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耀眼的光芒,总是总是,让许绍纶看著,就移不开目光。
这几次练习,童宇熙和纪浩然两个人在烦恼的,是究竟这首歌该用键盘伴奏的好,还是该用吉他伴奏的好,因为各有各的好,所以两个人就一直摇摆不定。负责鼓部分的许绍纶倒是没有什麽问题,童宇熙对许绍纶的鼓赞不绝口。
「你不觉得这里应该要更提高一点比较好吗?」纪浩然指著童宇熙写的谱说,童宇熙双手抱胸,头发一如往常的用亮粉红色的发圈推上去,「嗯……不过那样你比较不好唱啊……」
「喂喂,你他妈的看不起我?」听见童宇熙这麽说,纪浩然挑眉,相当不认输的回嘴,童宇熙笑嘻嘻的转头问许绍纶,「阿纶,我有看不起小然吗?」
许绍纶耸耸肩,「我觉得小然唱歌很好听。」
「又不是在问你这个……」纪浩然翻翻白眼说,童宇熙嘿嘿笑了一下,「那麽,两位,再来一次吧。」
当童宇熙的音乐再一次响起的时候,两人几乎是立刻的,沈迷。
总是会有一段时间像这样,像是身在梦里还没醒来似的,脑子里头浑沌著充满著飞旋的音符,纪浩然情绪相当高亢,又有点像是喝了酒似的,冲著和他同路回家的许绍纶直笑。
唯有这种时候,许绍纶才看得到纪浩然这样的笑容。
他静静的走在纪浩然身边,听他随口还哼唱著刚才练习的歌,明明是一首不算甜蜜的歌,被这样的纪浩然唱起来,感觉却像是让听的人也跟著心情飞扬起来。
「小然,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许绍纶试探性的问,纪浩然哼笑了一下,「你要请我吗?」
「好啊,今天家里不是我做饭,所以我可以在外头吃没有问题。」许绍纶一口就答应了纪浩然,然後他很快拿起手机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许皓钧。
「帮我跟妈说一声,我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咦咦?为什麽?为什麽哥不回来吃饭?』电话那头的许皓钧几乎是不满的大叫,即使是隔著电话,许绍纶还是习惯性的微笑,纪浩然看著许绍纶那样的微笑,他眯起了眼睛。
「我今天跟同学在外头吃……」
『可是我也想跟哥一起吃饭啊、妈明明有做了菜,为什麽不回家吃……』许皓钧还在努力的争取自己能和哥哥一起吃饭的权力,大概是因为他喊叫的声音太大声,站在一旁的纪浩然也听得很清楚。
纪浩然突然伸手,一把将许绍纶的手机给抢过来,许绍纶吃了一惊。
「喂,你多大了啊?你哥跟同学出去吃饭,干嘛还要问东问西?你是他妈?」纪浩然相当没好气的朝电话说,那头的许皓钧大概因为突然换人说话,楞了一下。那一下空档,足够让纪浩然继续说,「你现在听清楚,你亲爱的老哥,接下来要跟我两个人去吃饭,不爽的话来咬我啊……」
「小然……」许绍纶在旁边苦笑,他伸手想去拿手机,却被纪浩然一个挑眉转身给避开,那头的许皓钧已经回过神来,他不甘示弱的朝著电话大吼,『你又是谁啊,太没礼貌了吧,这是我哥的手机耶、还给他!』
「哼,我有什麽义务要听你的,我爽拿他的手机讲电话,你管得著吗?」纪浩然哼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麽不对,「我告诉你,你哥他可是什麽都听我的,我要他做什麽他就做,怎麽样,小鬼?」
