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仙骨无寒暑----静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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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君仙骨无寒暑
  作者:静嚣

文案
他想:回忆太惨烈么,展昭,难道我白玉堂给你的便没有一点的快乐和温暖么?
他说:展昭会忘记,是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知道,白玉堂死了,才不必再想,自己还能怎样活下去?

原不必再多说,终于明白:你我之间,何来妥协,又何须妥协?

内容标签:七五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主角:白玉堂,展昭

  (一)高处不胜寒
  夜已深,便是这时刻都有侍卫巡视的深宫内院,也显得冷清起来。御书房里,仍是灯影摇曳。赵祯抿口茶,苦味入喉,人也清醒了许多。今日的奏折并不多,之所以熬到这般迟,却是为了这摊开的最后一份折子。苍劲有力的笔体熟悉得令人心痛,“包拯,”念出这个名字,也不知是叹息,还是怪责,抑或只是无奈。
  “当权者切忌妇人之仁。”这是母后说过的话,不是现在的李太后,却是那早已过世的刘太后。故人已逝,再大的怨恨也都该淡了,倒是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反倒日久愈浓。
  “臣对君,便是鞠躬尽瘁,也只是份。那包拯于李妃有恩,说到底却仍是皇上的臣子。”这是娘亲说过的话。私心里,赵祯总是称她娘亲,仿佛这样便能将那些缺失的日子一点点补回来。可是,当了面,却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母后”。虽然流落民间多年,自己这位娘亲却对礼法规矩有着“超乎寻常”的固执。可这偌大皇宫,万里江山,却终究离不开这份固执。
  “皇上宅心仁厚,当是天下苍生之福。”这是皇后的话,多久了,那曾经淡然从容的女子不在已经多久了。她最后留下的,仍是安静的模样,还有那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孩儿,名字是皇后起的,“宁”,一如他早逝的娘亲。只是,从此之后,大宋无后。
  “皇上,自然是这天下第一等的大好人。”这略带几分俏皮的话,却是出自庞妃的口。旁人只道庞太师的女儿容貌出众,深得龙心,孰不知他爱的只是那一抹纯真的孩子气。虽然她也叫他皇上,可是那语气和声调,平白地就多了几分俏皮,每每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他们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小夫妻,恩爱地调笑。
  “仁,”赵祯终于还是收回了思绪,“也罢,只当是朕最后再为他们做一件事。”娘亲说的对,江湖人讲的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九五之尊若欠了人情,却是无处可还,无人敢要。
  御笔朱批已毕,抬起头来,正有一抹红色的身影自窗外走过,恍然间,似乎那人仍在,依旧沉静如水地走过这一片土地。年少的天子眼眶一热,虽是强忍着,终于还是有一滴泪打在尚不及合上的折子上,瞬时模糊了红色的墨迹。
  (二)雁过空留痕
  此时的开封府,却是无人成眠。
  灵堂布置得妥妥当当,左边牌位上恭恭敬敬地写着展昭二字,右边一块却是盖了块白色的绸缎,看不出里面的字迹。四大护卫俱已红了眼眶,铁打的汉子,生死无惧,此时却是泣不成声。公孙策站在一旁,冠玉似的面容染了霜尘一般,任谁看了也会被陷进那静谧的悲痛之中。可这些却都比不上那默然站立的开封府尹,仿似早已和这灵堂浑然一体,看不出一点生气。
  “大人。”公孙策努力地平静心神,声音中的颤抖却还是无法掩饰其中的情绪,“展护卫若是泉下有知,定不愿看到我们为他如此难过。”话虽是道理,可说出口来却连自己都忍不住苦笑,怎么能够不难过呢?那本也是翱翔长空雄鹰似的人物啊,生生被他们拖进了这波涛暗涌的官场。原本总想着有朝一日,包大人他立势已稳,朝局平定,便能还君自由,可怎成想竟生生累了他一条性命。又也许,是两条吧。
  “本府今日已经上奏圣上,此次入葬发丧均由我开封府一力承担。不必死后加封,也不必下旨褒奖。”包拯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想来,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三年前便该懂得的,那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必定不屑于“御猫”的封号,只怪当时想着这朝野之上多个封赏便多分保障,私自作主替他应承下来。可若非如此,还引得来那夜盗三宝的锦毛鼠白玉堂么?
