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夜幕降临后,身体的不适感好像渐渐有所缓解。又上了两层楼后,白悦身体的感觉告诉他,那个在冥冥中向他们发出召唤的神秘电波源头,就在这一层的某处。但是这巨楼甚是宏伟,每层少说都有一百多间房,真要一间间找起来,也是个体力活儿。他记得郑思一的包里还有些零食,而自己的包里只有一瓶水和一些糖而已。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白越一间一间地开门查看。他开门开得手都得软了,心里越来越烦躁,手在机械性地开门关门。天完全黑了下来。白悦只好不得已地摸出一根较大的蜡烛,将其点燃,用来照明。
在他在这个楼层里走得两脚酸软时,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被他发现了一间与其他房间布置迥异的屋子。屋内没有桌椅和床位,只在正中间处有一白色的方台,台上有个四方的匣子,匣盖已被打开。白悦把蜡烛靠前一点照了照,赫然发现台脚边有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把他吓得叫了出来。
他大叫了一声,而地上那人还是没反应。白悦觉得这人的衣着很眼熟,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微弱的烛光下,他发现地上的这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郑思一!
此刻终于找到了这个家伙,白悦想起他对自己起了杀意、又刺死吴叶之事,心里的怨恨顷刻沸腾,正想把他揪起来痛打一顿,却又想到,自己刚才叫的那么大声他都没有反应,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本来自己确实是很想把他宰了以解心头之恨,但此时想到他或许已经死了,白悦心里却泛起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不安。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郑思一的鼻息,发现尚有气息进出而且很规律,顿时松了口气。呼吸尚在,人却没有清醒,只有两个可能——他要么是昏过去了,要么是睡着了。
白悦本想把他弄醒,但想到他如果醒过来后还处在幻觉中、再想杀自己,就赶紧停住了想摇晃他的手。现在已经没有人会为他挡刀子了,而且以郑思一的体格,就算是徒手搏斗,自己也打不过他。
就在慌乱之际,白悦感觉自己的背包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那方台上吸。他这才想起这个奇异的方台和匣子里的东西,赶紧挣扎着想摆脱那莫名的吸引力站起来,无奈那吸引力实在很强,他只好把背包脱下来。那包一离了他的身,马上“咚”地撞在了方台侧面,然后又像又了生命般地一路向上游走,直到贴上了那匣子才停住。这一幕看得白悦目瞪口呆。
他举着蜡烛凑进那匣子一看,只见匣子里有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固体,那黑色物的形状很不规则,表面也不光滑,看起来就像随处可见的小石子。难道吸住自己背包的,就是这颗貌不惊人的石头?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白悦将蜡烛放在方台上,自己拉开背包,摸了摸包里的刀。那几把刀正隔着背包的布料,紧紧地贴附在匣子上。白悦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一把铁制小刀拉离匣子。还不等他把刀拿稳,那刀子就挣脱他的手,“啪”地一声贴到了小石头上。
果然祸根就是这个东西!白悦愤怒地想,完全忘记了潜在的危险,伸手就想把那石头丢到楼外去。谁知那颗小小的石头仿佛有千斤重,不论白悦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它从匣子里拿出来。白悦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小小的石头——平时扔块小石子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就连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们都能轻松做到;为何这块石头却这么重?
既然拿不动这怪石头,就只好打翻匣子或方台,让它自己滚下来。可是,这石头压在两样物体上,使得它们也像生了根似的,白悦无论是用脚踹还是用手推,它们都纹丝不动。
白悦累得满头大汗,怒道:“这楼里的东西都他妈不正常!”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仅剩的一瓶水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白悦的心情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他想来想去,终于得到一个结论——这石头体积这么小,却超乎寻常地重,归根结底,应该是它的密度特别大。密度如此之大的岩石,地球上至今还没有发现过。难道说,这石头是外太空落下来的陨石碎片?这么一来,为何这石头的密度那么大、又在周围大范围内形成强大磁场并放出使人致幻的电磁波,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想到这儿,白悦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样的陨石肯定有强大的放射性,现在自己靠它这么近,还用手摸过它,岂不是要得癌症了?!不过,反正现在在这楼里也是死,跳下海里也是死,怎么样都得死,得不得癌症,已经没有关系了。白悦自嘲地笑了笑。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消去这块石头的磁性。
白悦仔细回想了一下,中学物理书上讲过消磁的方法——高温加热,或者剧烈震动。这石头密度太大,抬都抬不起来,更别提震动了;看来只有“高温加热”这一方法可以尝试。问题是,他不记得所谓的“高温”到底是要多高的温度。是不是密度越大,消去磁性需要的热量也就越多?他现在只有几根蜡烛,这蜡烛烧起来,温度怎么也不会太高。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可选,他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
白悦从包里挑出几根比较小的蜡烛,都点上火,将它们斜靠在匣子四个角上,让火焰正好能烧到石头。他无奈地看了看腕上的表,之间黑色的液晶数字已完全消失。什么时候等他的表恢复正常,就说明这石头的磁性消失了吧?看来他只能在这里干等了。
这一晚,白悦过得无比辛苦。明明很想睡,却要时刻看着蜡烛,等烛身变矮了,就要把它往前推。郑思一在台边仍旧不省人事。白悦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原本想杀了他为吴叶报仇的心顿时淡了几分。他也是因为幻觉才做出那样的举动吧。等他醒来,得知吴叶被他杀死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长夜将尽,天空浮现一点微光。白悦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惊醒后发现匣子边的蜡烛都已烧尽,火已经灭了,蜡油淌得满台都是。他急忙握住贴在石头上的那把小刀试了试,发现磁力还在,刀仍然被那石头吸引。再看自己的电子表,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正当白悦满心失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地上的郑思一忽然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白悦见状急忙从还贴在匣子边上的背包里用力拉出一把刀,刀尖对着郑思一,紧张地说:“你……你别轻举妄动!”
