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啊。那我终于理解她为什么那么疯狂了。毒瘾上来了,就不会在意父亲的安危死活,就会为了钱杀人,然后嫁祸给哥哥。只要能得到毒品,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父亲忽然站起身,对我说:“你把你预定的那张机票退了。吸毒……哼,她不配让你回家为她打理身后事。”
“爸?”,我有些疑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父亲忧伤的看着我,“咱们家名声已经太坏了,你妈妈之前不顾脸面的胡闹也就罢了,陆汐她堕胎,吸毒,联合匪徒诈骗父母,然后因为吸毒过量而死。她若不是我女儿,这种人连买坟地我都嫌浪费。你别回家了,也别让这些传言沾上你。”
“我想陪您回去,我不在意什么传言。”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道道。你考进了这么好的学校,又很少回家,现在人家只会觉得你出淤泥而不染。可你妹妹不在了,你这次在回家,一定会被你妈缠上,要求你奉养母亲,做个孝顺儿子。她现在没那么多钱可以挥霍,能指望的只有你了。她能用来对付我的武器,也只有你了。要是不能让她满意,她会到处嚷嚷,说你嫌贫爱富,一心只有父亲,早就抛弃了母亲。她会把你妹妹的堕落和死亡归结于我们的离婚,甚至归结于我们父子对她共同的抛弃。现在的你,还应付不了这样的事。这件事一定会影响到你,而且一定是坏的影响。所以不如不回去。人家问起,我就说是我不准你回来。再说也不会有葬礼,你妹妹这样的死法,难道还要人家来吊唁吗?”
我呆坐在父亲身旁,“我不想让您一个人去面对那些。”
“你妈还能有什么能对付我?只有你们是我的软肋,现在你妹妹不在了,她再也没有什么能对付我的方法了。”
“那您也不要回去了。”
父亲苦笑了一下,“那毕竟是我的女儿啊,再可恶,再不光彩,我也不能嫌弃她。你妈肯定不会管她,我再不回去,连帮她火化的人都没有”,父亲红了眼眶。
“爸……要不你处理完她的后事,就尽快回到北京来?”
“不。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撑下去。厂子也要办下去。我以前做事总给你母亲留了余地,因为她是你们的亲生母亲,可她这次竟因为漫不经心,让你妹妹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对她再也不会手下留情,她已经害了你妹妹,我不能留着她将来祸害你。我可以和她离婚,但她一辈子都是你的母亲,你脱离不了她的影响,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我以前跟你说过,耍手段只是旁门左道,可是对付有些小人只能用手段。这次,你看着我是怎么做的。以后碰上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也不要手软。”
我看着父亲,呆呆的点了点头。
然后和他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我不是在哭妹妹,而是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父亲因为妹妹在痛苦伤心。那么当初,他为了妹妹挨了那一枪,乃至失去生命,想必也是情愿的吧。
这就是父亲啊。
早上从父亲房间出来,我们两个都一夜未睡,说了一夜的话。小毛还不知道事情的结果,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戴上墨镜,遮住了满眼的血丝,送他们去机场。
跟父亲想说的话,昨晚已经都说了。临别的时候,我和小毛走到一边,我默然的低着头,目光不知道聚集在哪里。小毛一直安静的等着我开口。
“兄弟,我这一两年都不会回去了,所以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对不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昨天还订了机票。怎么今天又不回去了?”
“……陆汐死了……死因……不那么光彩。反正现在肯定传的满城风雨了,我不想提,你回去就会听到的。我爸不让我回去。他说他一个人丢脸就足够了”,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毛用力的按着我的肩膀,“……源仔,我会帮你照顾陆叔的,你放心。”
“陆汐是在两天前就没了。从被绑架,到她死亡,一共有八天。我妈本来有八天可以发现这件事。要不是她不负责任,陆汐可能也不会……我恨她,恨得希望一辈子也不再见她。”
“要是恨,那就恨吧。我不觉得你恨她有什么不对。”
我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兄弟。”
“源仔”,他正色的看着我,“你说过,除了你父亲,其他人你都不在乎。那么继续这么做吧。别背上这些负担,说实话,她们不配让你痛苦。有人说死者为大,好像只要死了就什么都能被原谅。我不这么觉得。你也知道我说话直,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一步步走到现在,是因为你一直在努力。你妹妹掉在了污泥里,是她自己自甘堕落。她死了也仍然是错的。别因为她死了,你就觉得是因为你没有去污泥里捞她。那和你没什么关系。”
小毛的想法永远简单直接,对错分明。
“我是有些混乱了”,我缓缓道,“我爸是因为失去了女儿而痛苦,我妈的不负责任害死了我妹,让我爸那么难受,所以我才恨那么恨她”,我揉揉太阳穴。
“只要有你在,陆叔会好起来的。满脸忧郁不适合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只盯着一个目标努力跑吧。你说要走的更远,飞的更高。我准备拿着望远镜,等着看你究竟能飞多高。”
我拍着小毛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兄弟,你也文艺了。娶了媳妇儿,难道是娶妻从妻了?堕落了啊你。”
“滚蛋。”
这是他给我的告别词。但我却真的放下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直指中心——我只关心父亲。其他人与我何干?
