的朋友和助力。]
“的确。但是人心难测，他们不可能不疑心，不可能不谨慎。就连我都不能确定保罗和他父亲对王位有没有企图，何况是在那个位置上的皇帝呢？”
[你想好怎么做了？]
“嗯。换个模样回王城，找到克莱恩，观察，然后见机行事。”
[也好。卡尔，这还是你第一次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端之中]，宝宝的声音有些笑意。
“没错。只要和别人交往，就不可能完全做个旁观者。你过去这样的经验也不少吧？为什么感到高兴？”
[是的。只要你不给你自身带来危险，其实我并不介意你活的波澜起伏一点。]
“可我并不喜欢忙乱的生活。”
[你对这个世界仍然没有归属感，我其实担心你这样淡漠的态度，会渐渐失去好奇心，也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你不渴求永恒的生命，强大的力量，还有权势和美女。甚至连交朋友都特别挑剔谨慎。我很担心你，卡尔。]
原来是这样。的确，这样下去也许渐渐心理和精神都会出问题。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自闭的孩子。
[就是那样。]
看来宝宝真是想和我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我心里有了丝笑意。无论如何，我们的关系比单纯的合作更亲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舒心的事。
[是的。我一直在学习感情，也会尝试和每一个收集者作朋友。可是以往都很不成功。几乎没有人能忍受他的所思所想都完全被一个工具完全明了。除了你。为什么你不介意？]
“开始是因为感激吧，感激你给了我健康的身体。作为一个因为医疗手段而活着，却活的很难受的病人，苟延残喘的活着，其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可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主动求死。那种感觉没有经历病痛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我非常，非常的感激你。后来则是习惯了。你知道我的一切，即便我有什么阴暗的想法，恶毒的念头，也并不介意让你知道。你生存了那么久，比我更了解人性，不是么？”
[你用了生存这个词。其实你一直都把我当作了有感情的生命体，为什么？]
“你会思考，有喜怒，就是有感情。至于生命体，见过了你我就不会再认为生命只有地球上那种以碳基生命为基础的方式了。也许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生命都是以你这样的方式存在。”
宝宝笑了起来。
[所以我希望你求生意志再强一些，做这个持有者的时间再长一点。我的存在时间是以能量为基础的，虽然不是永恒，但也可以很长很长。我也有能力在我还存在的时候不断的延长你的生命。我们就可以长久的稳定的合作下去，一个世界接着一个世界的探索下去。直到我的能量耗尽，回到我的来处。]
宝宝说的很认真，我也有些感动。一个接一个的全新世界，那样充满变数的未来也让我有些心动。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生命太长久了，要承受的东西就太多了。我不可能不和其他智慧生命交往，交往就会有牵绊。如果我身边的人不断的老去死去，只有我始终留在原地，那对我来说可能早晚会是无法承受的伤痛和压力。所以我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不过在我还能承受的时候，我会是你很好的合作者。”
[我明白了。]
“你说的保障你生存的能量，难道不能在每个探索过得世界中得到吗？”
[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能量，是一开始就被赋予的，不断消耗的，我也无法再次补充的能量方式。等到能量被消耗到某种底线之后，我会被传送回我的来处。其实一开始，无论是思维还是学识，我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些简单的设定。然后我在很多个世界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每个世界的一些资源，比如我提供给你的药丸，食物，科技手段等等。我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我笑着夸奖他。
宝宝得意地笑了起来。
和宝宝谈过心后，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大概计划了一下，我吃了药丸，改变了模样，用卷轴回到了王城。在一家不起眼的旅馆住下，我放出了一把宝宝提供的蚊虫型探索器，至少先要找到克莱恩。
然后才决定我该怎么做。
第 22 章
在一所普通的民宅里找到了克莱恩，那里并没有什么认真的守备，只有两个护卫仆从，还有门上的大锁。这种松松垮垮的软禁和守备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他脖子上带的像狗链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蚊虫搜索器从不同角度拍摄着他的影像，他看上去身体还好，只是神情焦虑，情绪一直处于焦躁不安中。
[看上面的纹路，应该是禁魔的器具。]
禁魔？也就是克莱恩他现在无法使用魔法了？那他被关在这样守卫平平的地方也就可以理解了。
[你要怎么做？可以用搜索器和他联系，或者把他救出来，这看起来很容易办到。]
我想了想，“先看看吧”，沉吟了一下又道，“先搬到他那里附近去，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也来得及赶过去。”
[好吧。]
