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他保护，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不知什麽时候谈完事情的叶翔站到他们身侧。
叶天闷哼一声。是他的教育太成功了吗？叶翔倔强好胜到连接受默西的帮助都不愿意。此行危机重重，要是叶翔能在适当时刻稍微示弱撒娇他反而放心一些。
“叶翔，”在儿子上机前，叶天将一把镶著宝钻的匕首掷向他。“找不到那个什麽草就算了，我不介意对著你一辈子。”
叶翔看著手里华丽的匕首，心中思潮起伏。他还记得那时叶天是怎麽样用这把匕首将他钉在门板上，然後尽情的欺辱他。
原来无论是爱是恨，也总有烟消云散的一天。
“可是我介意。”叶翔抬起头嫣然一笑，宛如明珠美玉，天和地顿时失了颜色。
也许这趟旅程要寻找的不只是月光草，还有他人生的自我圆满。
目送直升机起飞，衣莱安慰身旁的人：“不要担心。”
“默西是你教出来的吧？”叶天不悦的说。“跟你一样惹人厌。”
“凡是叶翔喜欢的你没有一个看得上，从艾力斯小成到默西……”衣莱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究竟要说什麽？”叶天挑了挑眉。
“没什麽啊……”衣莱耸肩。
“不要每次都说一半！”
“你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好不好？”
对两人不断斗嘴的背影摇了摇头，龙堂拍了拍痴痴望著天空的路卡。
“好像要下雨了，快进去。”
接下来，他们所能够做的只有等待了。
暗夜记事 25（ 第三部）
叶翔和默西让飞行员将直升机停在最接近山区的平地，然後便下了机。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必须徒步。
北方是个比东城还要寒冷的地域，几乎终年被冰雪覆盖，那里生长的动植物也和其他地方大不相同。默西是生物学家，不由得大是兴奋，这趟出来，虽说身负重任，但毕竟能这样和叶翔相处的时机不多，也难得叶翔无需处理公务，两人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心情竟和郊游差不多。
对普通人而言极为崎岖的难行的山路自然难不倒他们，吸血族个个身手轻灵矫健，只是雪地不好行走，尤其积雪较深的地方可达膝盖，每一步都极耗体力。
一路上默西细细为叶翔解说一些平时少见的生物生态，叶翔专注的听著，平日过分白皙透明的脸色由於寒气冻出了粉红色，看得默西心猿意马，奈何碰他不得，握著他的手不禁紧了紧。
“翔，会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再走一会儿。”叶翔望了望天色。不过下午四点左右就已经开始暗了，山上的夜幕总是降临得比较早。
“也好，那里的鸟儿说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山洞，可以御寒。”
叶翔顺著默西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的树枝上站著一对豔红色的小鸟。
“那是什麽鸟？”叶翔问。
“北方常见的鸟儿，俗称‘雪里红’。”默西兴致勃勃的说明。“它们奉行一夫一妻制，终身只有一个配偶，是飞禽世界中少见的痴情种子。”
听默西说得如此生动，叶翔不禁好奇起来，“你听得懂它们的语言？”
说是语言其实并不恰当，但默西能和自然界大部分生物沟通，这项异能叶翔早就领教过。
“呃……”默西点点头。
小鸟在枝头跳跃，似在跳舞，十分好看，叽叽喳喳的叫声也很趣致。
“它们现在说什麽？”
“这个……”默西面露尴尬之色。
“干嘛？不能告诉我吗？”叶翔不悦的垮下脸。想到默西有事不愿意和他分享就超级不爽。
“雄鸟向雌鸟求爱，要领她回洞里交尾。”
叶翔一呆，这倒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这有什麽不能说的……你是不是在想不三不四的东西？”在动物的世界里，觅食跟繁衍下一代都是最基本的需求。
“没办法啊，我已经很久没有爱你了……”默西委屈的说。不管他看到什麽听到什麽，全都会变成把叶翔压在身下的画面。“等找到月光草解除了契约，我一定要补回这些日子的损失。”
补回损失？叶翔忆起从前曾经和默西讨论过爱一个人的感觉，默西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荡：
‘告诉你是怎麽一回事。爱一个人，你会想要触摸他，亲吻他，拥抱他，进入他，让他在你身下讨饶、呻吟、哭泣；你会想要膜拜他每一寸肌肤，在他最私密的地方烙下自己的印记；你会无时无刻想要和他缠绵，光是看到他，闻著他的味道，甚至听到他的声音你都会有消魂的快感；你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他身边，最好能够待在他身体里，让他只属於，只感觉得到你，只因为你而欲仙欲死……’
叶翔有时真恨自己有那麽好的记忆力，默西那些话像催情春药般，光是想就让他背脊酥麻。
“快走吧，天要黑了。”叶翔转移了话题。自从真心爱上对方以後，终於也能稍微体会默西说的那番话，不过要他老实承认是绝对不可能的。
默西以为他在生气，忙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叶翔却毫不理会径自往前走去。
