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记事----橙子雨

作者:  录入:11-19

  但是司徒雪融眉间的忧愁,这次却甚是纠结,牵著凤兰跟著慌乱跟著窒息跟著手足无措。他还是大度地装作没事人一般地告诉他“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可是夜色掩盖下黯然伤神的表情却不是那麽说。
  回了小楼,洗漱完毕,床铺被烧得暖暖的。相拥之间感到怀里的身躯又瘦了不少,凤兰心里叹了口气,把他更紧地贴近自己的胸膛。
  “凤兰,我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凤兰觉得司徒雪融很可怕,他的话向来很少,但每一句都能渗透他的皮肤血肉直达心灵,而且时候也选得绝佳,总能在他那平日里的一层顽皮剥了下来内心最柔软的时候像一只无形的手一般伸进来把他捏得死死的。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凤兰轻声说:“冬天夏天,月月年年,一时一刻也不放开。”
  司徒雪融闻言身躯微微发抖,凤兰的下巴在他额顶安慰地摩擦,却听得他喃喃自语道:“我何尝不知道我会害了你……我早就是行将就木之人,本来就不该把你留在身边,可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只是因为和你在很开心……凤兰,对不起。”
  “觉得会亏待我的话就好好养病,你怎麽知道我们就不能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凤兰轻轻拍了司徒雪融一下:“何况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我一点点都不可能後悔,拿全天下跟我来换我都不换的,这些你之前都是明白的,怎麽又想不开了?”
  司徒雪融一声轻吟,似乎是苦笑了一声:“……凤兰,你为何可以看我什麽都好,我有什麽值得你欣赏?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人,我很自私,很迷惑,很疯狂,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凤兰还未及反驳,司徒雪融便按住了他,用一种平淡甚至遥远却听起来斩钉截铁的语调说:“从明天起全军将从陌阡出发,沿漠河与大漠对北漠余部进行全面清剿,赫连渊带十万向南,我带十万向北,刘青留守陌阡,至於你……想跟哪边都可以。”
  “可是……这……”凤兰一惊,司徒雪融的身体哪还能禁得起那样的奔波,如今还要他出征那不是拿命开玩笑?
  “这是已经定下的事情,是我的决定,我知道这个决定的後果。凤兰,我们不要自欺欺人,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在最後的时间里我已经不能为你做什麽了,但是我还有我的责任在,我还可以拼著最後的力量为边疆百姓为华都帝国做一些事情,所以,我打算不再犹豫,而是去行动。”
  凤兰在温暖的床上突然觉得一阵寒冷。他知道司徒雪融懂得比他多,他努力地想要找出刚刚那番话里能够说服他的道理来,然而他找不到。司徒雪融要做的事情,在他看来很荒谬很无稽很不可理喻。
  “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了我怎麽办!司徒雪融,你要去玩命,小爷我该怎麽办?”
