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的爱情----疏朗

作者:  录入:09-09

好?好什么好?!张二宝使劲捶自己的头,这个人,除了引诱出自己的本性外,又有哪点对不起自己了?看看这厕所,看看这浴室,看看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电器,人家花钱置办的东西,凭什么把人赶走?只因他触碰到了你心底最隐秘的私欲,所以就急匆匆地把人赶走?张二宝啊张二宝,你就是这么做人的?!
张二宝沮丧地坐在桥边,半天没有动地方。
三天后,收鸡的汽车拉走了他的淘汰鸡。鸡房里没了鸡鸣,显得特别空荡。张二宝拿起工具,把鸡房彻底清扫了一遍,还用喷雾器消了毒。该修的修,该卖的卖,鸡房重新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他还把鸡场到花圃所属范围的场地屋宇全清扫了一遍。
何以勋的花圃里没有一点规矩,张二宝花了两天时间,把花盆什么的全部归置了一遍。放目望去,一切都井井有条。角落里还是那摞花盆,他脚步动了动,到底没去搬开。以前就教何以勋把钱都藏在这个地方,不知那个人走时是不是全都带走了?他站了半晌,转身出去了。
甜杏下树时,麦子就熟了。
金黄的麦浪一波波涌来,像是波澜壮阔的海洋,一眼都忘不到头。
张二宝卖掉了淘汰鸡,新的鸡仔还没买,时间就空了下来。正是麦收时节,村里的联合收割机在招人手。开收割机张二宝干不了,但是跟着干接粮的力气活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他和涛子一起去上了工。
麦收时间紧张,收割机一年的收益全指望这一个月的时间完成。所以各个机主都是没日没夜的抢收,只要机器不坏,就绝不停工。这个活异常辛苦,到了换班的时候,躺在地里就能睡着。半个月下来,张二宝和涛子都变成了土人,皮肤黑得发亮。累到极致,就什么都不想了,什么男人女人?狗屁!只要给张床就是祖宗!
张二宝跟着收割机从南到北作战,这一天,终于回割到了自己村里。到村里时,已是晚上。狂风大作,暴雨欲来。机主看看天色,决定收工回家,并和各位约定,只要雨后能下地,一定要第一时间集结作业。这是半个月来第一次休息,大家一哄而散。涛子要带张二宝回自家,被张二宝拒绝了。不知为何,他的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有什么事在催促着他赶快回家,赶快回家。
挥别涛子,他撒丫子就往鸡场跑。一路上,风吹得他几乎张不开眼睛。跑到小桥边,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砸。他急忙护住头,借着手电的亮光往回冲。屋门近在眼前,他紧跑两步,脸上带出笑来。然而,还没等他的嘴角扯开,整张脸就僵住了。
屋门前,半躺着一个人。头绑绷带,嘴角带血,白衬衫上浸出血迹,不是郑默是谁?张二宝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僵硬地迈步过去,蹲下身,轻拍郑默的脸颊。“哥,你这是怎么了?”
郑默随着他的拍打睁开了眼,半晌,伸手摸摸他的脸。两个人就这么凝视着,直到郑默咧嘴一笑,道:“宝,我回来了。”

第十一章

郑默伤得不轻,虽然伤口已经处理过,但是长途奔波下来,厚厚的纱布下又渗出了血。张二宝有些不知所措,郑默在他心里就像山一般的存在,现在这么脆弱的样子,一下子颠覆了他的认知。怎么办呢?他把郑默半扶半抱到床上,解开了郑默的衣服。绷带从肩膀一直打到腹部,血渍浸出来,染红了张二宝的眼。他颤抖着把郑默的衣服褪去,拿过薄被给郑默盖上。
“哥,我该怎么办呢?”不是医生,也没有医疗常识,现在,怎么办?
“嗯……”郑默呻吟一声,挤出一句话。“把白箱子拿出来,去找刘一舟。”
张二宝听了他的吩咐,眼睛一亮。他匆忙到厨房烧上热水,才穿了雨衣出门。刘一舟是村里唯二的赤脚医生,也是郑默的同学。这个人医术高明,口风很紧,虽然经常进出各家给人看病,但是从来不论人家事非。大雨从天而降,砸到身上生疼,但是张二宝对这些全然无感,脚下疾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刘家。
到了刘家,张二宝邦邦的砸门。灯亮,门开。刘一舟披了衣服站在门口,看到张二宝,他显然有些意外。“是二宝啊?怎么了?”
