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绝望的人是不会对外界有感觉的。撒加回答。
3
艾欧里亚又睡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满天星斗的午夜,雨停了,亚力士躺在他身边。他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不由得脸上热了一下,急忙松开手。
醒了?亚力士眯着眼瞅他,晶莹无暇,如同火焰般鲜红的瞳仁里此刻反倒带上了几许柔和妩媚:你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还好,退烧了,接着睡吧。
我……艾欧里亚艰难地张张嘴,由于刚刚退烧的缘故,他全身发软,头脑却格外清醒。
怎么?饿了?亚力士问。
不,只是……
只是……?亚力士皱起眉,将他的话重复了一下。
只是……我不知道圣域为什么要收留你,而且是住在我的宫里。你难道不是撒加的附加人格吗?
你不是知道我的来历么?亚力士心情很好地眯着眼笑,我不是什么附加的人格,我其实是撒加和加隆的那个死了的哥哥。
什么?可那不就违反了双子座的规则了么?艾欧里亚惊异地问。
是呀。
亚力士看着窗外黄白色的月亮,语气平淡地叙述道:当年被送到圣域的双子座候补生不是两个,而是三个,按照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必须淘汰掉一个,而被淘汰的下场就是死。
死?艾欧里亚长长地吸了口气。
是的,在进行了实力考核以后,有个神官就询问我们:你认为女神是不是代表了爱与正义。
亚力士愉快地微微一笑,接着说:自然,我回答说,人道主义和正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弥赛亚有自己的正义,撒旦叶也有他认为的正义。正义与正义的相撞则是人子们的流血与悲哀。所以,谁也没有权利说自己代表爱和正义。这些东西,只是无聊的政客收买民心用的手段而已。
后来呢?狮子座没了耐心,追问道。
没有后来了。亚力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考试后,那些人发给我们一人一个苹果。我舍不得吃,于是就把它拿到宿舍旁的浴室里洗了又洗,正当我洗苹果的时候。我看见一柄黄金杖从我胸前穿出来。那一刻我看清了,是一个高级的白银圣斗士,他当时说不要怪他,是圣域高层议会的命令。能被女神的武器杀死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我当时只感觉到冰冷,两个兄弟的哭喊和灵魂逐渐离开身体的惶恐。死后我的灵魂无可归依,只好躲进与镜子相连的灵界。那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灰色的雾气和回归母体一般的安宁寂寞。我无法接触任何灵魂的意识。因为无法容忍一切,所以产生了心理防御。直到有一天,我的面前出现了一面明亮的镜子。我从镜子中看到撒加正在镜子前点着蜡烛削苹果,他削得很专心,以至于刀子把手割破了都没有察觉,鲜血淋淋漓漓地淌在甜美的黄色果肉上。我就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还有你,当时你过来叫撒加出去,似乎有什么事的样子。
当时我记得我吓得把那面镜子打破了。艾欧里亚说,因为看到你,是个人都会害怕吧?
幸好你当时没有去告密。这使得我在下一次顺利地被撒加接了出去。亡灵附身的第一条准则就是找自己的血亲。所以我更顺利地附在了撒加的意识里。有了自己的身体后,头一个想找的就是你。
一时间,空气仿佛僵死了一样。
艾欧里亚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翻身按住亚力士的肩膀,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沐浴露的柠檬香味和温暖滑腻的质感刺激着他。
我有必要证明你是不是活的。他低下头,使劲咬了他一口。
亚力士急切地喘息出声:别……别这样……
他放开了他,却是恶意地揉捏着他胸前细小的蓓蕾,不一会儿就让它们饱胀起来。
你干什么!亚力士恼怒地推开他的手。
你。艾欧里亚同样有些恼火地回答。
你刚发过烧。
顾不得了。
艾欧里亚说完就像一只发情的狮子般猛扑上去,用力揉搓着他的身体。亚力士也热烈地回应着他,心底里迸溅出一种想发泄□的愿望,但他对他粗野的主动行为感到恼火。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和他的星座一样,很有力量,够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全身无力地平躺在凌乱的被褥上面。清凉柔软的晚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送进来,带着雨后的潮湿气味,沁人心脾。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亚力士突然说,也许……是因为本能地不想死,就像刚才那样,理智被本能所占据,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你说的……是因为我没能满足你?艾欧里亚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刚才被他征服的,英俊中带有邪气的黑发红眼男人。
我承认你技术不错,不愧是我言传身教出来的,混蛋……我真没有想到这些东西有一天会全用在我身上。亚力士轻轻地喘息着看向他。
这就是沙加所说的因果报应。艾欧里亚得意地笑起来,支起身子看向他:下回你想不想试试蜡烛?
