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撩开他的额发,可是必定他是涅玖镜,而不是冲动的无殇,绝对不会作出那种事情的,只得眼睁睁看著嵩雾慢慢离去。
忘忧谷之紫玉竹泪7
望著远处渐渐向沈霜林靠近的队伍,嵩雾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望著碧云晴空不知想些什麽──在幽冥,他永远看不见云,幽冥有的是时刻伴随他的彼岸云烟。廉松珠不在,这点从他还处於沈霜林的范围内却没有雾气便可看出。
似乎享受够了难得的阳光,右手缓缓抬起,紫色的花纹随著衣袖的滑动异常瑰丽,仿若游蛇在袖子上游动般。纤长的指在阳光下转动,仿若一种舞蹈,那朵奇异的玉色花朵仿佛就是自他手心中开出,在他手中慢慢舒展著纤细的花瓣──那是一朵曼珠沙华,确奇异拥有玉石般的颜色。其实那只是外表,那珠曼珠沙华其实就是廉松石,生於幽冥的结界石,只为嵩雾绽放的玉石花朵。
廉松石一落到嵩雾手中,那雾气便仿若从嵩雾的影子中散出,迅速蔓延整个沈霜林。
微微顿足,只消一刻,方才还站著一个人的谷顶已经见不得任何人影。
竹轩那边轩辕湘似乎已经料到父亲的归来,已经站在竹轩之外恭候多时。
望著比自己看起来还要年幼的小儿子,嵩雾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这具身体打出生就没有再改变过。做为天地之间最高的神祗,不管是天命皇还是天尊圣皇,其实都已经不是出生时的样子了。在老早以前他们便选择舍弃神体保留灵魂来选择人类的肉体了。
为什麽不选择和玖镜他们相同的道路?嵩雾说不清楚,或许早在他想清楚的时候,玖镜就已经先他一步封锁了回雷霆谷的道路──不似外人所想,雷霆谷之中收藏的并不是嵩雾欠缺的情感,而是天命皇与天尊圣皇的真正神体──这一点或许连转生过的玖镜都已经不记得了。他们记得的只是雷霆谷中收著绝对不能交给任何人的宝贵东西。
其实若要闯,凭玖镜那转生过的力量根本拦不住嵩雾的力量。他只是懒得动,那些东西对他可以说是可有可无,就像情感,他也只是懒得表达罢了,却被世人落得个没有情感一说。并不是嵩雾的强大,其实是玖镜他们选择了放弃强大选择平凡。舍弃的……是自然给予的最初的样貌和力量与职责。
玖镜视那些为累赘,所以舍弃,可是现在,换了肉体的他或许早已不记得这些事情吧?
嵩雾想笑,可是却怎麽也笑不出来──或许,当真是太久无视了情感这个东西,当真要是想笑时便不会掌控了。
或许……自己也该学学玖儿他们,试著让自己活的更自在些吧?不过寄於人身这种两位真神都走过的道路他是没有心情再去尝试,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这随性而来的想法,却无人料的千百年後纵使这位当年最淡泊的真神後来变得比另两位真神更加任性与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染上了间接性失忆症的脾性。
“血的味道越来越重了。”仿若是在感叹,嵩雾淡淡道:“是谁将沈霜林的生物推向这场灾祸的呢?”
