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喂！”
未成年一样被拖来拖去的样子很丢人，却还是径直被拉到了停车场推进谢子杉的车里。谢子杉从储物箱里找出条毛巾来扔给他就发动了车子，一言不发地皱紧了眉头。
夏烬的头上盖着毛巾，明显觉得车内不逊于窗外山雨欲来的气氛，缓缓的把毛巾拉了下来，轻声的，“是我太没用了。”
“你也知道。”
“不过不是还有你在嘛。”夏烬笑起来，“会帮着我的，还有你吧。”
谢子杉轻微的咳嗽了一下，局促地，“谁要帮你啊，只不过……”
“谢谢你了。”
“……”
“谢谢你。”
臭着脸不再愿意搭理他的谢子杉，不喜欢听“谢谢”的谢子杉，会冒着雨帮他收拾好一切的谢子杉，开车送他来的谢子杉，一直以来别扭的，温柔的照顾着他的谢子杉。
异样的悸动里，哪怕对待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都从未有过的柔软心意，瞬间就洋溢开来。
“白痴死了，”谢子杉不耐烦的开了口，“跟白痴在一起也会变傻。
用谢子杉式的思维，翻译过来的话，大概就是：
“我会一直对你好。”
第 20 章
20
乍寒还暖的天气里，暖洋洋的天气突然就一下子阴沉下来，加上出游的时候不偏不倚淋了场大雨，就算是谢子杉这样堪比高达的存在，也还是感冒了。
在车上的时候就把干毛巾扔给了夏烬，回家了以后又臭着脸不愿意先去洗澡。就算感冒，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吧。
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红着鼻头泪汪汪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很想去揉捏几把。吸着鼻子，带着浓厚的鼻音说话的时候，哪怕是刻薄也可爱起来了。
“我想吃陈记的蛋挞。”
“我要看报纸。”
“我的背好痛。”
夏烬虽然一人身兼采购，保姆，按摩师数职，也并没有觉得吃力。相反，谢子杉趴在那里乖巧的让他揉按的样子看起来像只没牙的小老虎，很可爱。手心触碰到的是结实瘦削的腰线和背部肌肉，居然也有再次触摸的冲动。
也学着做了些简单的菜色，西红柿炒鸡蛋油焖大虾之类的，谢子杉边皱着眉头边吃了个底朝天。让夏烬不禁暗自感慨就算是自己这样的废柴，果然也还是有不为人知的天分和潜力。
这天吃过晚饭，把谢子杉安置在沙发上，旁边放上水果，开好电视供奉起来。夏烬就下楼去干洗店拿了谢子杉洗好的西装，上来的时候却发现男人斜倚在沙发上打起瞌睡来，头一冲一冲的，也不忍心叫醒他去床上睡，只拿了毛毯来给他披上。
打开男人衣柜的时候，心底里满是老妈悲凉的“真是邋遢的孩子啊”的哀号。除了衬衫西装七歪八扭的挂在金属杆上，其他所有的衣物全部蜷缩成一团又一团堆放在衣柜的各个角落。
心里想着好人做到底，无奈的伸手把那些各色衣物拿了出来，重新叠过分类，一件件摆回衣柜里。
冷不防找到了前几年自己送的那件保暖内衣，袖口都已经脱了线，相比起其他衣服，却算是整齐的叠放在隔层里。展开的时候才发现确实是穿了又穿的样子，领口都泛着浅黄。
可以被重视，甚至是珍视着，内心瞬间就涌起了感动来。
再傻的礼物，也有傻气的接受者吧。
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衣柜，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发现是April就连忙到了靠近马路的那一边窗口去接。最近几天他都没什么时间和女友联络，愧疚之余，却还是撒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又加班了”的谎。
两人的关系发展的很平稳，而那种“追赶不上”的感觉就日益深刻。抛开那些时尚和流行自己一窍不通之外，面对女孩子对工作家庭经济方面的询问也觉得很苦恼。
他几乎每天面对April的时候都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甚至对对方说了，“那是我的房子，只是有朋友在寄住”这样的谎话。
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寄人篱下，却不得不对女友撒谎，摇身一变成了房主的自己，内心到底是有多阴暗和不诚实。
女孩子免不了又是一阵感叹，这个楼盘好贵吧”“首付就相当惊人”“月供也很高，您好厉害”之类的。
耳根发热的同时，却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只是说了谎话的，偷用了谢子杉的成功来炫耀的傻瓜。迟早总会被戳穿和抛弃的一天吧。
