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墨眼里的波动一闪而过;敛去凌利后,幽黑如深潭,不见波澜。他平静地问,“能包了么?”
回神过来的谷以恒,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哦……可以了。”
吴墨很仔细地给谷以恒包着防水膜。
两人都没有说话。
刚才的错觉让谷以恒的心“砰砰”直跳。
吴墨低着头,碎发层层叠垂下来,从谷以恒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下半边脸。
深刻的轮廓,直挺的鼻子,薄而性感的嘴唇。
但谷以恒却最喜欢吴墨的眼睛。
深邃如浩瀚宇宙。
有没有那么一天,那广袤的宇宙里,缀满星辰?
“好了。”吴墨抬起头,神色与往常无异。
“……谢谢。”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接下来几天,吴墨的表现都很正常。但谷以恒却越来越抑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和……心跳。
偶尔吴墨的指尖轻轻触到他的手臂,他都觉得像被电到一样。
有一次吴墨低头时,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头发,刚好吴墨抬头,谷以恒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而那可怜的左手就僵在空气里,令他好不尴尬。
所以这些,都令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对吴墨有欲望。
不是那种到处叫嚣的、急于发泄的欲望;而是一种——慢慢磨着的,蛰伏着的,一转身一抬手都能牵动其一丝一毫的欲望。
每次吴墨离开浴室后,谷以恒关上门,靠在门后,深呼吸。
这样下去,怎么办?
只是,谷以恒不知道,吴墨在门的另一头,是如何狠狠抽烟压下冲动的。
其实,吴墨比谷以恒更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现在只隔着很薄很薄的一层纸。
但他不敢用力扯开,他怕吓着那头的谷以恒;可是,体内的嗜虐因子却鼓动着他要毫不留情地撕烂那层纸,抓住谷以恒,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很急躁,却非得冷静不可。
这样下去,会不会疯掉?
谷以恒怕自己再次失态,所以没再让吴墨帮忙;连平日的上药他都坚持自己弄。吴墨并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
看着谷以恒涂完药后,吴墨看了看时间。今天约了一个广告客户见面。
“你快出门吧!难得客户主动联系我们,提早到能留个好印象。”谷以恒对吴墨说到。
“……那好吧。等一下记得去医院复诊。”
“嗯。”
吴墨出门不久后,谷以恒也去医院了。
路上,谷以恒还在苦恼他和吴墨的事情。
要不要试着告白?大胆的想法涌进谷以恒的脑袋里。
可是,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不免有些害怕;而且,万一告白以后,吴墨拒绝了,那两人往后还怎么相处呢?
他觉得,吴墨对自己应该有好感;只是,那“好感”的程度有多深?
他不确定。
唉。
现在的医院喜欢小题大做。自己的右手只是划伤而已,医生就开了大包小包的药,还得去复诊,幸好复原得快,要不又得花一笔……谷以恒复完诊后,一边嘀咕一边往医院门口走。
“以恒!谷以恒!”
谷以恒循声望去,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子笑着朝他走过来。
“林辉?”他们是同一天参加“尚威”面试的,最终林辉进了谷以恒心仪的时事新闻杂志社。之后有几次采访两人都恰巧碰上。
“又这么巧啊?居然在医院里见到你!”林辉提着一袋药,脸色有些苍白。
“是啊……我的手不小心划伤了,来复诊。你呢?”
“哎呀,别说了。现在工作压力特别大啊!干不好的话上头随时叫你走人,我拼了命地干,结果熬出急性胃炎。”
“那你现在好些了吧?”
“好些了。唉,我正想着要不要换工作呢……你呢?我之前听说你们杂志的事了,你是另谋高就了还是……”
“我还留在‘净瞳’。”
“‘净瞳’这么好啊?你居然留下来。我还以为你会调职到我们杂志社里来呢。”
谷以恒笑笑,“在那里干久了,有感情,不想走。”
“那更早之前的内部调职呢?我想着你这么喜欢我们杂志社,应该会交申请表……”
谷以恒愣了一下。“……你是指……‘工作满两年的员工可以申请调职’的那一次吗?”
“对啊!我们社当时有一个名额,你怎么不报啊?”
“我报了呀!”谷以恒说到,“我还亲自交申请表到你们人事部去。但是第一轮筛选就被刷下来了。”
“咦?”林辉挠挠头,“不可能啊!当时我们人手不够,我也去人事部帮忙了,就是负责录入交了申请表的人的基本资料,没有你的呀!我当时就纳闷了。”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谷以恒不可置信地问到,“我当时把表交给了人事部一位姓余的女员工……”
“哎呀,她是我女朋友啦!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出了医院门口,阳光相当刺眼。
谷以恒在街上闲逛着,头脑里全是刚刚和林辉的对话。
“我女朋友说啊,你的申请表被你们总编要回去啦!说是‘有问题,要再考虑一下’……”
“……可是,你女朋友……怎么就确定吴墨要回去的是我的申请表呢?”