滚!老子拒绝!他一巴掌拍他脸上。
4
十三年前艾欧里亚才7岁,在众多圣斗士候补生中间他的实力并不是很强,想自信也自信不起来。7岁对于人类的小孩说,正是背起书包上小学的年纪,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但圣域里的孩子们享受不到,黄金圣斗士尤为如此。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属于他们的幸福与未来,活着,苟且偷生,死了,也不过是把灵魂作为神明们的祭品,并不是像外面说的那么好听----为爱和正义而战。其实大地让谁统治也是一样的。只是把陆地的支配权交给雅典娜等喜欢光明和空气的神明更符合人类的利益而已----因为他们怕黑,又不能在失去空气的地方生存。
一个深秋的天气,阳光很明亮,却没有一丝温暖。
艾欧里亚从训练场上回宿舍时,看到慰灵地里有送葬的队伍:一队人,抬着黑色的棺材。他看了一小会儿,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有些死在训练场上的候补生,直接用席子一裹就扔到慰灵地里,让乌鸦来啄,野狗来啃,直到变成一副骨架,他曾经在监督神官的命令下亲手打死过同一间教室里上课的学弟,不然那个学弟就要打死他了。能享受到用棺木下葬的待遇,并不是每个成员都有的。至少也得是青铜级别的圣斗士或者忠心耿耿的老兵。
阿布罗狄拿着一些药从他身边走过去,低声说:死的是波江座的加百列·阿尔比尼斯。
加百列?就是卡妙的师傅吗?他的身体一向挺好的。艾欧里亚不解地问。
是卡妙杀了他,现在水瓶座还卧床不起呢。
为……为什么?艾欧里亚心里一紧,问。
阿布罗狄无奈地摇着头:这是每一代冰系战士的宿命,如果卡妙杀不了他的老师,他就无法继承水瓶座的圣衣。而继承不了圣衣的结果只有死。并不是每个人像加隆那样好运的。
艾欧里亚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不要想着活命,要想着怎样把对手打死。阿布罗狄拍拍他的肩膀,说:今天圣域里又来了一个狮子座的候补生,你不去见见他?
阿布也是个好心人,他的意思是让艾欧里亚趁早把新来的打死。
不去。他烦闷地垂下头,走回宿舍。
他坐在宿舍门口,抱着膝盖看头上蓝的刺眼刺心的天空。
他记得卡妙的老师加百列,那是个拥有如雪般白亮的长发,淡粉色瞳仁,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加百列有害怕阳光的隐疾,但他却是个非常优雅温和的人。每当他们去找卡妙的时候,他总是开门后心情很好地眯着眼笑:你们来了。
是的,我们来了。
凛冽的风呜咽着从苍蓝的天空中滚过去,蒲公英放肆地凌乱。
我们都是无力支配自己命运的蒲公英,任凭风把自己割成一点一点,散至四面八方。
沙加在他身旁说。
你怎么来了?他语音落寞地问。
你哥哥托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沙加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是一些文化课上用的学习资料。
不必了,看着在教室里上课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我已经害怕上课了。我哥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他今天有点不舒服。沙加耸了耸肩,目光中透出一丝狡黠。
由于个性和学识的不同,两人之间的对话相当乏味。
沙加……你杀过人吗?他看着自己的手说。
处女座的圣衣属于固定直接继承的,同时我也有跟随转世而来的经验和记忆,所以我没有在训练场上杀过人。沙加回答道,然后就告辞了。
艾欧里亚抹了一下眼睛,他似乎看见一个黑色长发,红艳双瞳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下一秒又像破裂的迷雾一般消失了。
他是谁?
第二天他起床修炼的时候,发现路旁一根残破的柱子上站了个少年,不过不是昨天的那一个。这个少年留着如同红宝石溶液颜色的短发,一双暖蓝色的眼睛,个子高高的,脸长得很清秀。
那少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当艾欧里亚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轻巧地跳下来打招呼。
早安,在干什么?
跑步?艾欧里亚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趁我们还没有死之前,用跑步来证明我们活着吧。那个男孩子和悦地笑着。
你叫什么?艾欧里亚问。
询问别人的名字前先介绍自己,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吧?我叫米迦勒·卡地亚,狮子座的候补生。
男孩和气地笑起来,如同春风般让人心头产生一些暖意。
那你就是我的敌人了?我艾欧里亚绝对不允许我的敌人活在世上!
艾欧里亚警戒地握起了拳头。
你好像对我有敌意呢,那是因为你接触了太多黑暗的事物,其实不是光明之下没有黑暗,黑暗之下没有光明,只是你偏巧生活在光明下的黑暗中罢了。
米迦勒说完,轻轻地哼起了曲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杀了你。
我真是个傻瓜,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坚强地活着,
现在只剩下伤害和痛苦,
不过到了忏悔的时间了,
你的爱比什么都重要吗?