第 14 章
开车回到家里,看见来到门口等我的徐谦,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了他的脖子里嗅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
正是因为世间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美好,人类才不至于因为那些残酷和黑暗而绝望吧。
看见了他,那些毒品,杀人,极端自私的母亲,所有黑暗的角落,仿佛都不存在了。我像是从一个世界,忽然跳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纯净的天空,温暖的阳光,微风拂面。只因为有这个人,我便忽然心安了。
“怎么了?”
“累。”
他听懂了,什么也没问,环着我的腰,轻轻的抚着我的背,“睡一觉?”
“好。”
相拥着躺在一起,徐谦亲亲我的额头,眼睛,左右脸颊,那种给小孩子的,安抚性的亲吻。在这样柔和的气氛里,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金色的夕阳正好照进房里,徐谦不在床上,外面传来了他的走动声,还有饭菜的香味。
徐谦走进来见我醒着,微笑起来,坐到了床边:“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好”,我起身洗漱,徐谦就在饭桌前等我。
晚饭后我接着看那本还没有读完的书,虽然并没有看进去。徐谦收拾完厨房,走回我身边坐下,温和的说:“现在愿意谈谈了吗?”
我放下书,淡淡道,“我妹妹死了。”
那个曾经杀害徐谦,又陷害我的陆汐死了。我不为她伤心,也不觉得痛苦。但奇怪的是,明明是解决了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她死了就不会害死父亲,她死了就不会杀了徐谦,她死了就不会再陷害我,我应该觉得轻松的。却仍觉得沉重。难道是我的心还不够黑暗和残酷?
“什么?”
我把整个事件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不打算回去参加葬礼了?”
我点点头。
“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因为想起现在的决定,而感到后悔和内疚?”
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徐谦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的抚过我的发丝,“她的确做错了很多事。可是其中并没有直接伤害到你的事,你的态度为什么如此的……冷漠?”
“你是在批判我吗?”
“不,我只是不太理解。”
“不能接受吗?”
“不,虽然不理解,但是既然你不在乎,我也就同样不会在意。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这样就行了”,我抱着他的腰,面无表情的说。
不需要被理解,我们本来就是心性差别很大的人。
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经历了那些背叛和欺辱之后,还能心性如此平和。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失去自由,接受生活被另一个男人完全掌控。即使是以爱为名,我也永远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所以我也不需要他理解我,只要他能全盘的接受我,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虽然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一定是有理由的,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理由”,他看着我,语气很肯定的说。
我笑了,没有开口解释。
“好吧”,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对你不关心的人和事,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我亲了他一口,“以后也保持这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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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天所说的手段,让我一直有些心惊肉跳。父亲做事一向温和,也待人宽厚。我怕他会在愤怒之下做出什么让我大吃一惊的事。甚至是犯法的事。我不担心母亲,但我怕他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没多久小毛给我打电话,说母亲在陆汐死后,精神失常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还说父亲不计前嫌,还给她出了医疗费,找人专门护理她,还让医院给她用最好的药。
我不信冷酷的母亲会因为陆汐的死而受到打击,甚至精神失常。
原来这就是父亲说的手段。还真是一击即中。
我知道,母亲这辈子是别想从那地方出来了。在那种地方,原本正常的人恐怕也会变得不正常。就算将来有什么意外让母亲离开那里,也不会再有人去听信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父亲和我也随时可以以她精神病复发为由,再把她送进去。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问题。
果然是好手段。没有触犯法律,就算有个万一,也可以说当初是弄错了。
父亲给我上了印象深刻的一堂课。
好吧,我从此再也不必因为害怕母亲会伤害父亲,而担惊受怕了。
知道消息的那天,我写了一整天的字,心里才安静了下来。现在,就只有我和父亲了,不过,我不是本来就没有了母亲和妹妹么?现在与过去,也没有什么差别。我把母亲和妹妹的事重新丢在脑后,就像那时候我满心伤痕,重新开始的时候一样。
那套房子,还是决定不出租出去了。既然我不回去,那么逢年过节就要让父亲来北京和我相聚,还是有个稳定的居所比较好。父亲过几年可能就要卖了厂子,那么也就不再有留在那里的理由了,毕竟那个地方有许多不太愉快地回忆。再说那里的一桌一椅,一床一被,都是徐谦花了很大的心思置办的,就把那里保留下来,当作我和父亲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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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我很快就投入到忙忙碌碌的学校生活中去了。
寝室多了几台电脑,于是从早到晚都有人用电脑联机打游戏。还有人为了游戏逃课或者通宵不睡。我自己从前也是经历过这些的。因为不想读书做事被打扰,我也就增多了回家住的时间。
一天晚上已经入睡之后,却接到了张雁的电话,说白盟盟好像得了急性阑尾炎。这种事情不是该打给120吗?也许是这一两年我做人太成功了,所以他们都习惯了:有急事,找班长?