  “那白……”赵虎刚一出声,便被王朝用目光喝住,可那未说完的话,在场的人却已经都明白了。原本凝重的气氛便更凝重,原本伤心的人也更伤心。
  “他二人虽然尸骨成灰、难分彼此,但白少侠终究是要葬在陷空岛的,至于展护卫,还要同丁家商议一下。”公孙策无奈出声,算是解了众人的尴尬。这样的两个人,到死也还是要分开的么?
  已是半夜,若是平日屋顶上该传来有人略带嚣张的喊声,“猫儿,今儿个又有好酒便宜你。”紧跟着便是一向沉稳的展护卫轻声地应答,“夜深人静,莫要喧哗,吵了大人他们休息。”前面原也是有称呼的,有时是白兄,有时是五弟,去襄阳之前,是……玉堂。
  (三)思君令人老
  茉花村虽然远离开封,但消息却是灵通,几乎刚一出事,丁氏双侠便得了消息。他们同展昭交情其实不深,唯一的联系便是三妹月华。两人虽也落了几滴泪,心里最担心的却还是妹子。至于白玉堂,因了那些或明或暗的缘由,丁二侠甚至忿忿地道了句,“他为人心狠毒辣,此番也算是报应。”到底丁兆兰年长些,拦了弟弟,可也未加多言。
  两位哥哥在思量着如何将消息说出口,丁月华却是早已得了信。有那打渔的嘴快,从陷空岛的下人里听来了消息,先是说五义兄弟只回来了四个,而且个个面如土灰,站立不稳。那时她也曾猜着是哪位哥哥不幸,却万万不曾想到出了事的,竟是她的小五哥。消息传来,一瞬间呼吸停滞,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五哥出了事,那他呢?若是他活着,又怎么会任别人伤了白玉堂?”也不知是从何得知的,这个念头仿佛就那么根深蒂固地在她心中。终于,最后的消息传来,那两人,一个也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有人笑着跟她说,“三丫头,五哥出去闯荡江湖,看到什么青年才俊,便捉回来作我们月华的如意郎君。”然后看着她羞红了脸,兀自哈哈大笑。也不会有人云淡风轻地冲她抱拳,声音清亮,一边说着“丁姑娘,承让。”,一边守礼地低着头,所以看不到她眼中的欢喜。
  她那意气飞扬,眼角眉梢都带着凌厉的五哥啊,在见了那人的时候,便似春风化雨般暖了起来,笑容里除了快乐还有幸福;她那温润如玉,傲然似竹的展大哥啊,遇了那嚣张跋扈的锦毛鼠,倒也真个成了只捉鼠的猫儿,多了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狡黠和宠溺。怎么会看不出呢,那两人之间,根本再容不下其他人,即使那是她,白玉堂的月华妹子,展昭定了亲的丁家小姐。
  可是她,终究还是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结。那一次随二哥去开封府,名为探访,实是逼婚。于是第一次看到展大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为难模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向来骄傲的小五哥露出挫败彷徨的神色。于是那些隐隐的猜测便都清晰起来。二哥终也看出了端倪,指着展大哥,狠狠地道,“姓展的,你一日不退婚,便一日都是月华未来的夫婿。”那一日,院中只有四个人,她知道,二哥是故意说给小五哥听的。转回头,正看见那双桃花眼中凌厉狠绝的神色一闪而过,化成一抹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展大哥当时许是受了伤,身形踉跄,倒退了几步,却是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其实知道的,二哥是为了她好。自然也知道,展大哥的心意,不愿累了她的名声。又何尝不知道,便是等下去,他终还是不会娶她的。