但还是想多享受几天这样被爱着的日子，和别的什么人相互羁绊着就觉得满足。总还是会觉得孤单，想牵着什么人的手一起生活下去。
隐隐的担心真相暴露后的困窘境地，却又强迫自己刻意忽视那种不安，在煎熬里混沌度日。
“我想……你怎么了？”
夏烬回过头去，看着用手臂撑着沙发靠背跪坐起来的，露出疑惑表情的男人。
对上夏烬的目光，男人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他坐下去，沉默一会儿，又一次撑起身来，快速的用那软绵绵的鼻音，“谢谢你。”
“哎……哎？”
是他听力障碍还是谢子杉的大脑障碍，为什么刚才他好像，听见这个男人说了谢谢？
只是一瞬间的错乱一样，谢子杉继续坐回沙发上侧躺着看他的八点档。
算了，还有这家伙不是嘛。只要这个男人继续刻薄的数落他的不是，别扭的帮助和照顾他，认真的给予人生建议，就觉得很安心一样。
自己到底是哪门子的M体质啊。
周末的时候才终于和April见了面，坐在咖啡厅里听着女孩子说着最近流行的小说和电视剧，就觉得脑仁有些隐隐作痛，却还是微笑着附和“是吗？我也很想去看看。”
之前保持着短讯联络的时候，如果没有了解过还能立刻上GOOGLE查询。见面的话，就实在是跟不上速度，不过好在看来April也不打算听他的回答，只需要他倾听着就很满意。
不自觉的就走神了。就算今天是周末，谢子杉却回公司加班了。之前生病时候据说落下了不少工作，可是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咳嗽，分明就还是病人模样。
说不担心的话果然还是假的，平时身体健康的人，生起病来就尤其孱弱，风一吹就倒一样，却又逞强边红着鼻头边说着“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胡话。
“今天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去您那边坐一下呢？”
思绪被打断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女孩子有些期待的表情。
“啊……我那边比较乱，又有朋友一起住，你去的话一定会觉得很糟糕……”夏烬连忙解释着。
“没关系啊。我也想看看您平时的样子呢。”
“呃……好。”
第 21 章
21
拿着钥匙开了门，身后的女孩子立刻发出了“没想到男生家也可以这么整洁”的感叹，不免庆幸幸好这几天谢子杉生病，家务都是自己在打理。
谢子杉的居家哲学很奇妙，比如夏烬时常会在沙发下面找出一堆谢子杉不想穿却又懒得扔的“假装看不见”的袜子，又或者在冰箱最里层找到两个礼拜前自己买的“虽然有营养可是不喜欢吃”的海带，总之是小孩子气到不行。
April一到夏烬的房间就看见了靠在床头的大熊，大叫着“好可爱”就扑了上去，爱不释手的抱在了怀里。
说起来，他一直都留着没有送给April呢。
倒也不是吝惜这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从谢子杉那里得到的礼物，只是看到那熊就想到了男人微微挑起眉毛笑起来的表情，两个人一起在游乐园吃着冰淇淋棉花糖的样子，谢子杉边哈着气边喂他吃小龙虾的脸。
一想起来的时候，左胸口就微妙的温暖起来。
“这个……可以给我吗？”女孩子扬起脸来望着他的表情有种似曾相识的，常常在镜子里看到的渴望。刹那之间也没办法拒绝，只轻微的点了点头。
女孩子笑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的时候夏烬猛的就脸红了，这时候却听到玄关那里传来的脚步声，钥匙被扔到餐桌上的清脆声响，脚步声逐渐接近的时候，夏烬突然觉得有种被捉奸在床般的忐忑感。
“你在家怎么也不……”谢子杉带着浓重的鼻音，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床沿抱着熊的April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脸上却只来的更阴沉，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就走了出去。
夏烬刚想开去叫他，就听见April小声的，“那是你朋友吗？好讨厌呐……住别人家还那么没礼貌……”
本来到了门口的谢子杉猛然又转了回来，几步走到床前面抢过女孩子手里的熊径直就丢出了窗外，而后居高临下的挑起眉毛，“谁告诉你，这是他家？”
April大概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阵势，当场就被吓傻了，眼泪汪汪的愣了一会儿，拿过包，猛的推开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夏烬就跑了出去。