纪浩然会用那副炫耀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是许绍纶始料未及的事情,现在皓皓一定气疯了吧,许绍纶苦笑,不能再让他们这样讲下去了……
许绍纶边想,边用了比较强硬的方法。他在纪浩然还忙著朝手机叫嚣的时候,从纪浩然身後整个人抱住他,然後将他抓手机的手高高的拉起来,再从他手心里头接过,为了怕纪浩然又抢自己手机,许绍纶乾脆就用这种姿态,将纪浩然紧紧的锁在怀里。
「喂、你这家伙……」纪浩然有些不开心,他没想到许绍纶会来这招,他在许绍纶怀里想挣脱,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从他单手的控制里头给挣扎出来。
「皓皓,不要生气,我朋友开玩笑的……」
『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啦、他真的很没有礼貌,哥,你回来……』
「谁没有礼貌啊……唔唔……」因为和许绍纶靠得近,连带著也听得到电话里头传来的声音,纪浩然忍不住又回嘴,还没说完,就被许绍纶捂住嘴,他更是激烈的想挣脱,却又无能为力。
许绍纶很快的结束了和弟弟几乎是纠缠不清的电话,反正回家再好好安抚就好,现在比较重要的是这边。他在把手机塞回口袋以後,才将纪浩然转回来,纪浩然伸手就朝许绍纶挥耳光,许绍纶眼明手快的挡住,「小然,不要生气,我请你去吃上次那家,甜点很好吃的餐厅?」
「不要以为你用食物就可以收买我……」纪浩然张牙舞爪的朝许绍纶示威,许绍纶微笑,「我的甜点也让给你……?」
为什麽这个人,总是像这样,好像不管面对自己怎麽样的无理取闹,都可以用这种笑脸带过去似的……纪浩然相当不甘心的咬牙,然後甩开许绍纶的手,在转身大步往前走的时候,许绍纶就听见他很不情愿的声音,低声的这麽说,「……我要加点饮料。」
星星里的愿望·11
离校庆周还有一个星期,整个学校像是忙翻了天一样,无论老师学生,都有一卡车的事情要忙碌。没有担任职务的人也许好一些,有担任职务的人则只能用昏天暗地来形容了。
已经不知道第几个没有得休息的午休时间。
许绍纶去学生会开会,确定了在校庆周里面,班上所有表演者的出场顺序,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导师课,所以许绍纶又先去向老师借了时间来报告。
虽然并没有很特别注意许绍纶,但当许绍纶在台上报告事项的时候,纪浩然也还是发现了他很明显的黑眼圈和有气无力的讲话声音。他眨眨眼睛,转头问旁边不是很专心的童宇熙,「喂,那家伙看起来快死掉了耶。」
「担心他的话,直接跟他说吧,阿纶一定会很高兴的。」童宇熙撑著下巴,一派轻松的说,听见童宇熙说的话,纪浩然啐了一口,「谁会担心那家伙啊,我才没这个空閒,忙那个该死的童话就已经累死人了。」
「明明导演就是阿纶,你累什麽。」童宇熙也还算公正,他挑挑眉毛回嘴,纪浩然哼了一声,「是啊是啊,他是很辛苦,但是我们要穿女装耶、还是什麽该死的公主装……」
「那不是很有趣吗?反正只是玩玩而已嘛,计较那麽多干嘛……」童宇熙丝毫不在意穿女装的问题,纪浩然恨恨的哼了一声,「你当然不介意穿女装啦,谁像你这位大少爷会喜欢用亮粉红色的发夹夹头发……」
在许绍纶报告完以後,沈闷无聊的国文课,让纪浩然忍不住东张西望,脑子里头都是表演的时候要唱的两首歌,他手指头轻轻敲著桌面,念念有词的无声练习著。
当他的目光飘到许绍纶的座位时,他有点呆滞。
……那家伙……竟然睡著了……?