可是还是自私地想,再多一阵,等过了今年,便将他狠狠忘掉,还给小五哥。甚至努力练习着那时的对白,模仿着小五哥的语气,“小五哥,现在可是月华妹子先帮你找了个如意郎君。”那时的他们该是什么表情呢?展大哥一定会无奈地摇摇头吧,那么小五哥呢?会不会跳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用扇子敲着她的头,一副得意的样子,“五爷什么时候要你这个丫头帮忙?这只猫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这样,多好。她不能真正得到他,却也不会失去他们。
  迟了,终究是,迟了。展大哥,五哥,月华知道错了。
  (四)月照芦花荡
  从后山回来,蒋平就一个人坐在这江边,从下午一直坐到月上枝头。他不爱喝酒,此时却正仰着脖,灌下第三坛女儿红。女儿红,老五,你还记得这酒的滋味么?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俱全,听来温和,却甚浓烈。可不就像那江湖中人对你的传言,“貌若处子,狠如修罗”。
  这样一想,心里说不出一股子闷气,只往外冲,“白玉堂,你不是不服四爷当年擒你入水么?你不是修罗转世么?你给我出来,出来。”当着外人,甚至三位哥哥都不能说的话,此时却是再无顾忌,也再难忍耐。
  伴着近乎呐喊的声音,手中掷出石子。除了河水荡起的涟漪,四下仍是空茫的一片。无人微怒地提着剑,眉眼间张狂尽显,“呸,你个水耗子,五爷今天给你点颜色瞧瞧。”,一如往昔。那些日子啊,每每过不了多少招,他便被逼得狼狈落水,岸上人阵阵爽利的笑声和带些孩子气的得意,伸出那视如珍宝的画影剑,故作生硬地说,“快上来,着了凉,又跑去大哥那里告状。”明明是好话,说出来偏让人气结,他蒋四爷什么时候干过这告小状的勾当。
  “活该你这耗子遇到猫。”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叹息。五弟这祖宗脾气,倒也真就那展小猫受得了,也镇得住。犹记得那时候,五弟呆在陷空岛的日子越来越少,偶尔传来消息,不是在开封府暂住,就是陪那小猫查案。三哥脾气直,大嚷着说去跟开封府要人,凭什么我们好好的五兄弟倒成了他展昭帮白工的。一念及此,唇边多了些笑意,那时的蒋四爷,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三哥,摇着头,“三哥,这俗话说,舍不得耗子,套不住猫。”当时大哥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五,你看四哥为了帮你把事说开了,也没少受累不是?”蒋四爷边嘀咕边又抄起酒坛灌了一口。这次去开封府,本还想着说不定和包大人商量商量,可以让老五和小猫葬在一起,谁知正赶上丁家退亲。那安安静静的丫头是丁月华?蒋四爷看得一愣,那眼里分明不是决绝啊。再看那丁老二一脸的气愤劲儿,四爷的心里一下子拧得厉害,却是为了这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此时悔婚,那不是等着被别人戳脊梁骨,骂她无情无义么?可那神色里的固执坚定,真像,真像他白老五。
  “老五啊,怪不得丁老二总说让你离他们家月华远点儿。可不是就沾染了你的性子。认准一条道儿,谁劝都不回头。”从开封回来,四爷只说了一句,“月华……是个好姑娘。”大哥红着眼圈,便是一向活泼洒脱的大嫂也是一句声都不出,只是点点头。二哥面色变换,终于也别开脸,唯有三哥扑在锦盒上,大哭大嚎,“老五啊,你老爱招惹那小猫,现在可好,死了个成双成对,再也分不开了。”
  盗三宝的那一次,你没说什么,可四哥却悔了,你那般骄傲的性子,岂是能够弯折的?可是这一次,四哥自作主张,将你们葬在后山的竹林之中,你是不是就能原谅四哥?