郑思一好像认出眼前的人是白悦。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揉揉肩膀,迷惑地问眼前的人:“小悦悦?你为什么拿刀对着我?……这件房里只有我们俩?其他人呢?”
“你少装了,郑思一!”白悦声色俱厉地喊道。
郑思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装?装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其他人都哪去啦?”
白悦见他好像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心中的警戒心降了少许,但还是紧握住刀不放,逼问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都干了什么事?!”
郑思一抱住了隐隐作痛的头,回忆良久,才用不确定的口吻说:“我……我是不是接到了一个未知电话?”
白悦忙说:“你记起来了?”
“之后……我们就往楼上走……对呀,我们应该在逃命,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在这里?你快告诉我啊,其他人怎么不在?”郑思一急切地问白悦。
“你,你做了那样的事,居然还全都忘记了!”白悦想起枉死的吴叶,心中大恸,飞扑过去,扬手打了郑思一一巴掌。
郑思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晕头转向,一脸委屈又不解地问白悦:“你……你为什么打我?”
“打你算轻的,我杀了你也不解恨!”白悦嘶吼道,“你还有脸问其他人……其他人都不在了!吴叶死了!她是被你一刀捅死的?乔松和冯安也都已经死了!”
“什么?!”听了白悦的话,郑思一的脑子像被一把千斤打锤砸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我——我杀了吴叶?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她!”
“是,你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杀她,而是想杀我!”白悦一把揪住郑思一的领口,对他咆哮道。
郑思一的脸上露出更为震惊的神色:“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想杀你!我、我对你——我……我想保护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想杀你!”
白悦讲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郑思一从头到尾都带着一脸震惊至极的表情。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想杀白悦,最后还害死了聪明能干的学妹。而乔松和冯安的互相残杀也让他难以接受。在他的手机接到来电时,他们都还好好地围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原本鲜活的生命都成了亡灵?
“我受够了!这栋楼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它连结着魔鬼的老巢!我们费尽心死,也逃不掉死亡的命运!一切都见鬼去吧!”白悦的精神几欲崩溃,他面目狰狞地大吼大叫着,刀子从他手中飞出,又被迅速吸到了那块石头上。
郑思一见状急忙捉住他胡乱挥舞的双手,把他按在墙上,逼他冷静下来。
“白悦,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一线生机!我们去把李金桥和蓝启央找回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有法子的!”
“我才不会相信你!只要这石头存在一日,你随时都有进入幻觉的可能!与其被你杀掉,不如我先杀了你!”白悦拼命挣扎着。
“白悦,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已经没事了!真的!我感觉很清醒,没有什么幻觉!”郑思一拼命压制住他。
白悦稍微冷静下来,喘了口气,突然想到,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判断这附近是否还有强磁场的干扰,便冷着脸对郑思一说:“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啊?”郑思一被他突然这么一要求,没反应过来。
“我叫你把手机拿出来!”白悦大声叫道。才过了一天而已,他的高级手机应该还勉强能维持开机状态的。
郑思一只好放开白悦,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给了白悦。
白悦解开键盘锁。屏幕上的电池果然已经不停闪动,这是将要没电的提示。而令白悦欣喜若狂的是,左上角的信号栏里,终于一格信号都没有了。看来昨晚烧了一夜的蜡烛还是有那么点用,虽然没能完全消掉磁场,至少把它减弱了一些。
刚逃难时,大家都盼望手机能收到信号。而此时此刻,白悦最盼的就是手机再度失去信号。想起这短短几天里大家的遭遇,白悦痛心不已。
“现在几点了?”郑思一问。
就在白悦想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时,手机屏幕闪出“再见”的画面,因电量过低而自动关了机。
白悦骂了一句,说:“你手机没电了,我的表也失灵了,这下我们只能凭天黑天亮大致判断时间了。”
郑思一看了看微微泛白的天,说:“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现在是早上?”