张二宝急道:“有病人,你快跟我走。”刘一舟一愣,问道:“是些什么症状?我好带药啊!”
“是,是外伤。”张二宝犹豫了一下,想到郑默无力躺在床上的样子,又催促道:“刘哥,你快点啊!”
刘一舟应了一声,急忙回屋穿衣拿药箱去了。等他穿了雨衣拿了伞出来,张二宝接过药箱,拽着他就跑。刘一舟不知到底是谁受伤让他这么着急,但是救人如救火,也就没问。
到了张二宝的小屋,两人脱了雨衣进门。屋内亮着灯,刘一舟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郑默。“郑默?!”他失声叫道。张二宝进来,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刘一舟深吸一口气,急忙掀开被子查看郑默的伤势。
一道刀伤从左肩划过右腹,缝合过的伤口有崩开的迹象。刘一舟眉头紧皱,边处理伤口边骂:“这个混小子,还要命不要!”张二宝在一边看着,想帮忙又插不上手,正着急时,突然想到郑默说的白箱子,他赶忙打开柜子把箱子提出来。
箱子一打开,确是一个医药箱,整整三层,好多药张二宝都不知道是什么。刘一舟正在给郑默处理伤口,转头一看,就像乞丐看到了大钻石。“天!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瞧瞧!最好的伤药消炎药啊都是!张二宝一愣,指指郑默,道:“这是以前郑哥拿来的,他说让交给你。”
刘一舟手一顿,看了看昏睡中的郑默。他沉默了半晌,才重新给郑默包扎伤口。这只狐狸,早就预料到会出事吧,竟然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但是对着二宝,他什么都不能说。从小到大,郑默就把张二宝护得严严实实,他曾经损过二宝几句,结果被郑默逮着短处一顿胖揍!唉,谁让自己打不过他呢!刘一舟叹口气,包扎的动作硬是没下重手。没办法,郑默是自己兄弟,对待兄弟,还是等他伤好了再揍吧!
暴雨过后,天晴气朗。
气温一点点升上来,只两天,就可以下地收割了。张二宝向机主辞了工,机主有些不高兴,但仍然给了半个月的工钱。涛子问张二宝啥原因,张二宝就是笑,啥也不说,气得涛子要跟他绝交。
回到小屋,郑默还在睡。烧已经退了下来,只要躺着等伤口长好就行。卖了鸡,鸡场里没事可干。他把院子重新打扫了一遍,又把厕所与浴室都刷洗过,才走到何以勋的小屋前。屋门大敞着,他吃了一惊,赶忙跑进去。屋子里床板掀开,柜门大敞,很多东西都被雨淋过,屋子里凌乱不堪。他四下里看看,不只是风吹开屋门这么简单,锁被撬过,屋内显然是被人翻乱的。他定了定神,想要报警,刚要去打电话,就听到隔壁郑默的呻吟声。张二宝立时僵住了,不能报警。
郑默这次回来,虽然没明说,但是那伤觉不是一般的事故惹出来的。而且他赶了这么远的路,没有开车,没有带人,一个人等在他的小屋门前。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这几天,他紧锁门户,除了夜里刘一舟来给他治伤外,没来过一个外人。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让警察来呢?他深吸了口气,把散落在外面的衣服收拢在一起。又把屋子稍微打扫了一下,才回到自己屋里。
一进门,郑默已经醒了。经过刘一舟的治疗,他已经精神了很多。张二宝笑了笑,道:“哥,你醒了?”郑默点点头。“哥,你想吃什么不?”这几天,他都熬小米粥给郑默喝,喝得郑默越来越没胃口。郑默笑了笑,道:“不吃,你忙什么呢?”