  “我说了,你随意。”司徒雪融仍旧平淡,平淡得有些残忍:“其实和刘青一起留在城中会比较安全,不过如今回华都也不是很危险了,怎麽办随便你。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我不值得你再为我做什麽了,今後的日子,我也没有将你考虑在内,对不起。”
  凤兰坐起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被司徒雪融弄得很想哭,他不知道自己听了这番话该想什麽,该做什麽。明知道司徒雪融怕也是横下心来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正因为他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对凤兰来说打击才尤为巨大。
  在司徒雪融心中永远要屈居於什麽江山百姓之下,他已经劝服自己无所谓了,然而这样血淋淋的事实被摊开晾起来在他面前铺天盖地,还是让他感觉被伤害了。自从雪融受伤以来至今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强压下去的担忧和辛酸这时候竟然显得无比可笑,凤兰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就摔门出去,他知道他如果不出门冷静一下说不定会说出令他後悔的话来。
  空寂黑暗的街道,蜿蜒不知延伸向何方,残月伴著几颗孤星挂在树梢上面,灯火如漆。凤兰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冰冷的空气冻结了想要满溢的泪水,只留下眼眶微酸。夜风撩起衣摆沙沙作响,满腹伤心却无处发泄。
  室内司徒雪融静静躺著,轻轻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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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正在狂写的橙
  PS:今天北京下雪了!!(*^__^*)

  凤楼记事69

  一夜凤兰都没有回来,但是第二天集结出发的时候,他还是背著行装站到了队伍里。大家都认为凤兰随性是天经地义,司徒雪融也什麽都没有说,只是几次看过去凤兰都无视他的眼神,也只得默默心里黯然。
  冒著北方带著沙尘的烈风,队伍缓缓向北进发,眼前的冻土黄沙没用尽头,似乎在预示著一条不归之路。然而全军士气高昂,凤兰混在其中,眼光默默跟著前方司徒雪融的背影。
  昨日夜里他在外伤怀不幸还遇到了赫连渊,那人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司徒雪融,他只能苦笑。司徒雪融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怕是也不会贪恋他照顾了,如今只能跟著他而已,却被排除再了他的世界之外。
  赫连渊难得不再那麽讨厌,反倒开导他说:“你绝对不能想象他是经过怎样的挣扎才能决心这样做。相信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对你的心意这天下也少有几个人能做到那麽真,只是……我们身为战士的人心中要坚守的东西,你可能不会明白。”
  “我不能算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吧,甚至不是因为在他心中比不得别的什麽,而是……”凤兰摇摇头:“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看著他一点点陷入沼泽,就要溺毙在里面,却还是无法伸出手,无法救他。”
  赫连渊低低一声苦笑,凤兰见他在暮色中仰头望著明月,忽而有了一丝天涯沦落的惺惺相惜。他那麽久来一味得意比起永远进不了司徒雪融内心的赫连渊,他可谓是无比走运,然而此刻他似乎正是当年看著司徒雪融一点点消耗自己生命却没有任何办法的赫连渊,终於意识到自己对那个人而言有多渺小无力。
  该走该留,如何面对如何决断,如何眼睁睁看著他越行越远,凤兰抓紧了缰绳,在风尘中微微眯起眼睛。记得在小楼里的那段日子,司徒雪融的喜悦哀伤全部属於他一个人,他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牵动那人全部心思,那时候真是幸福。
  入夜之时,军队潜伏入一片靠山的茂林。队伍的行迹十分隐蔽小心,似是蹑手蹑脚的潜伏,一片山雨欲来前的诡异平静。司徒雪融一整天也都只有啃干粮而已,凤兰替他担心,但是在这片茂林里连生火都不被允许。虽然至今都没有交流,他大概可以猜到队伍是要对按扎在十里之外工事中的北漠余部进行清剿,而司徒雪融亲自上阵也是避免不了的。
  他已经身披战甲,和部众一起坐在不远处等待著时机。凤兰向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司徒雪融似乎是不经意似乎又是饱含情思的一瞥,连忙背过身去。他也知晓不应当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脾气,可是心间的邪火无法散去,在被司徒雪融以崇高正义的名目将自己以及许久以来建立的羁绊贬谪了之後,凤兰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对他宠溺温柔。
  在司徒雪融带著前锋在暮色中出茂林向北奇袭之前,两人没有再看对方一眼。天还未明队伍就全胜凯旋,一片嬉哗喧闹中大家开始拆帐子运整备搬去刚刚攻克的据点,司徒雪融并没有回来,凤兰在悄悄问到他此刻安然无恙留守据点时,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回到空荡荡的营帐,他忽而觉得一阵怅然,一件件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恍惚间似乎他不是要跟著部队一起去庆贺奇袭的胜利,而是在收拾离开的行囊,甚至有一瞬间他几乎就准备收拾好包袱借一匹快马永远离开这异国他乡。也许是自己高估了那被称为感情的东西,也许是那麽多甜蜜温馨的回忆让他产生了错觉,才会在冰冷的现实前还抱有美好的幻想。
