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风沙
作者:红烛泣夜
文案
将丰二年,黎国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
无数百姓饿死街头,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当朝皇帝邢京桓年仅九岁,初涉朝政。
朝中官员缔结帮派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国事荒废,怎奈幼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年楚捷玲只有六岁,家中田地颗粒无收,无奈随父母前往投奔远方亲戚,谁知路中遭遇瘟疫,父母双双病死。
年幼的楚捷玲却并不知晓亲戚所住何处,从此流落街头。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天之骄子
主角:楚捷玲
生存
将丰二年,黎国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
无数百姓饿死街头,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当朝皇帝邢京桓年仅九岁,初涉朝政。
朝中官员缔结帮派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国事荒废,怎奈幼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年楚捷玲只有六岁,家中田地颗粒无收,无奈随父母前往投奔远方亲戚,谁知路中遭遇瘟疫,父母双双病死。
年幼的楚捷玲却并不知晓亲戚所住何处,从此流落街头。
在这饿殍遍野的年代,一个六岁的孩童,无依无靠,连乞讨一口饭吃都是难事。
楚捷玲已有三日未进米粮,饿得两眼发昏,无力地斜倚在路边的墙上。
身边挨饿的人们正哼哼的呻吟着,而这可怜的孩子是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炎炎的烈日仍旧无情的照射着,远处一个老汉指着太阳声嘶力竭的咒骂着老天爷,可是没说几句人就晕倒在地上,周围的人竟没有一人在意,仍旧抱着自己的肚子专心致志的挨饿。
楚捷玲突然觉着身子一轻,有一人将他抱起,然后把他带到了一个大院后面的破柴房里。
端来了米汤,还有几个馒头。
楚捷玲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端起饭碗大口的喝起米汤,然后又抓起馒头使劲的吞吃着。
是生存的本能让楚捷玲什么也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姜黄色的米汤,和雪白的馒头。
可是吃着吃着,却感觉到那个男人正在他身上来回摸索着。
楚捷玲也没有多想,一个饿坏了的六岁孩子在面对米汤和馒头的时候,哪还有闲心去顾虑别的什么东西。
只是那人脱了他的衣服,一双粗糙的大手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来回摸索,楚捷玲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停下喝汤嚼馒头的动作。
最后那人竟然脱下了他的裤子,当他的手指试图要插进楚捷玲的□的时候,楚捷玲终于忍不住拼命挣扎了起来。
“乖孩子,听话,不要动,你老老实实的,叔叔就让你吃的饱饱的。”那个男人使劲按住他的身体。
可是楚捷玲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他已经顾不上那可以救命的米汤和馒头,一把打翻了饭碗,将馒头狠狠的扔了出去,然后更加使劲的挣扎起来。
怎奈一个长期挨饿的六岁男孩是没有力气对抗一个成年男人的,那男人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把他狠狠按在地上,身体整个压了上来。
楚捷玲感觉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正顶在自己的臀部,他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就在那男人准备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楚捷玲挣脱男人捂住自己的手,张开小嘴,冲着男人的手指狠狠的咬下去。
男人吃痛但是却没有停下动作,为了自卫,楚捷玲使出自己所有的力气再次狠狠的咬了下去。
只听男人一声惨叫,然后捂着手指从他身上弹跳了起来。
“啊……你个小杂种,我给你吃的,你!啊……我的手指……啊……”鲜血汩汩的从男人捂着的手指上流下来。
楚捷玲站起身,看清了男人的样子,嘴角的一颗痣因为疼痛而剧烈抖动着,向着男人吐了一口,一小节手指滚落到男人跳叫的脚边。并不多看男人一眼,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跑,出门前还不忘捡起了刚才自己扔在门边的馒头。
“你个小杂种,有种你别让我找到你,我非宰了你不可!”男人仍旧在门里大叫着。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一群家丁手拿各种棍棒武器冲进了楚捷玲住宿的破屋里,将一同住在那里的难民统统赶走后,对着他一阵暴打,如雨点般的棍棒落下,楚捷玲已经分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是哪里疼痛了。
在那些人难听的谩骂和粗暴的殴打中,楚捷玲却突然想起了母亲,想起她温暖的怀抱,如春花般明丽的笑脸,想起她温柔的对他说“玲儿,到娘怀里来,让娘抱抱你”。
过了一阵,那群家丁打够了,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临走的时候每个人又在他身上啐了一口,骂上一句“狗杂种”。
楚捷玲一个人躺在破屋里,没有难民回来看看他,如今的世道,大家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有谁来关心他。
可是小小的楚捷玲还是感到孤独无助,他好想念母亲。
但是他没有哭,他的眼泪在父母死的时候流尽了,而且他幼小的心里清楚的很,父母不在了,自己又哭给谁看,只会越哭越饿罢了。
他摸摸自己的腿,许是给打断了,只要轻轻一动就钻心的疼痛,眼睛也睁不开,额头留下的血流进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就算身上再疼,可是人却还是会肚子饿,空空的胃在寂静的破屋里发出巨响。
楚捷玲想,也许自己现在这模样,会不会比平时要到更多的饭菜,也许有好心人不忍心,能给半个窝窝和一些剩菜汤。
于是他爬出破屋,想要去寻点吃食。
可是他太饿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伤痛也一阵阵袭来,刚刚爬到街角的时候就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前进了。
小小的楚捷玲让自己仰躺在大街上,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感觉它晒在自己身上暖暖的,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年幼的他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
只是这感觉太美好,所有的悲哀和伤痛,仿佛都从他身体上,从他的内心深处慢慢抽离,他渐渐感到轻松和美好。