张二宝把枕头垫成坡角,郑默撑着身体斜靠在上面,张二宝又给他热了袋牛奶。村里没什么营养品,除了牛奶,米粥,他也只能想着法子给郑默炖些汤水喝。好在郑默不挑,喂什么就吃什么。牛奶喝完,张二宝把袋子扔进垃圾桶,然后发现有些没事干。以前还有那么多鸡要照顾,现在地里无活,家里无事,他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郑默身上。
郑默只看着张二宝笑,纵然身上疼得厉害,但是住在张二宝的屋里,睡在他的床上,就很幸福。很多年了,从两小无猜的孩提时代,到温柔敦厚的青年,眼前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望着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信任和依赖。在外打拼的岁月,只要想到这双眼睛,心里就觉得安定。
摆脱贫穷是他多年的渴盼,站上金字塔的顶端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但是追求的过程,除了男人永不服输的天性外,还有想为谁去付出的激情,家人早已不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午夜梦回,与他携手站在顶端的人,只有二宝。他看着张二宝笑,笑容里有温柔有包容,在外人面前,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但是,为他忙前忙后的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
夜里,刘一舟又来了,给郑默吊了两瓶药水。
郑默身强体壮,恢复的很好。白天睡得多,晚上就精神了,还和刘一舟调侃了两句。这个老同学,面冷心热嘴巴紧,早在出事前他就计划好了。“我说舟子,你给我看病别老板着脸成不?老子欠你钱咋地?”刘一舟从他醒来后就没给过他好脸,郑默一边让他换药,一边说道。“怎么?你还想欠钱不还?”刘一舟斜他一眼,手用力一撕,郑默“嗷”地一声。“靠!要命啊你?”
“刘哥,你轻点。”张二宝在一边直咧嘴,郑默一叫他也跟着疼。刘一舟不说话,将绷带换好,从药箱里拿出消炎药来往盐水里注射。郑默看他东西都是从自己药箱里拿的,不禁问道:“舟子,我那箱子里东西不好么?你怎么不用啊?”刘一舟配药的空档回了一句:“那药太好了,用你身上糟蹋了。”
“喂!我那是花大价钱买的,你还敢嫌、太、好?”郑默惊奇道。
“还以为你在外面混了几年出息了呢!”刘一舟配好药,把输液瓶吊在床头的竹竿上。“你这伤,一般的药就足够了。你箱子里那些,等你快死的时候再用吧。”说完,拉过郑默的胳膊就给他扎针。郑默被他噎得够呛,气呼呼地瞪着他。“那我钱不白花了么?”
“不白花,给我当诊费了。”刘一舟给他扎好针,调好速度,这才坐到一边歇了。“你不知道你那药里有我急需的几种,邻村有户人家四处托人买都买不到,你就当给家乡人民做贡献了。”于是,郑默无力地靠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某不良医生像抱娃娃一样,把药箱给抱走了。张二宝瞪着门口,过了老半天才问道:“哥,刘哥怎么这样?”
郑默撇撇嘴。“你才知道?”张二宝忖道:“他从来不沾人便宜的。”
“那是因为他只沾别人说不出口的便宜。”某人愤慨。
“那,那他口风紧,从不说长道短。”至少这个是优点吧?“废话,他那些三八消息都说给他家牛听了!”
“你,你怎么知道?”
“不信你现在去扒他家墙头。”
七天后,郑默的伤口拆了线。他能简单的下地活动后,张二宝稍稍放了心。
郑默在屋子里躺着看电视的空档,他跑到隔壁把收拢的衣服抱了出来,拉出大盆吭哧吭哧的开始洗。手边水果牛奶都不缺,遥控就在手边,郑默躺了一会儿就觉得烦。他慢慢坐起身,用极缓慢的速度穿鞋下地。
门外,张二宝已经挂了一绳衣服,清一色的白衬衫。郑默眼睛晃了晃,这衣服绝不是二宝的。但是这么多衣服打哪儿来的?“宝,你干嘛呢?”张二宝抬手擦汗,一坨泡沫沾上他的脸。雪白的,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郑默顿时看呆了,忘了自己问过什么,就倚在门口,傻傻地看着张二宝。
“洗衣服呗。”他咧嘴笑笑,又埋头吭哧吭哧地洗了起来。
“这衣服谁的?”男装,又是二宝主动给洗的,认识到这一点,郑默微微眯起了眼睛。“隔壁张大爷的亲戚,上次你还和他吃过饭呢!”张二宝回道。
“哦,你干嘛给他洗?”要洗也只能给我洗!郑默有些吃味的想到。他也不想想,他身上的绷带绑着,衣服只能披着,唯一穿上身的也就一条短裤而已。
“那个……”张二宝抓抓头,不知该说什么。自从那一夜后,总觉得对何以勋有些亏欠,但是原因打死他他也不愿对郑默说。自己可能喜欢男人的事,怎么和郑默启齿?更别提稀里糊涂被男人拽上床了。越想,脸就越红。
郑默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缓步走到张二宝跟前,似有意若无意地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好?在一张床上滚过算不算好?张二宝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也,也不算吧。”
“那人现在在哪儿?”郑默盯着他,眼神愈发凌厉。看来他不在的期间,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事,要不然二宝不会这么反常。他回来快十天了,从来没见过那人,看来早不在了。不过不在了,为什么要还要给他洗衣服呢?张二宝偷偷看了看郑默的脸色,回道:“他,他走了。”
“哦。”郑默点点头,半晌没说话。等张二宝觉得没什么事,又吭哧吭哧洗起了衣服后,郑默才出其不意问道:“为什么走的?”