我现在只剩下悲伤,
我现在能做的事,就是结束一切,然后撒手不管了……
这是什么歌?艾欧里亚觉得这首歌十分诡异。
《来吧,甜蜜的和谐》。
少顷,米迦勒又笑着说,也可说成《来吧,甜蜜的死亡》
小小年纪的狮子座候补生显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米迦勒走过来,友好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很不自然地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在战斗之外伸出自己的手,感觉还真是奇怪。
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亲密过,即使是自己的亲哥哥。
那些书他没有看,只是在角落里撂了几天。他就准备把书还给哥哥。
他向双子宫走去,他知道他的哥哥一般就住在双子宫里。
傍晚的阳光并不明亮,只是很红。天边燃烧着如血的晚霞。
什么呀,血一样的红毛啊……
他不禁想起了同是狮子座候补生的米迦勒。
双子宫里,书房是半掩着的,纸的甜香和酒香混合成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香味。他把书放到写字台上,忽然听见了从卧室方向传来的奇怪声音。凭着敏锐的听力。他能听出来这是哥哥的声音,好像是哭声。还有另一个人似乎很严厉的喘息声和说话声,但不是撒加。
怎么了?
他马上警觉起来,寻找着手头可以利用的武器,他沮丧地发现除了书之外,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有。于是他挑了两本字典,拿在手里,准备朝那个欺负他哥哥的混蛋头上招呼。
他迅速而轻快地走到卧室门前,门同样也是虚掩的,他透过门的缝隙往里瞧。
他看见他的哥哥未着寸缕地趴在床上,死死地攥着被单,而在他背上肆虐的正是那个黑发红瞳的少年。艾俄罗斯低着头,只能模糊地从口中发出一两声像是哭泣可又不像痛苦的呻吟来,被汗水浸湿的肌肤如同柔滑的丝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自己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他将那两本字典往地上一放,然后转过身,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屋内终于沉寂下来。
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反抗既定的命运?亚力士按着艾俄罗斯的肩膀问,冰凉的黑发如蛇般蜿蜒在两人的身体上。
你死心吧……你我的正义不在同一个天平上!艾俄罗斯嫌恶地推开他。
我再说一遍,你要不要帮助我……到时候不要说这片大地,就连命运都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
绯红的的眼睛里闪着热烈的光芒。
做梦!我从来不会害人!棕发少年斩钉截铁地说。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艾俄罗斯条件反射般地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一丝丝蔓延开来。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我要去开创自己的时代……那一直在操纵我们命运的存在,你看着,我们的牺牲会有结果的。
不……你不是神祇与命运的对手……艾俄罗斯忍着痛坐起来。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与其当神明们的玩具,不如我们拼死一搏。亚力士又把他按在床上。绯红与碧绿一时近距离相对,无言,时间踏着细碎的脚步无声地舞蹈。
你是喜欢上了什么人吧?你把我当他的代替品。艾俄罗斯突然问。
不可以吗?
不,只是觉得像被狗咬了一样。
艾欧里亚不停地奔跑着,他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拼命地拭去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男孩子是不应该哭的,他就拼命地奔跑,任凭秋日的冷风从自己身上吹过去,猛烈地吹过去。
5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米迦勒吗?
米迦勒抱着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你好像很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了要长针眼的事了?
才没有!他挥着拳头喊道。
红头发的男孩走到他身边讲:无法自如地掌控命运,的确是不开心的事,要想办法给自己快乐喔,只有快乐才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米迦勒微微笑了一下:那把你的烦恼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可说的。他咬着牙说。
想到自己的哥哥被那个黑发少年压在身下辗转呻吟,他就痛苦到了极点。
你似乎很惧怕这些事?米迦勒关切地问。
哼……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必须做这种事呢!?他气愤地转过身去。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想哭就哭吧。
米迦勒叹了口气,温柔地劝慰他。
艾欧里亚终于大声哭了起来,后来简直不像哭了,而是像受伤的幼兽般声嘶力竭地吼着。米迦勒一直没有松手,直到他哭累了,他才放开他。
好了,到此为止吧。他点点头,为他拭去眼泪。
艾欧里亚喘了一口气,带着极小的抽泣声说:谢谢。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米迦勒又叹了口气,凝视着他跑去的方向:我只是前世被他亲手埋葬的人,而不是注定爱上他的人……所以,到此为止。
他向左后方的树林望了一下,低声说:出来吧,我的故友!
没想到你能发现我,不愧是神之王子。
黑发红瞳的亚力士踩着落叶从林中走出来,秋风刮过,一地碎裂的金黄。
米迦勒的笑容温暖柔和: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是你和他?还是我和你?亚力士不悦地问。
我和你。
神之王子的眼底里有掩饰不住的沧桑疲惫。
你来,不会是为了杀掉雅典娜吧?
米迦勒哈哈一笑,拍手道:真是,一下子说中了!顺便替你报仇。
我不想和你多做关联,警告你一下,要是你主子敢在圣域的地盘上挑事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