“我最了解她了,她可是很八卦的,吴墨亲自来拿的申请表,她当然会特别留意一下;而且她说你的照片是里面这么多人中最好看的,所以印象比较深刻……要不,等你见到吴墨,亲自问一下不就行了吗?”
“……”
走着走着,谷以恒停下了脚步。
当初吴墨很爽快地在申请表上签了字,还说调职的事情他“没有意见”。
如果林辉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吴墨骗了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辉说,“你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吴墨记恨啊?现在的老板都那样,脸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可讨厌你了,看不得你风流快活地调职,所以暗中打-压……”
会是这样吗?
阳光太刺眼,照得谷以恒头都晕。
此时,手机响了。
吴墨的来电。
谷以恒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起来。
“吴墨?”
“嗯,你复诊完了么?”
“……嗯,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
“……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太精神。”
“……”
接起电话的一刻,谷以恒很想问吴墨——林辉说的话是真的吗?
但是,冰冷的电话线里传来的声音,含着一丝关心。
他把嘴边的问话吞回肚子里了。
心里很难受,却又因那一丝关心而感动;苦涩的滋味在喉里酝酿,但舌尖上却是甜味。
“以恒?……发生什么事情了?”
谷以恒咬了咬嘴唇。“……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想着既然出来了,打算四处逛逛。我……我晚上才回家。”
“……我知道了。”
“那……我挂电话了。”
“以恒,”吴墨突然出声。“……早点回来。”
心一下子揪紧。
吴墨,这又是我的错觉吗?
“……我会的。”
合上电话,谷以恒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很乱,需要时间想一想。
合上电话,吴墨攥紧了手机。急躁感又涌上来了。
谷以恒来到海边。
他在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看着远处那片由泳衣点缀成的五彩缤纷。
人来人往,潮声忽远忽近。
好一阵,谷以恒才能静下心来想——吴墨为什么要骗他?
是讨厌吗?
因为自己以前太明目张胆地和吴墨对着干?所以他看自己不顺眼?
那现在呢?
他还讨厌自己吗?
不知坐了多久。
海滩上的人渐渐少了。潮声时涨时落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
如果吴墨的欺骗,不是出于讨厌呢?
吴墨很早回到家了。
隔一段时间,他就看一下表。
坐了一会儿,他站起来。站了一会儿,他又到阳台抽烟。
夜色如水墨,慢慢于天际中扩散。
晚风吹拂着谷以恒的头发。
如果。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吴墨当时是舍不得让他离开“净瞳”。
谷以恒,你愿意相信么?
会吗?
吴墨会在这么久以前就喜欢上他了吗?
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在指缝间燃烧殆尽。
吴墨扔下烟头,转身抓起钥匙往外走。
一种仿佛酝酿已久的感情抽丝般,一丝一缕地绕上谷以恒的心头。
他说不出道不明,却隐约感觉到,吴墨其实很在乎他。
——吴墨并非不在乎,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如果……如果吴墨选择我,我会尽全力让他幸福,绝对不会退让!”他对凌小飞说过的话回响于耳畔。
当时吴墨有问他,怎么会这么勇敢打掉凌小飞手里的刀。
他搪塞过去了。
自己也没有对吴墨说实话。
如果。
如果他们的心情是相同的。
那么,谷以恒,你是否该抓住机会?
谷以恒拿出手机,拨了吴墨的号码。
铃声由远及近。
谷以恒惊讶地转身,吴墨就站在不远处,微微地喘着气。
“你……怎么在这里?”
嘴边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吴墨改口道,“……我也出来逛逛。”
谷以恒看着吴墨。
一种深切的感情如洪流般蜂拥而上,几欲夺眶而出。
他走近吴墨,身体轻轻颤抖着。
“……今天,我遇到以前在‘尚威’的一个同事。他说……你将我的调职申请表要回来了。”
吴墨怔了一下。
“吴墨,”谷以恒看进他的眼里,“……你喜欢我吗?”
chapter 34
……
“吴墨,”谷以恒看进他的眼里,“……你喜欢我吗?”
Chapter 34
喜欢。喜欢到心脏都痛了。
这份浓烈的感情,我该如何完整地叙述给你听?
吴墨遇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情。
却从未像现在这样。
惊讶、紧张、无措。
一直以来,无论面对什么事情,吴墨都游刃有余。
除了谷以恒。
对着他,他越来越没有把握。
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纸,当吴墨还在苦思冥想时,谷以恒的一句话,它就随风飞走了。
剩下两人直接面对面。
原本被动的那一个成了主动方,而该主动的那一个却像毫无准备的小孩一样。
吴墨以为自己早已准备好。但原来他也会怯场。
他并不习惯将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地拿出来。
他在害怕。
将心交出去以后,自己还剩什么?