“因为我和他上……唔……”张二宝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等他回过神来看郑默时,郑默的脸已经变了色。

第十二章

两个人的房间,气氛一直很沉闷。
郑默从听了张二宝的半截话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但是他再问什么,张二宝也不说话了。烦闷之下,他只得回到屋里躺着。电视声音开得很大,盖过了外面吭哧吭哧洗衣服的声音。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二宝和那个姓何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呢?郑默瞪着房顶,半天理不出头绪。
张二宝洗完衣服,偷偷听了听屋内的动静,除了哗啦哗啦的电视声音外,什么也听不到。他拎着水桶把何以勋的屋子彻底清扫了一遍,又把冰箱清理好,准备给郑默放吃的。等他收拾好进了屋,就看郑默在床上挺尸。他心虚的紧,也不敢多说话,偏偏又无事可做。
到了中午,天气越来越热,小屋里像蒸笼一样,郑默的脸上泛起了汗珠。张二宝拿过毛巾给他擦汗,突然想到自己屋里已经装上空调了!插上电源,找出遥控器,滴一声,惊动了郑默。郑默看着他的动作,眼神愈发清醒。空调这东西,对张二宝来说绝对是奢侈品,他哪来的钱买这个?
“宝。”郑默唤道。
“啊?”张二宝站在风口下伸手试风,听到郑默唤他才慢慢回过头来。“你债都还完了?”郑默漫不经心问道。“没,没呢。”张二宝低头,嗫喏道。他唯二的收入来源就是小鸡场与家里的几亩地,他一年赚得钱郑默比他还清楚。
“空调哪来的?”郑默挑眉。张二宝赶忙回道:“何大哥给装的,卖电器的说买一送一,就给我屋里装了一台。”
“哦。”郑默点点头。继续问:“除了这空调,他还给你什么了?”
“没,别的就没有了。”张二宝赶忙摇手。“这空调是我掏电费的。”说完,他偷觑郑默一眼,继续说道:“哥,我是不是做错了?要不,等何大哥再回来,我把空调钱给他吧。”
郑默摇了摇头,道:“算了,既然他乐意给你就留着。”他靠着枕头坐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一句话:“你说你和他上……上什么了?嗯?”张二宝一惊,遥控器啪嗒掉到了地上。他看着郑默,手在衣襟上搓上搓下,极其慌乱。“我,我……”
郑默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张二宝僵硬地迈了两步,扶着床板坐到床边的板凳上。对郑默,他从小就有种崇拜的感情在。小时候挨欺负了,是郑默为他出头,家里穷,经常稀粥烂菜的填肚子,郑默家情况不比他家好,但凡郑默有的,就绝不少他一口。这么些年,郑默对他比他亲哥都亲。
比崇拜更亲昵,比亲厚要贴心,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敦厚的兄弟之情还要多出一层暧昧来。但是他从来都没想过,只知道除了他娘,郑默就是对他最重要的人。每年每月,就这么一个人简单的活着,也曾想过娶妻生子,但是债没还完前,也不过是一个梦想而已。单纯的生活,随着何以勋的到来被逐步打破,经过那混乱的一夜,他蓦然意识到,原来男人也可以和男人在一起。没有婚姻,但能拥有激情。
只是,拥有激情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他有没有勇气去面对真实的自己呢?这些话,能不能对郑默讲?要怎么讲,这个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哥哥才不会鄙视自己?张二宝皱着眉,不断地在进行思想斗争。直到郑默静静地开口问道:“宝,只不过来了一个外人,你就连心里话也不跟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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