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感觉自己很不好,身上没一个是舒服的,脑袋更像是一团浆糊,晕晕乎乎杂乱无章,我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我做不到,我想,也许只能用酒精去麻痹自己了,既然不能清醒那就彻底把自己放晕,这样可能还会好一点吧……
於是我去了一家以前常光顾的夜店,一下子就叫来一箱啤酒,我不信这一箱喝下去自己不会醉,就算没醉那也要把自己灌醉了为止,我已决定不醉不休。
在角落里喝著,一瓶连著一瓶,我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其它任何事,店里越是热闹,我这里就越是冷清,有些人找我拼桌也都被我拒绝掉,我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才能被相信。
“这麽喝不怕醉了?等会谁送你回家?”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这家夜店的老板,我习惯叫她虹姐,虹姐可不是一般的夜店老板,她的後台很硬,这个夜店就是裴老大裴九泉送给她的,算是一个黑市的交易场所,我来过几次後也和这位万种风情的老板娘认识了,虹姐与普通女人不同,她不爱钱,她只喜欢冒险,所以就算是做黑帮老大的情人那也是乐在其中的。
“我醉了,不是还有虹姐吗?住虹姐那里不就好了。”我将啤酒倒进一个玻璃杯中递给虹姐,“来,我请虹姐喝酒。”
虹姐顺势坐在我旁边,接过杯子笑盈盈道:“你少给我贫,我家的床位可都满了。”
“呵呵……是啊是啊。”我干笑几声,刚才的那种玩笑话以前也有说过,可都没有今天感觉别扭,我掩饰著自己的不自然喝了口酒,叹气道:“那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虹姐斜靠在沙发上,这姿势给人感觉很慵懒,她本来就是很有气质的女人,很少有男人能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上刀山下油锅再所不辞,而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但是虹姐却不轻佻,她给人一种安全感,如果除去她身上的那些令人瞠目的背景後台,那麽她绝对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
“小程你今天很不对劲。”虹姐没有喝酒,她放好杯子,望著我,一语道破:“你有心事。”
我又干笑,“我能有什麽心事,虹姐你乱说。”
面对我的狡辩虹姐没再继续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最近变乖了,怎麽?想金盆洗手不干了?”
“嘿嘿,是黎君他们找你来诉苦了吧?”我知道自己近来没有在帮里呆过,什麽事都交给黎君来办是有些过分,可是我不是为了……唉,不想了不想了。
“哪还要他们说啊,”虹姐接著微弱的光照了照自己涂得很漂亮的指甲,“裴九泉都知道的事情你虹姐我能不知道?”
“我只是放松了这麽一下,没关系吧。”‘呲’一声,我新开了一瓶啤酒,“再说,不是没出什麽乱子吗。”
“等出了乱子那就不好收拾了。”虹姐敲了下我的脑袋,“小孩子,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哎!”我揉著被敲疼了的脑袋,可能是有些醉了,被这麽一敲居然就泛起晕来,我嘟囔著:“虹姐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在偷懒,我觉得很累!”
“累?”虹姐半疑惑的看著我,“看来你是真有心事了?”
“……”我不晓得该怎麽回答红姐的问题,心事……不能说一点没有,可我不想把它说出来,我潜意识里叫我不能说,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那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好……的……
不知不觉我发起呆来,虹姐看著这样的我也不好再说什麽,她喝光了我给她倒的酒,叹道:“你啊,是心出了问题。”
说完她拍了下我的肩起身走开了,我木讷的握紧酒瓶开始猛灌自己,虹姐刚才的话让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出了问题,我的心很难受,一直一直都很难受,像是被什麽东西不停的揪著,不停的在蹂躏虐待,它抑制了我的呼吸,它混乱了我的头脑,它让我疼让我流血,它让我失去理智一般说出了那句“你让我很恶心”……它也给了我期待,给了我快乐,给了我习惯依赖,给了我可以忍受的决心……
它……究竟是什麽?
那天我喝了多少已经不记得了,我拖著沈重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出夜店,还没踏出几步,一阵想吐的感觉就席卷而来,於是我蹲在路边吐了个昏天黑地,开始只是喝下去的酒,到後来连胃液也吐了个干净,好不狼狈。我在夜风中站也站不稳,只得扶著墙面走,我想这麽下去自己真的会露宿街头也说不定,我没有让谁来接我,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这个样子,那太难看了。
不知走到了哪里,突然我被一女人扶住了,可视线模糊著看不清楚,我又从那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廉价香水的气味,立刻明白了这是什麽人,不管是她身上的味道还是她在我身上游走的指尖都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是没碰过女人,但此时的这一切却使我再次产生了想吐的感觉,我粗鲁的推开她,骂道:“给我滚开!别碰我!”