他看见自己在院子里奔跑,母亲坐在屋檐下微笑着看着他,父亲从地里抬起头,笑着向他招招手,告诉他,他给他抓了只大大的蚂蚱。
他看见自己高兴的跑过去,于是他笑了。
面对着阳光,面对着美丽的梦境,面对着死亡,楚捷玲笑了。
可是,有个高大的黑影突然遮住了阳光,一切梦境突然破碎。
楚捷玲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他又感觉到痛苦。
母亲又一次不见了,所以楚捷玲哭了,眼泪从他被打肿了而睁不开的眼睛,从他浸满了自己鲜血的眼中流淌了出来。
“娘……”楚捷玲喃喃的说,然后失去了意识。
战场
楚捷玲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天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首先感觉到的是饥饿,而不是疼痛。
“老大,他醒了。”不远处一个男人蹲坐在地上喊道。
楚捷玲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帐篷,而蹲在旁边的男人身上穿了盔甲。
一个男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我还当他醒不了了呢,这小子命挺硬!”男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浓密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楚捷玲不明状况,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肚子却给了他直接的指示,咕咕咕的大叫起来。
“醒了就吃点吧。”男人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个窝窝放在他手里。
楚捷玲吃了一次亏,警惕的看着他,并没有动作。
“看什么,难道我还下毒害你不成?不吃拿来,这年头粮食多金贵,给你这小娃吃就是浪费。”说着要拿回那个窝窝。
楚捷玲连忙躲开那只大手,一大口咬了下去,一面仍旧警惕地瞪着男人,一面使劲的咀嚼着。
吃的太凶,突然噎着,男人又给他递来了水。
喝下水,窝窝也吃完了,楚捷玲看着男人说:“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那人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这小子奇怪不奇怪,对着救命恩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什么也不会做’,还真是有意思啊。”男人对着蹲在门口正在擦剑的男人说。
然后又转过头来一把拎着楚捷玲的衣领,把他腾空拎起来,“就你这么个豆丁,能给我做什么?小样吧,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就在这里服役,从你能做的开始做,你要想活下去,就先在这里活下去。”然后一把把他扔到地上。
楚捷玲吃痛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出声,倔强的站起来,仰起脸不服的看着男人。
“这孩子有种,行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造化吧,滚吧,出去自己找地方呆着去,但是想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让我白养你,你就做梦吧,这里是军营,从今天起,你就是兵,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战场上!”男人说完一脚把他踹出了帐篷。
滚了几个跟头出了帐篷,楚捷玲下了一跳,这还真是个军营,而且是个不小的军营,周围大大小小的帐篷延伸甚远,看不到尽头。穿着盔甲的士兵来回奔跑忙碌着,也能看见脱了盔甲身上缠着绷带的伤兵倒在炉火旁哀哀的呻吟。
楚捷玲一下子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了漫山遍野的灾民,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穿着盔甲披着伤痛的士兵。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但是此时,他知道,自己至少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这天开始,他忘记了他娘,也忘记了那个美好的让人不想醒来的梦,开始全心全意努力的为了活下去而活着。
在军营里,楚捷玲遇见过很多人,但是他始终是一个人。
那个曾经救了他的男人,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救自己。在那一脚把他踹出帐篷之后,也再没有见过他,也许他就在之后不久的某一次战争中,死在了战场上,也未可知。
在最初的几年里,楚捷玲跟着军队四处征战,离着国都越来越远,走去的地方越发的荒凉。
在军营里,有的人因为他与自己的孩子年龄相仿,因此很爱惜很照顾他,但是这些人也会很快消失,可能是在某次战场上,也可能是在军队的某次整编中;有的人因为他年龄小而看不起他,时常欺负他,让他替自己做这做那,但是楚捷玲并不与这些恃强凌弱的人计较,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与疼爱他的那些人一样,不久的某一天也会从这军营里消失。
因为年龄太小,所以他并没有被马上送上战场,每日里在帐篷间穿梭,包扎伤口,照顾伤员,处理尸体,打水,烧饭,只要是他能做的,他都尽力去做,因为只有让自己显得有用处,才不会被踢出去。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在这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楚捷玲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因为他模样生得秀气,经常在半夜里被粗鲁的士兵偷袭,每当这个时刻,楚捷玲便会毫不客气加以抵抗和反击,出手之果断和狠毒绝不亚于对待当年那个想要侵犯他的男人,甚至让这些男人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为了保护自己,楚捷玲经常将自己打扮的很邋遢甚至是污秽,即使是从战场上,泥潭中,血泊里走出来的士兵也都不愿意靠近他。
就这样楚捷玲随着军队,四处征战游走,但是他却再没有离开军营一步,认认真真的努力的活着。
将丰十年,楚捷玲年满十四岁,他被第一次送上了战场。
原本十二岁的男孩就应该上战场,但是楚捷玲生得弱小,故此拖延两年。
当他站在队伍里,随着其他士兵冲到敌阵中,面对向他汹涌着冲杀过来的敌人的时候,他呆住了,他被这场面吓傻了。
虽然他在军营里呆了六年,并且在这六年里几乎每天都与残肢断臂的士兵接触,与那些因为伤重或者染上疾病而死去的尸体共眠,但是他却是第一次站在杀场中,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拿着武器,为了夺取自己的性命,红着双眼向自己冲过来。
他不认识那些想要杀自己的人,将军说他们是蛮夷,想要侵占他们的国家,为了保卫他们自己的家园,他们必须挺身与其战斗,并且不惜性命。
可是他手中紧握着那把不知是谁留下的破枪,颤抖着,心中的恐惧奔腾着,听见友军和敌人的惨叫声在身边迭起。
他突然想,想身后他要用性命保护的家园。
那里真的有他的家园吗?