我连续数日的监视着那所民宅，不过他的老师或者其他人都没有出现。克莱恩每天都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或者面无表情的望向天空，偶尔在睡梦里叫出我的名字，然后被噩梦惊醒。
我一直看着。
[你是不是太狠心了？明明可以直接把他救出来的？]
“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做了错误的决定，然后将来后悔。”
[你有时候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也许吧。但这可能是他人生最重大的选择，我宁可谨慎一些。”
[说是选择，至少你应该先把自己的这个选项提供给他吧？]
“我会的。”
然后我终于等到了他的老师。我要仔细的观察他们，然后判断，最后才决定怎么做。带他离开，或者自己安静的离开，从此卡尔这个长相和名字就消失于世间。
搜索器从各个角度拍摄着他们两个人，每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机器的眼睛。
克莱恩看见他的老师，立刻起身面色焦急的扫视着他老师的表情，嘴唇有些颤抖，“卡尔他……”
他的老师冷笑了一声，“他运气不错，目前还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克莱恩松了口气，垂着头似乎疲倦的坐了下来，摄像机拍摄到，就刚才那么一会儿，他的背后全部被汗湿透了。
我摸摸心口，有些酸涩疼痛。他总是很容易让我心疼。
“为了他，你要与我为敌吗？”，他的老师沉声问道。
克莱恩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如果老师愿意放过他，我永远都不会与您为敌。但若是老师杀了他，自那一刻起，您就是我永远的死敌。所以，老师您如果杀了他，最好也立刻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就会给他报仇。”
我又摸摸心口，有些暖暖的感觉。
黑蒂斯冷笑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学生不敢，也不会。我只是陈述事实。”
“即便把你们两个都杀了，又怎么样？以我的年纪还来得及再培养一个暗系大师。克莱恩，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以为因为我辛苦培养了你，就会不舍得杀你么？那么，你就在这里等着那个人的死讯吧”，黑蒂斯拂袖离去。
克莱恩从头到尾，淡漠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动摇。黑蒂斯离开之后，他才皱着眉头走到窗口，轻声喃喃道：“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的性命？你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中……”
我又摸摸心口。
[还不和他联系吗？]
“等到晚上。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什么监视魔法，若是他的表情动作太明显，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哈哈，我就知道你忍不住了。]
“谢谢你的吐槽”，我面无表情地说。
半下午的时候，克莱恩那里又来了一位女性访客。
“公主？”，克莱恩淡漠的表情，淡漠的语气，只用了一个小小的尾音表示了他的疑惑。
[皇帝只有一子一女，这应该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凯瑟琳公主了。]
“了解”，她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有什么目的？
“克莱恩，我来这里，是想和你谈一项交易”，穿着一身黑裙的公主优雅的坐下。
克莱恩没有开口，脸偏开了望向窗外，像是对公主所说的什么交易完全不感兴趣。
那个公主毫不在意他的无礼，继续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那么我会向父亲请求，收回对你那位朋友的追杀令。”
克莱恩猛然转过头来，紧盯着凯瑟琳。
凯瑟琳看见他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继续道：“如果我们结婚了，那么就不存在你对皇室是否忠心的问题了。那么杀不杀你那位朋友，也就无关紧要了。”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了”，她娇笑道，“我有了一位暗系大师的丈夫，就永远都不会失去影响力。”
克莱恩想了想，“你想当女王。”
[历史上不是没有女王出现，不过那是在皇室没有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宝宝轻声说。
我点了点头。
凯瑟琳收起了笑容，“克莱恩，你很聪明。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提议。”
“皇帝属意亚历殿下继承皇位，接受你的提议，等于与我的老师为敌。”
“如果我们结婚，你站在了我这边，我会说服父亲改变关于继承人的想法的，那样你们师徒之间就不会有什么冲突。退一万步说，如果他现在杀了你的朋友，你还不是一样会与他为敌？那么在我身边好好的活着，又能救你的朋友，与你的老师为敌又如何？”
克莱恩站起身，走到窗边，静默了很久，轻轻开口道：“你能说服皇帝陛下，撤销追杀令？”
“当然”，凯瑟琳重新露出了笑容，“如果你同意，在我们的婚礼之后，就会生效。”
“那么我……”，克莱恩轻轻开口。
“别答应，克莱恩”，我通过搜索器在他耳边说话。
他吓了一跳，眼睛在房间里和窗外四处搜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