那女人见我没那个意思也就走掉了,经过那麽一吼,我多多少少也清醒过来,四周寂静得可怕,路灯大亮著,宽阔的大路上也只有我一人……从来就只有我一人……
徒步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我一头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我睡得很不安稳,没多久就又醒了,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可内容是什麽却回忆不起来了,恍恍惚惚中只觉得身体有些燥热,我将手伸进裤子里,握住了我那个已经变得硬挺的地方,慢慢的揉捏著,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焦躁难耐的呻吟从我的口中流露出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自慰也会这麽色情。
渐渐的手指所触碰到的灼热开始膨胀,我加快速度和力度揉著直至到了绝顶的那一刻,就在那一刻我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白皙的脖颈和一览无余的修长双腿,妖冶的泛著滟涟的双眼和染满红晕的脸颊,微启的嘴唇──那是梦中的人──莫泉──我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是想著莫泉的脸在自慰……就是最後一次看到他的那个样子……
“呵……呵呵呵……”我绝望的笑著,闭上双眼,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澎湃,我想我知道了,为什麽会难过,为什麽会受不了,为什麽想见他……因为……自己喜欢他……
“欧鹏程,你完了……你完了……你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你喜欢上了莫泉……哈哈……”
我发疯一样的笑著,心中早已被苦给填满,事已如此,我已没了思考的能力。
迷局 第六章(上)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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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
感情这个东西可真是奇怪,你接受它容易,认识它却很难,我花了这麽长的时间才明白了喜欢的含义,以後该怎麽做我一点想法都没有,连走一步算一步的勇气都少之又少……我知道自己是认真的,可就是这“认真”让我苦恼,隐约记得以前也有喜欢过什麽人,但都没有现在来得强烈,我不知道我怎麽把自己弄得这麽糟糕,同性恋这三个字是我以前想都不曾想过的,如今它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到底该去面对还是逃避?
我只知道那晚过後我还是很想见莫泉,他怎麽样了?他现在好不好?如果见了他他会不会给自己一个解释?自己说了那麽决绝的话他会讨厌自己吗?
不能否认,当我看见他和他父亲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我是很恨他的,我恨他为什麽要瞒著我,但後来自己慢慢的清醒了,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莫泉怕我知道他和他的父亲有这种关系而不理他,那麽是不是意味著莫泉是在意自己的呢?想到这里,无尽的苦涩中被硬生生的带出些甜来,这样自虐的想法伴著一种莫名的疼痛感久久不能消失。
就像在对自己的心理进行十大酷刑。
之後的三四天我都呆在帮里,学校那边是不去了,我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再去见莫泉,万一遇见了多半也是尴尬,我和他都需要时间去考虑,有没有再见的必要。
就在这个时候,帮里受了一次大动荡,迫使我先放下了考虑莫泉的事。
经过是这样的,夏川市临边是一个港口城市,每年都会有大批走私货通过那里流向全国,数月之前,酷爱收集枪械的裴九泉看中了一批外国枪支,而定下那批货的交接地址就是我管的地域,作为裴九泉的关门弟子我自然有义务接下这笔交易,本来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可偏偏却出了篓子,被警察出其不意来了次大偷袭,弄得在现场交易的我都差点搭了进去,还好黎君几个兄弟反应及时我才逃过一劫,但是那批货却没保住,白白送给了警察,反正我只是个接手的,要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等事情稍微平静一点,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夜店虹姐说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不禁觉得她其实是在暗示我什麽,经过这件事後,我不怀疑,帮里绝对有内鬼。
这次交易内容早就决定好的,我不过是在等那一天的到来,看警察的准备情况就知道他们也在等候时机,要一网抓获。
是谁向警察泄了密?有什麽企图?
我将帮里大大小小的人挨个筛选遍也没任何头绪,到底哪内鬼是何方神圣,可以把自己隐藏的这麽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这使我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著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我懂,况且我不会让自己输得那麽不明不白。
我下令让帮里拉响紧急状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前段时间的怠慢让我尝到了苦头,在黑道上别人想要扳倒你其实容易得很,半点闪失就会让你後悔莫及,还不说要连累到手下的那帮兄弟们,就算自己是多麽的废,也不能做出这麽不负责任的事来。
就这麽忙了半个月,内鬼还是没抓著,我也想著或许不是帮里人干的,那麽其余知情的也就那麽几个,自己再仔细算计一下嫌疑人也不是想不出来,我暗笑,想要打夸我还早著,有些人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恍然间,冬天也过了一大半,下过几场雪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记忆里夏川市的夏天很长冬天却很短,这麽连著下几次雪也是很少见的。
我趁著一天空闲,准备去看一眼莫泉,我很想他,天天都在想,每次他出现在我的梦里我都会异常的兴奋,我抱著他吻著他,抚摸著那只有在梦里才能触碰到的光滑肌肤……再也不能忍受自己只可以在SY时想著他的脸达到高潮,我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包括想见他。
污黑的石板路被细细的雪粒铺满了一层,看起来没以前那麽的脏,踩起来有些滑。
我再次走在这条狭隘的街道上,心里很不平静,今天是星期天,莫泉应该在家里,我沿著熟悉的路慢慢走著,脚底的雪和泥被我一步一步的踏实後混为一体,变成浑浊的颜色,我努力抑制著自己的心跳,它跳得太快了,我有种不能承受的感觉。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想著待会要怎麽向他打招呼,要不要给他说为什麽来见他呢……还是不要了吧,反正哪次来找他是给他说过的……可是现在也不同了,发生那麽多事,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的面对面吗?