紫玉不自然的撇头,似乎总觉得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是在盯著自己。
“这昊家的王朝似乎也到了尽头了呐,你说是吗?”轻轻靠近紫玉,纤长的指勾起紫玉的颊。举止的轻佻可表情依旧淡漠(小湘湘的恶劣原来素原自介位大人捏)。
放下紫玉,嵩雾倚在竹轩之外望著竹林那头,眼见著人影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惊天一响,一只箭横空直夺向嵩雾──应是昭彦帝的近侍听见嵩雾的讽刺不满,依著声音射出来的。
嵩雾未动,微微站直了身子,广袖无风自动。紫玉靠著嵩雾较近,亲眼目睹了那足以令人咋舌的经过──嵩雾的右袖,那紫色的花纹仿佛流水般滑动著,用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顺著袖摆曳在地面,闪著奇异的紫色光华消失不见。也就是在紫堇纹消失的时候,那箭硬生生被截断在空中,落入敛顷池中。
似乎嫌雾气妨碍了视线,嵩雾微甩广袖,那一直伴随左右的雾气立刻淡了几分,虽不至完全消散,但是可见度明显增强不少。
紫玉皱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与昭彦帝交锋了。一年前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可是相信没有人比他和轩辕湘更清楚的了:
昭彦帝喜好男色似乎也算由来已久,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游走於各色美人之间。可是他万万不该动忘忧谷的主意。轩辕邪也确实懦弱,竟然当真将轩辕湘送了过去,事後却又为自己的懦弱後悔不已。所以他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将轩辕玉送入宫中,名义是看看兄长,其实是希望昭彦帝能看上紫玉後放了轩辕湘。
轩辕邪想的本来是保住忘忧谷最後的血脉,殊不知自己错就错在这一步上──轩辕湘且是简单的人物?这一点轩辕邪未必知道,因为轩辕湘的身手是连他都不曾见过的。轩辕湘初入宫中之时只是假扮软弱,因为他深知昭彦帝的癖性,昭彦帝是那种会对不懂反抗的人很快失去兴趣的人。本来昭彦帝已经对轩辕湘失去兴趣准备放他回去时,轩辕邪偏偏在这个时候送轩辕玉入宫。
“完璧归赵,看来是行不通了。”在看到昭彦帝望著紫玉的眼神时,轩辕湘甚至感到绝望。昭彦帝没有碰过自己,可是看这样子,自己连能否平安回去的心都没有了……
紫玉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倔强的孩子,就连轩辕邪都相信紫玉有这种能力迷住昭彦帝。可是轩辕邪失算就失算在会让紫玉乖乖臣服的只有自己的儿子一人。
昭彦帝的眼中已经容不下别人,虽然不过是帝王的一时兴起,可是一直高高在上的他又岂能容许心爱之人眼中没有自己?
一碗参汤毫无防备的放在轩辕湘桌上,以的自然不会是昭彦帝的名义──自入宫来都没看过自己一眼的人送来的东西,就是傻子也会起疑心的,所以昭彦帝强迫一直照顾轩辕湘的婢女送了那碗毒药过去。
轩辕湘自然不会怀疑,可是面对口渴的紫玉,轩辕湘又会怎麽做?
那日的轩辕湘发怒了,彻底的生气了。玖镜给予的华惜剑从未出鞘,那日为了紫玉而出鞘。
昭彦帝当日也是傻了眼,当轩辕湘冲到他面前想到的不是找解药救轩辕玉,而是杀了将毒药送到轩辕玉手中的轩辕湘。
当轩辕湘明白在昭彦帝这里并不能得到解药时,硬是独自面对上千大内侍卫冲出一条血路。後来便是与紫玉分开後被生擒,转押入闻遥宫……
忘忧谷之紫玉竹泪8
若说恨,轩辕湘与轩辕玉对昭彦帝的恨一点不比昭彦帝对轩辕湘的少,可是就算如今他们愿意作罢,昭彦帝倒是未必肯。他是什麽人?天生就被封为太子,昊家的天下自他出生就是属於他的。什麽东西可以反抗他?什麽东西可以拂了他的意?手指微动,便是一条人命。
同为帝王,不管是玖镜也好,九歌也罢,都是最看不上这类人的。但是嵩雾不同,他不会将心里想的表达出来,或许他根本不削让这种人碍了自己的眼。