  (五)谁知身后事
  茶馆里说书的正洋洋洒洒地说着最新的段子,夜盗三宝的白玉堂一身虎胆,孤身去闯那冲宵楼,开封府的展护卫义薄云天,前去相助。这二位,俱是少年英雄,叹只叹陷入那铜网阵中,万箭穿心,落了个尸骨无存,被那襄阳王,装在锦盒中,送回了开封府。
  听书的有人好奇,出言问道,“既然这两位如此英雄气概,怎也不见朝廷褒赏?”说书的语塞,唯有信口开河地解释着,“想来襄阳王也算皇亲,这事不好张扬,便唯有作罢,可怜了两位少年英雄,白白送了性命。”于是有人点头附和,连道“有理”。
  这话题便也转到了襄阳之乱,说那皇帝宅心仁厚,不肯赐死亲叔叔,倒是襄阳王还有些骨气,自缢于软禁的府邸之中。
  边上好热闹的,忽似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叹了口气。引得众人侧目,方才说道,“那展护卫也真是可怜,这边才刚死,那边茉花村的丁氏双侠就带了妹子来开封府退婚。最后还是五鼠中的蒋四爷仗义,说是白五侠同展护卫生时也算知己,如今骨灰又无法分辨,不如一起葬在陷空岛。听说包大人当时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声道谢呢。”
  那人说到兴起,唾液横飞,人群中不知有谁低声斥了句,“帝王无情,女子无义,可不是个笑话。”茶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那说话的人一身黄缎的衣衫,站起身来,旁边跟过个小仆人,神色慌张,“皇……公子,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人脸上却找不出一丝怒意,只唇边带出一抹不辨意义的弧度,“气什么?当年展昭受的气又何止这一句半句?”
  日复一日,转眼便是半年,再轰动的事件,再传奇的英雄,终于也敌不过这岁月蹉跎。说书的依然说着故事,主人公却换成了新近成名的小五义。
  只是偶尔几句,提起那嗜酒如命的小义士艾虎,总不免令他想起另一个同样爱酒的少年英雄。旁人都道锦毛鼠为人狠毒,睚眦必报,可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有些任性的少年。说书这些年,侠客爷们说过,也见过不少,却都不如那一位来得意气飞扬。犹记得,那一日正说着御猫南侠展昭,一时多口加了几句猫儿镇鼠的闲话,却不想真真招来了个锦毛鼠。白衣翩翩,一起一落,对面的少年手持黑猫,眉眼间满是戏虐,“给你看看,御猫就长这个样。”惶然间接过小猫,诧异地问道,“那你是……”。折扇一开,飞扬跳脱的十一个大字—风流天下傲笑江湖我一人。“在下,白……玉……堂。”
  这一段书,他从没和别人说过,也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那日的天气风和日丽,那白衣的少年仿若谪仙,这样美好的故事,又怎么忍心任它沦为市井之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中)

  (六)犹恐在梦中
  又是一日清晨。
  白玉堂翻身起来,下意识地朝左边看去,靠墙的床上,那人睡意尚酣,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做恶梦了?再仔细看去,眉眼之间却是一派安定,好似孩子一般。轻轻地在他床边站定,目光中有柔和的安心,也有隐隐的刺痛。
  梳洗完毕,才又出屋,仔细关好房门。山上的寒气果然重些,白玉堂右手一抖,画影出鞘,双脚一纵,闪转腾挪地舞起剑来。“这招是五爷的风动九霄,这招是猫儿的波澜不兴。”他一边舞一边念,不觉便是一个时辰。那猫儿怕也快醒了,连忙收好剑,打了盆热水回屋放在桌上,忍不住打量着那早已刻在心上的面容。床上的人微微一动,眼看是要醒了。白玉堂连忙飞出屋外,还不忘关好房门。那猫的伤重,耐不得寒气。这样想着,人已蹿出老远,倒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柴还有,今天不用砍。昨天吃的肉,今天去河边抓条鱼回来。再下山买点青菜,今天山下赶集,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好玩意给猫儿。山上的花开了,挺好看的,等中午带这猫儿来看。”白玉堂自言自语地忙活着,不知不觉已经在回屋的路上。
  小屋建在山顶,为的便是防止有人无意闯进来,门口依着最简单的阵法,种了些竹子,光是这建屋移竹的活,他白五爷就忙了整整一个月。那猫儿在一边看着,过意不去地嚷着帮忙,“这猫,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这般凡事揽上身的性子。五爷还就不用你帮忙,快点回去呆着。”那时候伤还没大好,左肩的箭伤还扯得生疼,可总不能让这猫儿幕天席地啊。搬床的时候,原也有些犹豫。照原来的交情,自然一张大床就成,可现在这猫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能容许他同塌而眠呢?于是并排放了两张床,看着那猫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屋子少,将就一下,将就一下吧。五爷我都不嫌吃亏了。”看他似是了解地点点头,心中悄悄地加了一句,其实五爷还真想再多吃点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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