天色完全暗下来前两人找到了洞窟，默西拿出睡袋铺在地上，让叶翔坐下休息。
“不会困扰吗？”
“啊？”没头没脑的话让默西无从答起。
“能听到动物的想法……一定很吵吧？” 叶翔突然很想了解以往所不认识的那个默西。
“的确是。”默西同意。
草被践踏发出的呜咽、小狗被车子碾过的哀鸣、街头巷尾的猫咪在吵群架……
“所以我得学习关闭并控制自己的意念。”需要时才听。
换作一般人的话早就发疯了。对爱静的叶翔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梦魇。他伸出手，轻轻摸著默西冰凉的右掌。
“可是自从遇见你，一切就容易得多。”默西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为什麽？”
“因为我只要一直想著你就好了。”
叶翔若有所悟。原来这就是衣莱所说的救赎。
“你能感应我的想法？”叶翔垂下双眼。
“有时候可以。”默西点点头，他对叶翔的别扭很了解，没敢露出太开心的神色。
叶翔闷哼一声。搞不好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默西全看到了。
远处传来阵阵嗥叫，叶翔警惕的竖起耳朵：
“是雪狼。”
雪狼通常成群猎食，是北方最难缠的野兽之一。
默西站了起来。他得抓紧白昼的尾巴捡柴，不燃起篝火，他们晚上的安全就没有保障。
暗夜记事 26（ 第三部）
北方夜晚的寒气冻入骨髓，生火除了能阻吓野兽，也可以御寒。
柴火劈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叶翔和默西都听到山洞外那细不可闻的脚步声，要不是雪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水黄色的光，他们几乎会以为那只是风掠过树枝的摩挲罢了。
“有几只？”叶翔轻声问。
“超过二十。”默西也压低了音量。
雪狼猎食有很好的耐性，它们会一路跟著看中的猎物，等到猎物筋疲力竭，再选择最好的时机和地点攻击，这些狼从他们进入山区後就跟到现在，而且一直保持著一段安全距离，十分狡狯。
叶翔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太担心。雪狼虽然麻烦，但身为地球上最强掠食者的吸血族，他还没有把那些畜牲放在心上。他比较担忧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默西，你知道要上哪儿找月光草吗？”
“不知道。”默西很坦白。
月光草是个传说，根据古籍记载，它生长在最北的山颠，能解百咒，会在月色下发光，因此得名。
“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叶翔不得不承认他没有信心。
“我们会成功的。”默西保证。
“你这麽肯定？”叶翔眯起眼。
“别忘了，我最擅长追踪。”默西笑了。
叶翔闻言，不禁释怀，默西能和大自然沟通，这倒是别人没有的优势。
“翔，契约解除後有什麽打算？”默西突然问。
“什麽？”叶翔侧了侧头。
“你真的不要跟我结婚？”默西热切的目光流连在他脸上，像是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些端倪。
叶翔呆了呆，默西的神经是钢铁做的吗？这麽奇怪的话他居然能说得行云流水。
“我……我不知道。”叶翔低下头。他正为了那劳什子的契约大伤脑筋，默西还想用另一种形式的契约套住他，这算什麽？
“好吧……我不勉强你……”默西的语气不免有点失落。“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这里……还有这里……”
默西指了指自己左手无名指还有心脏的位置，道：“永远是保留给你的。”
叶翔心头一热，冲动之下差点要开口答应了。两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小心保持不触碰到对方的姿势，像是斟酌著怎麽样才是相爱最好的距离。
默西看顾著篝火直到天色泛白，徘徊洞外的狼群发现无懈可击，也自行退开，不急不徐的跟在後头。雪狼的毛色和皑皑白雪混在一起，好几次叶翔回头都只瞥见影子而已。
“真讨厌。”叶翔不喜欢被盯梢的感觉。
“别管它们。”默西安抚。
他们身上异於常人的血气和杀气令整个山区的生物都极度不安，也引得一些平时蛰伏的猛兽开始骚动。为了缓和叶翔的情绪，默西停下了脚步说：
“翔，你堆过雪人吗？”
“没有。”叶翔翻了个白眼。
“要不要堆一个试试？”默西提议。
“不要！”都什麽时候了，默西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我们来比赛，”默西不理会，自顾自的道：“看谁堆得快。”
叶翔蹙著眉头，看默西孩子似的蹲下来团雪球，一个大男人此时散发著浑然天成的赤子之气。叶翔站著并不动手，默西却玩得很高兴，不到一会儿工夫，雪人圆圆的肚子就成形了。
“接下来，做一个头给他……”
叶翔也被勾起了兴致，他不客气的批评：“你这雪人的头怎麽比身体还大，你到底会不会……”
“头大才可爱。”默西辩解。
“不是这样的啦。”叶翔忍不住替他润饰雪人头的形状。
“翔，那边的树枝适合做鼻子。”叶翔帮他将树枝捡来，默西已经扯下自己外套上的纽扣。