我抬起头,看著前方不远处的那栋小楼,莫泉就在那里,想见他,所以就来了,这就是我的理由,你想见我吗?我很想你啊……
当走到目的地,仰望著眼前不算高的二层建筑时,我还是犹豫了,眼前又浮起上次看到的那令我震惊的一幕,老实说现在想起来已经没了当初的排斥感,自己就天天在梦里犯著禁忌,什麽过分的事都做过了,哪还在乎这些?
不知站了多久,我的手脚都有些冻麻了,可我还是没勇气去按响门铃,就这麽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总觉得自己缺少一种冲动劲,想得越多就越是不敢,几时我都变成这种瞻前顾後的人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我要见的人是莫泉,我喜欢的人。
犹豫许久,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依旧没有做好要正式见他的准备,只是一刻的心血来潮,时间拖长了也就不敢做了。
“呼……”我叹口气,准备回去,看来自己真是胆小鬼啊。
就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我呆住了,眼前的那人,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那人,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人!
“莫泉……”我如隔了几世般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双眼呆呆的看著他,像傻子一样重复著相同的话:“……莫泉……莫泉……”
莫泉他瘦了,才半个月而已,以前就很削弱的身躯此刻更是皮包骨头,脸部的线条变得特别的僵硬,棱角分明,本来清秀的脸庞也被疲惫压得呈青灰色,这就是莫泉?这就是那时被我抛下的人?他怎麽成了这个样子?
我心里立马犯了酸,全身也僵直著,只见莫泉也是死死的盯著我看,瘦弱下显得更加大的眼睛里透著很多复杂的情感,我仔细的一一辨认著,绝望,难过,惊奇,甚至还有高兴──突然,我的视线移到了他的手臂上,那里带著一个黑色的布圈!
这、这是……莫泉的……爸爸……去……世了?
我不敢相信的快步走到莫泉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掌下的触感竟是一点肉都没有,我焦急的问道:“莫泉,怎麽了?是不是你爸爸……莫泉,说话啊!”
我不敢太用力的摇他,生怕把他弄坏了,可是莫泉呆滞的眼神看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我怎麽问他他都不开口,整个就像被抽掉了魂,只剩一具躯壳,我放柔了声音,好像在和他商量:“莫泉,到底发生什麽事了?你给我说,没关系的,还有我呢。”
我弯下腰,努力和他平视著,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简直犹如死去的人那般,我慢慢抚上了那天被我打过的脸颊,好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没来由的我感觉很害怕,我怕他永远就这样再也恢复不过来了,於是我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想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一点不留的传给他,让他不再那麽冷。也许我这麽做起了点作用,我看到莫泉的眼睑开始动了,睫毛也随著颤动起来,突然,两颗巨大的眼泪从眼眶中破涌而出,顺鼻梁流进了我的手心里。
被风吹过的眼泪是冰凉的。
一时间,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一把将莫泉瘦骨嶙峋没有有半点脂肪的身体搂进怀中,缓缓的拍著他的背安抚他,我感到他全身在颤抖,双手用力的抓著我的衣服不放,他的脸埋在我颈窝处,滚烫的泪水源源不断的从眼睛里涌出来,无声的哭泣,沁湿了我的衣服,也刺痛了我的心。
莫泉最近一定发生了太多让他不能接受的事情,让他好好的哭一场吧,不管多久,自己都要抱著他,给他依靠。
我知道这就叫做心疼。
迷局 第六章(中)罪人
莫泉的爸爸死於两星期前的一次交通事故,因为无论从监控录像上看还是目击者的说辞,肇事司机根本不用担负责任,所以莫泉也得不到任何的赔偿,最多是好心人投来的怜悯眼光和没有一点作用的同情心。
我不能想象出这些日子他是怎麽熬过来的,相依为命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自己,那他的精神支柱也都没有了,以前他给我说过,自己之所以要努力的过好每一天是因为还有爸爸陪在身边,如果连他自己都垮下去了,那麽他就连家都没有了。
家对於我来说可以什麽都不是,而对於莫泉来说却是生命的存在意义。
莫泉在我肩头哭了很久很久,他对我说他好後悔,他不该对自己的爸爸那麽冷漠,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那麽他爸爸就不会出去找他,车祸什麽的就不会发生……
听到这里,我连苦笑都做不到了,不用想也知道莫泉爸爸的出事我也是有份的,自己对莫泉说了那麽伤人的话,也间接杀害了他的亲人!
我都做了些什麽!我不是成罪人了吗?!
我让他什麽都没有了……他会不会恨我?
被自责和恐惧双重折磨著,我心如刀绞般疼痛,老天要惩罚也应该只惩罚我才是,这一切跟莫泉有什麽关系?!他一直是受害者啊,他承受著命运带给他的煎熬,而我却在这个时候无情的刺了他一剑,这是怎样的痛苦?我……真是混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