“你便是昭彦帝?”淡淡的,嵩雾道。轩辕湘略是一僵,压制不住那刺骨的寒意──父神生气了,为自己受的委屈动怒,“能进入沈霜林,你也算厉害,不过似乎并不是你的力量呢……你带了个好奇特的人物呢。”能够压制沈霜林上千妖兽,并能让妖兽面对飞来的刀刃无法回避的力量。道行不浅啊。睇著被侍卫们保护的男人,嵩雾不语。毁掉可惜了。
不同於紫玉对任何人都如刺蝟般的防备,嵩雾的气质是一种孤傲,悲天悯人的王者之气,那气质不是任何人都能学得来的。
轩辕湘不知道是否能在今日再次一睹紫堇得风采。打记事开始,曾经还是羽曜的他亲眼目睹神器紫堇的风采无数次,可是遗憾在於从未见过紫堇染血──青藤紫堇,神兵也。剑仙羽化封山,九皇御赐仙岛锦漠,未答君恩,三年未眠,铸出双剑,名唤青藤紫堇。青藤紫堇原也之算得上是仙器,但在天尊圣皇涅玖镜与幽泉冥皇身边沾染了神气,现下当真是成了神器。
青藤一直在玖镜手中,只是他似乎对兵器没有过多的喜好。倒是嵩雾的紫堇,一直贴身带在身上。
适才,便是紫堇的护主能力击落那箭的。
嵩雾不笑,未必是因为真正忘记了情感一说。忘记的是天尊圣皇和天命皇,所以已经没有人记得嵩雾的笑靥是如何的倾城倾国。嵩雾的美不是能用世间词汇所能形容的,不过紫玉的心中早被轩辕湘所占据,所以对於嵩雾的美丽,他的反应就似乎只有弄明白他与兄长的关系罢了。
“能够漠视父神大人美丽的相信除了对恋人已经到了看不见其他的人和傻子外,绝无其他的了。”望著父亲冰冷的侧脸,轩辕湘默默想到无殇哥哥的说话,“或许,父神当真笑起来,这三界都是要倾覆的。”
昭彦帝不是傻子,对紫玉的喜好也不过是紫玉对了他的脾气。尤其是在这雾气弥漫的竹林之中,嵩雾的美更是染上些许神秘。
不过嵩雾显然对他的心思没什麽兴趣。或许昭彦帝并不清楚,这个人便是足以让他昊家百年基业毁於一旦的人──只要他一句话。
嵩雾不是好惹的,不是不会生气,只是懒得计较──九歌自幼被玖镜宠坏了,再加上她同时又是掌持天命的最高神祗,向来没有人胆敢附逆她的,所以对谁都不会客气,但是唯独嵩雾。虽然神体锁在雷霆谷,现在的神体不过是一具肉胎,但是灵魂最深的记忆还是时刻提醒她对嵩雾说话时要时刻注意。
“昭彦帝,你既然继承了昊家的江山,却又为何执著於一些无谓的事情不能罢休?”嵩雾敛眉,似乎想到了怎麽来惩戒这位凡尘的帝王:“这件事情我本无欲插手,但是你竟动了忘忧谷的主意。”
昭彦帝倒吸一口气──以嵩雾的美貌与气质,自然不是肉身凡胎。猛地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九州忘忧谷、外域!城,这两个地方都是惹不得的,因为有神祗庇佑。且不说!城那千年不死的祭司大人,就是忘忧谷相传每隔十代就会有一位神祗托生於谷中。
十年……不自觉,昭彦帝的视线锁在一直站在嵩雾後面的轩辕湘身上。不会的,不会这麽巧的……的确有传闻轩辕家十代前的轩辕翡是非凡胎的奇人,但是谁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传说?
嵩雾的手慢慢举过头顶,貌似毫无意义的动作,却伴随著微启的薄唇染上意思诡秘:
“傲凤。”那只朱色的大鸟宛如凭空飞出,轻轻落在嵩雾指尖,微垂的头和微敛的眸都如他的主人般骄傲,额上那鲜红的图腾更像是显露他非凡的身份。
“是傲凤!”轩辕湘惊呼道。傲凤,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傲凤水凰,这对凤凰已经是这世间最後一对纯血纯属性的凤凰了。也就是在傲凤出现的时候,嵩雾同时便又拥有了天命皇的篡改命线的力量。
轩辕湘已经看的痴了。父亲如此不留情面的样子已经是万年来都及其罕见。
“羽曜,你说这昊家的王朝是留与不留?”的确,与昭延帝产生冲突的并不是身为冥皇的嵩雾,若要是以轩辕湘前世羽曜的身份还说的过去,可是现在的轩辕湘毕竟不是羽曜,至少外表不是。
嵩雾不怕别人说什麽,他向来独断独行惯了,对於别人的说辞没有过大的反应。否则当年雾城玉寒宫之战他也不会没有任何悬念的离开玉座让野心勃勃的司徒研登上他的大殿。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会上心,你要了,我便给你。所以或许他偶尔任性一下会比较好。相信所有隶属於他麾下的臣子都曾冒出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就某种程度来说,或许他又是比任何人都要任性也说不定,不过有谁知道呢?