“嗯。”
“那我们还是尽快往上走吧,估计快到涨水时间了。”
白悦无言地把刀从石头上扯下来,装进自己的背包里。郑思一的包里还有些饼干和零食,二人分食后,离开了这间放着神秘石头的房间,再度踏上向上逃命的旅途。
第 27 章
今天是巨变发生后的第四天。仅仅四天,他们就经历了几场大难,楼内原本众多的幸存者现在也所剩无己。这几天里,除了爬楼梯,还是爬楼梯,白悦觉得双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再加上他昨晚彻夜未能成眠,现在每走一步都感觉浑身像要散架了般沉重。
郑思一看出了他的疲惫,关切地问:“很累吗?要不要停下来歇会儿再走?”
白悦缓慢地摇了摇头,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我这回真是累惨了,不是歇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唉,不然,你就别管我了,自己往上逃吧,再不快走,水又要漫上来了……”
“不行!”郑思一断然拒绝道,“我怎能抛下你苟且偷生!”
疲惫不堪的白悦听他说得义薄云天,不禁笑道:“连‘苟且偷生’都上来了,说得像个烈士似的……”
人累到极点的时候,什么爱恨情仇,都没力气去想了。白悦觉得反正都要死,与其爬楼梯累死,还真不如等着被水淹死比较痛快。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先前对郑思一的恨意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
“别那么固执了,如果你非要拉我和你一起逃,我只会拖你后腿的。”
“不要说‘拖后腿’这种话,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应该有难同当!”郑思一坚定地说,他接下来的话让白悦大吃一惊:
“我背你走吧。”
“你疯了!”白悦叫道,“我虽然没你那么壮,但是好歹也是个男人,个子也不比你矮,这些天下来人人都很累,你现在还要背上一个累赘,怎么走得了!”
“走多少算多少!实在逃不掉,就一起死!”郑思一义不容辞道。
白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好吧,你自己要背的,到时候不要反悔了怪我。”
郑思一二话不说,蹲下了身子。
反正怎么折腾,最后也是死路一条。就让他背去吧。白悦趴在他的背上,闻着不知是自己还是他的汗臭味,很快就睡着了。
“李金桥?”不知睡了多久,白悦被郑思一的叫声弄醒。他睁眼一看,面前出现的人果然是李金桥不假。
然而,李金桥却是形单影只。白悦急忙从郑思一背上滑下来,问他:“怎么只有你一个?蓝启央呢?”
李金桥没答话,只是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白悦被他这一笑惹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追问道:“你——你笑是什么意思?蓝启央他人呢?”
“我们又找到很多吃的,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蓝启央跟白先生他们一起等着你们呢。”
“真的?你们在哪里找到的?都找到些什么吃的?”白悦怀疑地打量着他。
“跟我来,你们自然会知道的。”李金桥的语气非常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悦转向身旁的郑思一:“要去吗?”
郑思一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那就去吧,至少我们找到他们俩了。”
李金桥做了个“请随我来”的手势,自己转身就朝长廊深处走去。白悦狐疑地跟在他后面,二人之间隔了很大一段距离。白悦越走,心里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毫不作声地从背包里抽出两把刀,自己一把,另一把塞给了郑思一。
李金桥仿佛并没有要带他们去某个房间的意思,而是在这层楼里随意绕着圈子。正当白悦沉不住气,想问他到底要把他们带到哪去的时候,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声——这惨叫声不是郑思一,是其他人发出的。
白悦急忙回头,只见郑思一将一个男人的双手反扭在背后,地上落了把刀,那刀却不是白悦给郑思一的那一把。
“好疼!”男人痛苦地叫道,不停挣扎着。
白悦看见那人的脸,大惊失色——那就是他的生父,白铁军!
“你——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白悦惊讶地问他。
“他刚才从我背后拿刀想攻击我,幸好我当时正好回头往后看,就把他制服了。”没等白铁军回答,郑思一抢先对白悦说。
“什么?!”白悦一脸愕然地望着郑思一,一时不敢相信他的话。父亲虽然有一副花花肠子,但白悦不相信他是有胆杀人的人。
“小心后面!”郑思一突然对白悦叫道。
白悦下意识地转身,只见一刀白光贴着自己的衣领从眼前闪过。还没等他意识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郑思一抬脚踹开身前的老男人,飞扑到白悦身边,对着李金桥就是一刀。
“啊!”李金桥持着刀的胳膊被郑思一刺中,惨叫一声,手中的刀不由得掉落在地。
但跌倒在地的白铁军还不甘心,趁他们不备,偷偷向方才自己掉在地上的刀爬了过去,想再次向他们一发起攻击。
白悦瞧见他的举动,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把刀踢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