“这是眼睛。”默西莰上扣子，把树枝插在貌似雪人脸部的中间。“完成。”
“丑死了。”叶翔完全不给面子。
“这是以你为蓝本做的耶……”
“我有那麽畸形吗！”叶翔跳脚，抓起地上的雪往默西身上掷去。
默西不甘示弱也立即还以颜色，顷刻之间两人身上沾满了白雪，叶翔向来持重，鲜少如此开怀胡闹过，眼见默西头脸上都是雪屑，不由得放声哈哈大笑。
默西停下手里的动作，痴迷的凝视叶翔美绝人寰的笑脸。
天地间的景色仿佛冻结在这一刻。
小翔，你知道吗？我在意的不是那一纸婚约，而是想要让你常常开心的笑。
悄悄挨近叶翔，默西对他使了个眼色，叶翔会意，手中的雪团猛地往身後快速移动的物体疾射。
暗夜记事 27（ 第三部）
雪团在叶翔手中成了强力的武器，後头鬼祟挨近的野兽被击中在地上翻了个滚，一时间居然站不起来。
雪球连珠炮般从叶翔和默西手中射出，狼群的嚎叫声也此起彼落的响起，叶翔原本被这群狼跟得满肚子火，这下得以出口闷气，自是玩得特别高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默西有意讨好他，只是在旁护著，击退一些想要偷袭的家夥，其余则由叶翔对付。
打得兴起，叶翔开始追逐那些溃散逃跑的白影，默西本要出言提醒，但一寻思，心想这些雪狼再厉害，不过是无脑畜牲，凭叶翔的本事哪会有应付不来的道理？
当叶翔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後面，默西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翔，别追了！”
正要向前，树丛悉嗦了一会儿，一黑一白两个物体骤然跌了出来，一头体型极大的白狼趴伏在叶翔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往他的脖子咬去。
默西大惊，手术刀刚握在手上，叶翔已经抓住巨狼的上下颔，举膝顶到身上猛兽的腹部，将那只张牙舞爪的狼摔了开去。
柔软的下腹通常是动物的致命弱点之一，可是大白狼给这麽一踢，居然还能稳稳的站定，而且更加凶恶的咆哮，一点都没有退怯之色。
叶翔迅速翻身跃起，疾跑向一棵大树，双脚在树身上一蹬，旋身回踢後头紧跟过来的野兽。
吸血族的劲道不同於一般人，被踢中的话不死也会受重伤。
默西才松一口气，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让他顿时傻了眼。
巨狼突然人立起来，前爪阖上叶翔的脚，饶是叶翔反应奇快，手中小刀出鞘，在狼的前脚划了一下，他的腿还是给狠狠抓了一道。
“翔，到树上去！”默西忙叫道。
叶翔逼退恶狼，飞身攀著较粗的枝丫，便低头去看那像人一般站立的猛兽。本来以为狼无法爬树，谁知那狼怒吼一声，身体瞬间又长大了一倍，面目变得更加狰狞，一扑就上了树身。
默西倒抽一口凉气，不及细想，手里的小刀劲射而出。
正全力攻击叶翔的巨兽没防备之下被手术刀贯穿左胸，哀号著掉下，但不久就爬起来，踉跄著奔进林子里。
“要不要紧？”默西在跳下树的叶翔身边打转，心急如焚。“让我看看你的脚。”
“默西，那是……”叶翔不能置信的望著野兽消失的方向。照理说，那种东西应该早在百年以前就灭绝了。
“是狼人。”默西深吸一口气。这下子麻烦大了。
嘱咐叶翔把裤脚拉起来，默西蹲下身细看叶翔被抓伤的地方。
伤口流出细细的黑色血液。那是中毒的象征。
“得马上处理。”默西神色凝重。狼人的爪牙会分泌对吸血族而言是剧毒的粘液，因此自古以来两个种族便势不两立。
“走得动吗？”默西见叶翔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想必疼痛非常。
两人在一个勉强可以挡住寒风的大石旁坐下，默西用小型喷火器消毒刀子後，拿出一颗药丸给叶翔服下。
“忍一忍，会有点痛。”虽然叶翔吞了镇静剂，不过默西很清楚等一下不会是‘有点痛’而已。
叶翔一咬牙，朝默西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刀子挖开的地方流出了浓稠的黑血，默西不敢大意，直等到血液完全变红才帮叶翔止血，并注射龙堂准备好的解毒剂。
看到地上聚集的血洼，默西心疼不已：
“翔，你必须尽快进食。”
默西说著就要割破自己的手腕，叶翔连忙阻止：
“默西，我不能喝你的血。”
“为什麽？”默西一怔。
“我对你的血有反应。”叶翔老实承认。
反应？什麽反应？
默西念头一转才明白过来，心情不禁一阵激荡，惟有拼命制止自己胡思乱想。
“那……你乖乖待在这儿。”默西站起身。“我去附近绕一圈，给你刁只兔子好麽？”
“随便，反正都很难喝。”叶翔蹙眉。他有点後悔没有携带玫瑰汤，这下子他得喝恶心的兽血了。
“我很快回来。”默西见叶翔受伤之余还不忘挑三拣四，只觉得可爱。
目送默西转身的背影，叶翔拉紧了外套的领口，莫名的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默西离开不到片刻，带著寒意的风雪便翩然降临。
暗夜记事 28（ 第三部）
随著风雪越来越大，叶翔心里的缺口也开始扩大，虽然默西要他待在原地，但想到默西在外头某处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就觉得不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