  他曾经很不懂事,伤害过那个人,然而他一直在为他改变,为他学会理解懂得宽容,努力变成一个配得上他的人。可是相对一个无知的自己,司徒雪融一直是一个很明白的人,就是因为这样,他在深思熟虑之後决定下来的伤害,才让凤兰在几经试著谅解之时仍旧觉得徒劳。
  凤兰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如无数忠诚的士兵一样默默跟著大家前行至据点安扎,照例做了一些精致的宵夜差人给司徒雪融送去,然後彻夜难眠。
  之後的日复一日都如例行公事,队伍四处扫荡北漠残余,每战必捷士气高昂。由於作战时间常常昼夜颠倒,凤兰半个月都没有见过司徒雪融,他仍旧每天帮他收拾打扫做饭缝补,但也会故意在他归来的时候离开,避开见面的契机。对此司徒雪融没有任何表示,几乎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已经一门心思在征战杀敌,其他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直到一日经过主帅营帐前碰巧看到从里面跑出来的传令小兵申请焦急,凤兰才终於忍不住闯了进去。在看到那人的时候凤兰又一次知道何谓痛到彻骨,司徒雪融斜靠在椅子里咳著,指缝里落下粘稠的血,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将那人消磨得不成人形,如果不是那双清澈狭长的眼睛,凤兰都无法认得出他还是那个曾经在自己身边幸福地笑著的那个男子。
  司徒雪融看见来人,呆了一下,继而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凤兰连忙上前扶住,在碰触之时,司徒雪融紧紧抱住凤兰潸然泪下。怀里的身体形销骨立,即使抱著也没有一点存在感,凤兰感觉心像是被掏空了,一阵阵寒冷空洞得吓人,自问这一段时间司徒雪融经历的又是怎样的折磨,他为何能够忍心让他独自承受。
  头发枯黄,印堂紫黑,手臂瘦得只见青筋,胸口裹著白纱。他受伤了,流血了,自己明明就在不远处却不知道。前襟一片湿冷,当初做出决定的人是他,现在泪流满面的人还是他,怎麽想也没道理。可是凤兰再次对这种没道理败下阵来,恨不得立即承认全部都是自己的错,因为他肯定是大错特错了才会把雪融弄成这幅样子。
  在他这麽想的时候,司徒雪融已经放开了他坐正身子,似乎几近破碎的心和身体只要刹那间的倚靠便再无索求,毕竟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必须坚持、必须忍耐,就算满腹苦水也只能默默吞咽。医官走了进来替他号脉,挡在了凤兰前面,耳边听著那人退出营帐时衣物的窸窣声,司徒雪融长叹一声向後倒去。
  帐顶一片惨白,什麽也没有。
  怎麽虐起来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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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橙会保持更新的,谢……

  凤楼记事70有点虐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对於凤兰是多麽不公,尤其是人家一直以来对他都呵护备至,到头来却要被故意伤害。如果他并非镇远大将军,并不肩负著数万百姓数千家庭的喜乐,并不掌握著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兴衰,如果他只是司徒雪融而已,只是那个坐在小楼里消极等死的沈默男子,人生的尽头,断不会是这样一条轨迹。
  可是又有何差别呢?只要他还是司徒雪融,就仍旧会其貌不扬、多病早夭,凤兰那样的人和他在一起本来就是奢侈。当死亡横在不远处隐约可见,他在国家与爱人之间选择了前者,可他无法和凤兰解释的是他为的绝对不是流芳百世的功名,只是他还能为边疆百姓做到些什麽,然而对於凤兰,他无论做什麽都注定只令他在自己逝去之後更加伤心难过而已。他不能,也不想再给他一个假的希望。
  也许在他用最後的生命换来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和平之後,他最珍惜的人能够在一片没有硝烟的净土中开始新的生活,他的子孙後代也不会受到战火侵扰,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这个关於将来的梦想里没有他自己,他却想了很多便,他从来未曾对凤兰说过,也永远都不会说。
  他开始咳血,一日日变得严重,他已经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晚上也变得浅眠。有的时候会做很可怖的梦,他已经踏上了黄泉路,一路白树凄然黄土阴森,他不想超前走,却不能控制地一步一步迈向无际的黑暗。他很怕,经常浑身冷汗地惊醒,怕哪天就再也醒不过来,怕哪天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食物已经难以下咽,只有凤兰送来的精致小菜,他会撑著吃上两口。那个人已经不愿意再面对他,可是还是会愿意帮他准备宵夜,这样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他还得以再抱了他一次。
  坐在战马上,司徒雪融觉得视野极其清晰,然而脑子里却一阵一阵轰鸣。手抓著缰绳,身子在颠簸,却有一种轻飘飘的异样之感,也许很快就不能上马了,也许很快就不能拿剑了,今日之战极为关键,若能将北漠王彻底驱逐,则此次北伐真的大功告成。
  要把他们从漠南逐至漠北,要在大漠中连著奔波数日,他现在这样,怕是回不来了。
  要道别吗?还是就这麽离去?到底那种更残忍?