书虽然放在桌上,许绍纶低著头,很明显的眼睛是闭上的。纪浩然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家伙一向都是最专心上课的那一个耶……竟然会睡著……天下红雨了吧……
一直到下课,许绍纶都没有醒来。纪浩然觉得有趣,正想上前去调侃他一下,却看见班长林郁亚捧著一个杯子靠近许绍纶,纪浩然眨眨眼,就看见林郁亚摸摸许绍纶的头,然後许绍纶猛的惊醒,带著一脸疲倦的神情,抬头朝林郁亚微笑的模样。
胸口的那股撞击感觉、还有喉头的紧缩感,几乎是同时的。
纪浩然莫名的觉得火大。
他砰的一声站起来,声音之大,让在教室里头聊天或趴著休息的人都转头看,纪浩然朝旁边正在跟女生说话的童宇熙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shaun,抱我。」
边说著的同时,边还可爱的朝童宇熙伸手,童宇熙挑眉,同样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转过身,「小然既然这麽要求我,那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罗。」
於是纪浩然就大剌剌的坐上了童宇熙的大腿,童宇熙搂著纪浩然,让纪浩然的双手挂在自己脖子上。旁边的同学於是开始鼓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我倒是不在乎喔……」童宇熙眨眨眼,再一次重申自己的原则,「不管男女,只要是美人,我都爱……」
童宇熙边说,边用一个相当潇洒的姿态,让本来就已经是被自己公主抱的纪浩然身体倾斜,然後弯腰低头,作势要吻下去,纪浩然也甜甜的笑著,两人的嘴唇於是几乎要贴在一起。
「shaun,这是你的确定表演名单,还有班级表演的时候的旁白台词做了修改。」
在嘴唇相接的前一刻,一叠资料轻巧俐落的插进两人之间,盖住了童宇熙的脸,所有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叹息声,而脸被盖在下头的纪浩然,轻轻的微笑了起来。
得意的。
那笑容转瞬而已,童宇熙坐直身体以後,纪浩然也跟著坐了起来,他一脸没好气的瞪著许绍纶,「你干嘛挑这种时候吵我们?」
「谢啦阿纶……唔啊……我为什麽要念那麽多啊……」童宇熙当然心知肚明,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夹在全世界最迟钝的两个人中间,自己也真是可怜啊……永远被拿来当作道具……
「事情很多,都要做完才行。」许绍纶揉揉酸痛的眼睛说,胸口的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总算因为童宇熙和纪浩然拉开了距离而减轻许多。
小然为什麽要突然这样呢……?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许绍纶边走回自己的座位,心里边烦恼,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虽然还坐在童宇熙大腿上的纪浩然那对始终凝视著自己的目光。
并不是有什麽不满,shaun也一天到晚在我们面前和女生亲吻或者其他,我从来、从来也不会感觉到有什麽不对的……
许绍纶想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身体在自己思考之前就先动作,这还第一次。
相对於一向认真的许绍纶,纪浩然看起来则是清爽多了。他看著许绍纶回到位置上,想埋首在那堆永远处理不完的资料里、又很难抵抗睡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哼,活该,如果你没让那个笨女人碰你,那你现在应该还可以睡得很幸福吧……真的很没有节操耶,竟然就这样随便让人碰……果然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家伙……
许绍纶精神不济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放学。放学以後,除了他们三个人每天都排的练习以外,因为是校庆表演前一周,所以还另外加上了班级表演的彩排。所有人於是都闹烘烘的留在教室里头,因为之前都已经练习过,所以彩排起来没什麽大困难。这出由班上几个鬼点子多的同学写的闹剧,演起来让大家笑成一团,虽然过程都算是相当顺利,不过许绍纶却觉得有些昏沈。大概是睡觉睡得太少的关系吧,昨天晚上皓皓又吵著跟我睡,搞到凌晨两三点还不肯乖乖躺好……
真的感觉不对,是在练习的时候。经过童宇熙和纪浩然两个人犹豫了半天,是许绍纶无意间说出「小然不是也会弹吉他?」这句话,才让两个人豁然开朗。也许是因为想法一直都专注在童宇熙伴奏这个点上,所以一直没有想到纪浩然身上。