嵩雾对昊家的王朝的确没有什麽仇恨,看著轩辕湘犹豫,也不催促,冷声道:“昊家百年基业,独独一直子嗣薄弱。或许你料是自己尚是年轻,再玩两年也好,不过倘若你注定没有子嗣呢?”说完,嵩雾微眯双眸,那篮眸竟有著说不出的残酷。
没有子嗣……昭延帝这一代的同族早在王位的争夺中死的死,亡的亡,能留下的活人就只有万人之上的昭延帝一人而已。嵩雾做的不算绝,昭延帝也算是咎由自取,必定昊家的血脉都是毁在自己手中,量他也是没有料到今日之事。
傲凤的羽翼轻轻抖动,吹散了笼罩在嵩雾周围的雾,却也让嵩雾清楚的看见昭延帝眼中的恨意──做为得天独厚的帝王,昭延帝觉得自己在被人戏弄,习惯了高高在上,摆弄他人於骨掌之间的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提了剑,昭延帝直向竹轩奔去。敛顷池上没有桥,而这敛顷池的水又是千万碰不得的,也只有踏著那受了咒的夜光石过来的人可以不受敛顷池水的伤害。昭延帝未必知道这夜光石的作用,就是知道,以他的傲慢又怎会照做?
眼见昭延帝已经踏水向自己过来,杀气腾腾的模样,嵩雾也不做躲闪,眼中似乎隐约闪过一丝怜悯──事以至此,沾了敛顷池水的昭延帝不知死的时候会是何等的痛苦了。阳寿减半啊。昭延帝的阳寿共有多少嵩雾不可说,不过可以明显发现,明明还是壮年的昭延帝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好多,不是外表,而是内在的气度。
那万般奢华的紫花,仿若游蛇般自嵩雾的袖上滑下,极其张扬的蔓延在竹轩的地面上。
轩辕湘不由睁大了眼睛──紫瑾出鞘!
那不足二指宽的薄刃落在嵩雾纤长的手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紫芒,从主刃一直蔓延到剑尖的紫瑾纹透著一种傲气,一如它的主人般──悲•天•悯•人。
昭延帝的功夫未必是差,能在幼年活著登上王位,有的不止是嘴上的功夫。但是相较起活了这麽久的嵩雾又怎是他能伤得了的?
嵩雾不躲闪。比起昭延帝自负般的骄傲,嵩雾的霸气仿若与生据来。你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包括王座,但是在某些方面嵩雾的执著又让人无法理解。
面对直劈而来的长剑,紫瑾向应而去,直直将那凡兵劈断。
嵩雾不会杀人,最起码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血迹,所以紫瑾可以说是没有沾染任何血污的。回腕收剑,也仅仅是挑落昭延帝的发冠给予警示罢了。
为躲嵩雾那剑,昭延帝险些掉下竹轩,硬是扶住护栏才站住脚。
嵩雾退後,给他留裕了地方站稳,不料昭延帝完全是失了理智,徒手抓著失了剑柄的残剑向轩辕湘刺去。
嵩雾毕竟不是天命皇,只能看见眼前却无法预料之後,所以对於昭延帝的举动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防备。
紫玉虽然靠的轩辕湘较近,可是凭他的功夫怎能反应过昭延帝的预谋?而轩辕湘更是大意了,眼见著利刃刺进胸口。
“叽!”自紫瑾出鞘便一直盘踞空中的傲凤似乎也动怒於昭延帝的得寸进尺,俯冲而下。
“傲凤!速去云殿唤句芒来!”虽然仍是没有丝毫情绪,但是就连紫玉都能清楚看出嵩雾的慌张。
羽曜,我怎麽能让你两次在我面前倒下?
紫瑾在手中晃动,最後滑落。地面泛起淡淡的紫色纹理,慢慢攀上嵩雾的袖摆,素袍上的那摸淡淡的紫色,仿佛如此孤寂哀伤……
忘忧谷之紫玉竹泪9
“少爷。”虽然已执掌忘忧谷十五年,但是对於谷主的称呼还是改不过来,“您要回沈霜林?”
“是,今晚起程。”
“今晚起程的话约莫不足十天就能抵达。但是小少爷怎麽办?”对於还刚满十五岁不过一月的少主,姜莘不无担忧,虽然那孩子打小就和轩辕湘幼时那般自立。
“没有什麽可担心的,我在那年纪的时候早便不在被保护了不是?而且有你和洛泉在,怕什麽?”而且没有问题的,那个孩子是代替轩辕湘来掌管忘忧谷的神祗──嵩雾选出的人。
掌管忘忧谷已经15年了,眼前的轩辕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麽都不懂的鲁莽少年了。向较15年前的稚嫩,更加成熟,却也更加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