  那人……甚至不愿见他最後一次呢。司徒雪融偷偷遥望著凤兰的帐子,沈寂著,不知那个人在哪里。胸口一阵闷痛,他苦笑著抬起头向著东方依稀的昭阳,挥鞭向前。队伍紧随其後,千军万马扬起尘土滚滚,向著北方前行。大漠的风沙灌入眼中,司徒雪融伸手摸了摸,竟然全是泪水。
  北漠军中没有了罗琛,如同雄鹰被剪除了羽翼,几乎不堪一击。即使如此司徒雪融仍旧不敢松懈,乘胜追击也是精心布置步步为营,从漠南到漠中,毫不停歇披星戴月,大漠里黄沙遍布日炽昼寒,然而士气高涨所以并无人叫苦连天。身为将领,司徒雪融看似精神抖擞,然而每次呼吸都剧痛的胸口以及冻得僵冷的四肢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神智。
  一件披风被盖在身上,司徒雪融回过头,一时间似乎看见凤兰的盈盈笑意,可是再看清楚了,只是常在身边的守卫士兵。幸而不是那人,那人给了他太多的温暖纵容他去脆弱,在恍神的那一刻险些溃不成军想要伸出手去在他怀里逃避掉必须面对的一切。
  “将军,前方十五里绿洲西面发现北漠王的驻军。”
  司徒雪融重整精神,对左右低语了几句,无月之夜华都军队兵分两路,在沙漠中无声疾行。火光燃起,一束束刺红耀眼,北漠军并非无备,拉紧了营门放出流箭,然而他们未料前方不过是诱敌之计,司徒雪融的主力从背後山坡上喊杀而下,熊熊大火借著东风从营帐後面的草料堆燃起,北漠军心大乱,华都前锋乘胜追击,司徒雪融在山腰看著下面,被火光映得晶莹的瞳孔里有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终於结束了,一切……
  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他弯下腰去也抑制不了,腥甜堵著喉咙,却没有力气去把那口血咳出。睁大的眼睛里贯入了血丝,司徒雪融颤抖著捂住胸口无法呼吸,陡然而至的更加剧烈的疼痛让他向後倒去,坠落的时候眼前是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
  阵阵幽香,蓝衣的少年带著一群舞姬款款上前,痴了醉了,这一生初遇那样不可思议的人间绝色。
  青青荞麦田中,跟在他的身後慢慢行著,看一条蓝绦垂在墨玉般的秀发之间,随风柔和地飘荡。
  刺目昭阳中,那人站在城楼,历经他不能够想象的磨砺和成长,对他微笑著。
  这一切,这一切都……
  对不起……
  一道泪痕滑落脸颊,他仰头去看天,跌进漆黑的沈寂中。
  “将军,将军!”周围一片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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