我迅速起床,徐谦也坐起身来,“源,出什么事了?”
“没事,一个同学得了急性阑尾炎。”
“要我一起去帮忙吗?”
“不用。你接着睡”,亲了他一下,把他按回床上。
随意洗漱了一下,就开着车去学校,接了白盟盟和另外三个女孩子,又送她们去了医院做手术。
“班长,不好意思半夜把你叫出来,我打电话给120,那边说等救护车还要一来一回,不如我们自己坐车送去更快。这种急性阑尾炎拖不得。我们一着急就给你们寝室打了电话,没打通,可能有人在上网占了电话线。所以我就打了你的手机。真不知道你不在学校,还让你半夜三更赶了过来”,白盟盟被推进手术室后,张雁开口向我解释道。
“没什么,这是为了救人,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班长,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而且技术那么好,刚才飞车的速度可真吓人”,另一个女孩插口道。
我微微笑道,“我高中的时候就有驾照了,不过平时我是不会开这么快的,今天是事出有因。”
“班长你经常开车吗?”
“偶尔吧,那是我表哥的车。”
“班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本来也没有你什么事,结果你跑上跑下的还垫了医药费。我们先前都是一遇到事就慌了,要不怎么连带银行卡这样的事都忘了。现在已经镇定下来了,只要等手术结束就可以了。之后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你没必要陪我们在这里等着”,张雁很认真的开口对我说。
我本来就觉得张雁人不错,闻言,不禁对这个小女孩又增添了一点好感。说话做事都有条理,又能为别人考虑。成绩也好,平时看起来也不爱慕虚荣,攀比衣服打扮什么的。很热心肠,在系里人缘一直都很好,也不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也许我将来开了公司,可以把她拉进去帮我的忙。虽然人才很多,但人品好能信任的人才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虽然她没有经验,但是从零开始的一份创业能让一个职场新人全力的投入,也会让她对公司更有归属感和感情。她是个务实的人,可能不会像其他新人那样比较着薪水,只盯着世界500强公司。好像进了里面就高人一等了。我还是有希望让她来作我的创业伙伴的。
这些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没关系。我总不能把你们几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留在医院里,自己反而回去休息。”
白盟盟从手术室出来是清醒的,大概是局部麻醉的原因,此时麻醉效果未过,也没有太疼痛。居然看见了站在女孩子们身后的我,还叫我过去拉着我的手红着脸向我道谢。
我尴尬的笑笑,不着痕迹的挣脱了她的手,随便应付了几句。那次也许是张雁带给她的话有了作用,她没有再缠着我了,我也就把这个人完全丢到脑后了。她现在的态度,真是让我有种难得做了善事,一出门却踩到狗屎的感觉。
我从前在大学里也谈过不少女朋友,各种经验也并不少。但是从父母离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这方面用过心思,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面。如果我的感情再那么充沛丰富,在全家剩下我一个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撑得下去。
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就变得麻木起来,粗神经了很多。很多事我不是不知道,但真是不在意。完全在意不起来。
就算是没有徐谦,我要娶老婆也不会找像白盟盟这样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要么找一个贤惠的贤内助,要么找个像张雁这种可以在事业上帮助我的人。总之,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不行,因为我自己就是个这样的人,完全接受不了身边有个和我同样自我又自私的人。
当然,既然有了徐谦,这些假如就都不存在了。我对未来已经计划到了十年后,每走一步都有原因和预期,除了事业,也有我和徐谦共同的未来。
第 15 章
转眼就到了大四,我已经和父亲谈过了一毕业就出国留学的打算。
“我打算在你毕业前就把厂子卖掉,再继续下去,获利已经很薄了。无论你出国也好,在国内创业也好,都需要用钱。再说我也考虑要养老了。”
“爸,我倒是有个想法,又怕您太辛苦了……”
“你说说看。”
“我虽然要出国,但也想同时在北京注册一个公司。您知道的,行情不等人,放过这几年的时间,我觉得可惜了。我想请您过来做镇公司,经营管理您都懂,那我即使不在国内,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