但是,他知道的。对面的人,已经足够勇敢。
谷以恒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的眼睛,却如此明亮,仿佛月光氤氲在汩汩的活泉水上。
心脏又开始痛了。
疼痛中却生出兴奋和感动,于荆棘丛生的内心世界中辟出一方净土,承载所有。
谷以恒的头脑一片空白。
他们之间的沉默让他不知所措。
他是否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问了错误的问题?
他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以恒,”吴墨牵起了谷以恒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
无规律的心跳“怦怦”地穿透温热的肌肤,沿着脉搏强有力地传送到谷以恒的心里。
“我爱你。”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不是喜欢,是爱。
“爱”很重,它需要两个人共同分担;“爱”是紧箍咒,紧紧束缚着双方;“爱”也很任性,要是两个人不好好呵护它,它马上甩手走人。
然而,有了它,两个人能一起,看尽日月星辰,尝尽甜酸苦辣,直至人生尽头,永不分离。
这样浓烈的感情,我愿意接受吗?
愿意。
吴墨拭去谷以恒脸上的泪,将他拥入怀里。
谷以恒用力回搂着吴墨。
隔着衣衫,也能感到彼此躯体的炙热。
远处的潮水拍打着沙滩,海风吹动着棕榈树叶,“沙沙”作响。
但只有,彼此的心跳萦绕耳边。
吴墨慢慢低头,一寸一寸地靠近谷以恒。
如珍宝般,小心翼翼。
对方紊乱的鼻息,透露着小小的秘密——他和他,一样紧张。
唇齿相碰的一刹,感觉美好得像到了天堂。
如同绵黏甜香的蜜糖,缓缓流淌到身上,连最细微的角落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的芳香。
细细舔舐品尝,一种清新的、如水般澄澈的感觉从谷以恒的舌尖传来。
那感觉像纤细温柔的手,撩拨着吴墨的内心;指尖轻轻拂过,唤醒了他体内欲望的野兽,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从开始的轻舔,到后来的噬咬,欲望如洪流般从身体深处奔涌而上,席卷全身,叫嚣着嘶吼着要狠狠困住怀里人,让他从发丝到脚尖都刻上自己的印记。
谷以恒觉得心跳快得要窒息了。
吴墨按着他的后脑勺,不断加深着这个吻。野蛮的、充满侵略性的舌头疯狂地袭击着柔软的目标。
霸道的吻,力度重得仿佛要挫碎灵魂。
怀里人的小小挣扎扯回了吴墨的一丝理智。
他稍稍离开谷以恒。
后者用力地呼吸着,脸上泛着暧昧的红晕。一层水雾浮上他的双眼;迷蒙间,尽是动人的春色。
很美,美得想让人彻底破坏。
吴墨咬咬牙,拉着谷以恒往马路走。
“麻烦再开快一点。”一路上,计程车的司机被吴墨逼迫的眼光吓得哆嗦起来。
“好、好的。”
昏暗的车厢里,十指紧扣。
热度、力度,透过重合的掌心,都能切实地感受到。
谷以恒转头看着吴墨。
外面的霓虹五光十色地从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往后流动,如剪影般,那么瑰丽,那么梦幻。
吴墨也转过头来看谷以恒。
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对谷以恒说了几个字。
谷以恒反应过来后,脸一下子红了。
吴墨说——
我想要你。
兴奋、喜悦、羞涩、胆怯……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和他一样,渴望着对方。
“砰!”
合上家门后,吴墨将谷以恒困在怀里,抵着门,捧着他的脸,毫不留情地吻下去。
额头、眉眼、鼻尖、最为柔软的嘴唇……
不够。远远不够!
吴墨重重地在谷以恒的喉结处咬了一口。
力度掌握得刚好,疼痛中却隐隐泛起快感的涟漪。
一圈一圈,扩散至身体最表面和最深层的地方。
“唔……”细碎的呻吟从嘴角边泻出。
吴墨撩起谷以恒的衣摆,当手掌触到布料之下的肌肤时,两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柔韧的、温暖的肌肤;稍微粗糙的、炙热的手掌。
恍如通电,谷以恒觉得皮肤上的神经都紧张起来,翘首等待刺激的源头带着十万伏特的火花将它们烧成灰烬。
此时,吴墨抱起谷以恒。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软乎乎的床上。
吴墨两腿分别跪在他的身侧,利落地将身上的衣服全脱掉。
谷以恒看着,心脏“怦怦”乱跳。
兴奋紧张之余,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