他猛然伸直手臂,看着自己的枪尖贯穿了敌人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撒满了他整张脸。
那是温热的,带有一种腥味的液体,风沙吹过很快带走了这种温度和腥味,但是他的脑中却被刚刚枪尖刺穿人体时,双手所感觉到的震颤的质感所填满。
看着那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他倒下的身体,楚捷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不想被人杀死,他要活下去,在这人间的修罗场上生存下去。
他拔出了枪,向着其他敌人冲杀过去。
他听见战场上有人在高喊“如果你不杀了别人,你将被别人杀死!”
妖人
将丰十一年,楚捷玲十五岁,他不再是普通士兵,升任千兵长。
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名声远播。
蛮夷部队中流有传言,黎国军营有一名千兵长,武艺高强,以一当百。
但是让他如此有名的却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的人,他的性格。
传言说此人性格冷酷,杀人如麻,从不犹豫,所到之处,敌军尽扫。
每场战争结束的时候,他都如沐鲜血,全身血红,身后尸体遍野,犹如夜叉于修罗场中作战一般。
但是,此人却生就一副绝世容貌,一双桃花眼中虽放出逼人的寒光,却又摄魂夺魄。一头乌黑长发,从不束起,任其随风乱舞,更显旷野傲视,犹如战神临世。
不久,蛮夷军队便对此人闻风丧胆,称之为“妖人”。
将丰十三年,皇帝二十岁,于成人大礼之际,祭祖。
此时朝中权力分配已定,朝中暂稳。
祭祖之地在扶桑城,而楚捷玲所在的部队正驻扎于此。
楚捷玲本来官职低微,无缘面见圣上,但是皇帝耳闻有让蛮夷部队如此胆怯的勇士,便要他前来一见。
这日有专人前来为楚捷玲梳洗打扮,并赐全新战袍一件,以便面圣。
由于天气很好,安排圣驾于城楼上。
当李将军引领着楚捷玲登上城楼时,皇帝却只是呆呆的看着楚捷玲,尴尬的沉默持续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人?”皇帝看着楚捷玲难以置信道。
如此绝美的人,有着如此一双美瞳的妙人儿怎会是被人视为夜叉修罗的“妖人”?
“正是,此人是正是副将楚捷玲。”李将军介绍说,皇帝能有如此反映也是预料之中,若不是在战场上亲眼所见,又有几人能想象这人在战场上的冷酷和无情。
“我以为是有着三头六臂虎背熊腰的壮士呢!”皇帝感叹道,随即对楚捷玲微微一笑。
楚捷玲却心中不爽,城楼下,远远的就可以看到皇帝那奢侈华丽的仪仗,还有那些穿着柔滑丝绸,刺绣锦缎,说话莺声燕语的嫔妃奴婢。
这个人生活的将是如何的舒适惬意。
脑中突然闪现那个小院子,屋檐下的母亲和田里的父亲,这是个好久都没有想起的梦境。
随后就只是客套的慰问和寒暄,李将军毕恭毕敬,心中无限欢喜,而楚捷玲却内心越发焦躁。
在这样香气缭绕,优雅舒适的城楼上竟然使他比在战场上还难受。
“怎么了,楚副将,你不舒服吗?”皇帝见楚捷玲脸色不好,问道。
“回陛下,楚副将昨日去边境巡逻,今早刚刚返回,可能有些疲惫。”李将军连忙解释说,然后狠狠瞪了楚捷玲一眼。
“是嘛,真是辛苦你了,那就不要在这里耗着了,快些回去休息吧。”皇帝笑着说。
楚捷玲抓住机会,没等李将军开口,连忙谢恩,然后匆匆的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