於是最後一个星期的练习,紧急的多加了纪浩然的一把吉他,小小的隔音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以往都觉得相当美妙悦耳而舒畅,现在听起来,却让人感觉头昏脑胀……
「OK~」童宇熙在按下最後一个和弦的同时,相当满意的大声宣布,纪浩然唱得非常痛快。就在这时候,後头传来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回头。
许绍纶整个人撞倒了鼓,滑落在地上,童宇熙大惊,「阿纶!」
在童宇熙冲上前去看情况的时候,纪浩然站在麦克风旁边,僵硬的无法动弹。为什麽会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好快好快的心跳,还有明显而停不下来的颤抖。
星星里的愿望·12
许绍纶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教室外头的走廊上,旁边蹲著一脸担心的童宇熙。看见许绍纶醒过来,童宇熙像是终於可以呼吸一样,「我还在想,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只好把你扛去我家医院了呢。」
「抱歉,我有点头晕。」虽然已经清醒,不过头还是很痛,这让许绍纶在讲话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头,童宇熙眨眨眼睛,「你最近太累了啦……要不要去打个点滴啊?应该会比较好一点吧……」
「小然呢?」童宇熙话还没有说完,许绍纶已经打断了他,童宇熙心里有种被彻底忽视的强烈失落感,他看著目光四处搜寻的许绍纶,很显然的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建议听进去,唉,我堂堂一个帅哥美男子,竟然会被人像这样的冷落……
「他刚才说要去厕所,我想应该快回来了吧。唉,看见你没事就好,那我要去约会……记得啊,等小然回来,秀秀他。」
又要秀秀他?许绍纶听见童宇熙这麽说,疑问的目光随著童宇熙起身的动作向上扬,「为什麽?」
「说了你也不会懂,反正你照做就是了。」跟迟钝的人花时间解释这个,还不如多花一点时间跟可爱的女孩子约会咧……童宇熙翻翻白眼,他随手将书包甩上肩膀,「有事情打给我啊,还有,要小然多练那一段喔,掰啦。」
「好。」许绍纶点点头,他试著站起来,一下子还有点头晕,果然还是要多睡一点比较好……许绍纶靠著墙壁,闭著眼睛休息,下一刻,他就被某种硬物给打中胸口,许绍纶讶异的睁开眼睛。
「你神经病啊?」许绍纶看见纪浩然明显发怒的脸,打中自己胸口的,是纪浩然的乐谱,「干嘛晚上不睡觉?自以为是女人吗?搞什麽昏倒这一套?」
「我……」
「我个屁,自以为事情很多,根本就是你动作慢而已,明明知道自己动作慢还逞什麽英雄啊?」纪浩然连珠炮似的骂,「也不想想看见的人心里会有什麽感觉、竟然就这样给我从椅子上面昏倒,笑死人了……」
「对不起。」虽然常看见纪浩然生气的模样,不过像这样被他指著鼻子骂那麽一长串,许绍纶倒还是第一次,想不出有什麽好办法能让他消气,於是许绍纶老实的道歉。
没想到听见对不起,反而让纪浩然更火大。
「跟我说对不起有屁用啊?能解决事情吗?你看看你这副模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跟你走在一起、别人还误会我虐待你咧。怎麽,你是存心要让别人这样误会我?」
许绍纶眨眨眼睛,纪浩然骂人的内容开始偏向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了,平常他的生气顶多会骂自己两句,然後就转头闷不吭声,今天却一反常态的话相当多,这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过老实说,小然真的长得很好,就算他生气,皱眉头的模样和瞪著人的眼神,也是好可爱,更别说他本来就白的皮肤因为生气而有一点脸红的样子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念头,让许绍纶轻轻伸手,手指头点上纪浩然脸颊的时候,像是音响的开关突然被按掉一样,纪浩然也呆滞在当场。许绍纶认真的看著自己手指头停驻的地方,由指尖的轻点,转换成指节的轻轻摩挲,有那麽一瞬间,刚才的喧闹,彷佛是假的。
「……你好可爱喔……」在像那样的碰触里,许绍纶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纪浩然还处於无法思考的状况里,许绍纶的手於是更往上,轻轻按住了纪浩然的头,然後用上一点力道。
纪浩然向前踉跄了两步,接著就这麽被按进了许绍纶的胸口。
许绍纶轻轻的拨揉著纪浩然的头发,虽然他不懂为什麽童宇熙总是要自己像这样子秀秀纪浩然,不过现在的这种感觉,怎麽……
……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好……?
然後就是猛的一把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