夏烬连忙要去追，却让谢子杉一把捉住了肩膀，“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追的？”
他之前就算再怎么刻薄，也没有到蛮横的程度，这次未免是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夏烬猛的甩开他，“难道不比你追着一个甩了你的男人满街跑强多了吗？！”
趁谢子杉愣住的时候，夏烬拔腿就追了出去。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夏烬脸色都是灰暗的，只有挨了耳光的半边脸通红的肿胀着，稍微抬手去摸的时候连嘴角都抽痛起来。
他追上April的时候，对方只一口咬定他是爱慕虚荣的骗子，再多解释下去，他的“呆”“没品位”“无法沟通”之类的缺点就通通蹦了出来。
夏烬被她一口一个的指责搞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是有多么远。
就算没有谢子杉的发作，他跟April大概也很难维持太长久的关系吧。
看到的都是在网路上面的，最美好可爱的，最诚恳体贴的样子。而到现实里，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彼此都只是用忍耐来维系感情，实在是太吃力了。
木然的回到家，谢子杉正坐在餐桌前面吃泡面，都不愿意抬头看他一眼。
其实根本就不是谢子杉的错吧。明明就是自己撒了谎，把他说成了房客，还随便把他送的玩偶送了人。谢子杉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自己还那么下作的去揭他的疮疤，明明男人最近已经从情伤里缓过来了不少，刚才一刹那之间黯然下去的表情又一次让夏烬觉得很不好受。
“刚才……我不该那么吼你。对不起。”夏烬坐到桌前，“是我不好。”
谢子杉嚼了几口泡面，抬起头来看他，刚要开口，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笨蛋。”
男人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去玄关从柜子里拿了医药箱，取了药膏出来。夏烬刚一动就被他摁住了肩膀，下颚被掐住抬了起来，“别乱动。”
嘴角破皮的地方接触到凉意，痛的夏烬整个一缩，男人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放温柔。
“刚才……我也不对。”男人鼻塞的声音。
夏烬刚想垂下视线去看他，就感到掐住自己下颚的手加重了一点力量。别扭的男人边给他上药，边鼻音浓重的，“我只是，突然就……对不起。”
男人的么指就在他的唇边，触感温暖的。
“谢子杉……这样我很吃力啊……”夏烬觉得拼命往下看的自己，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了，“你先放开我……”说罢就去拉开谢子杉的手。
垂下头来的时候，男人的鼻尖就在他的唇边，尴尬的距离里气息都灼热起来。那薄唇很吸引他一般的微微张开着。
几乎就快要接近亲吻的距离里，心跳都不断的加速起来。那早就熟悉的眉眼都对他产生了莫大的诱惑力一般。男人长睫毛垂下来，在下眼睑投射出的浅淡的阴影也很美妙。
呼吸都融合在了一起，轻微的，同步又杂乱的慌张意味。
顶多就是几秒钟的尴尬凝滞，却是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了的漫长时段。
被猛的推开的时候，夏烬还没从那不正常的暧昧里缓过神来，脸立刻就涨红了。谢子杉也有些局促把手从他肩膀上拿开，站起身来，“抱、抱歉。”
抱歉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浑噩不堪里，唇角却是药膏清凉的感觉，下颚上残留着的痛感，脸却是烧着的。刚刚被女友抛弃的无力感里，混杂着对谢子杉的不明情绪，一片混沌，靠近心脏的地方却有些莫名的酸涩。
整夜都辗转反侧，一手揽过从楼下捡回来的灰头土脸的大熊，睁眼望着天花板在夜灯映照下的灰白颜色。
动了这样的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可笑。
第 22 章
22
隔天周一的早上，夏烬的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谢子杉已经走了。桌上留了空的咖啡杯和还没吃完的面包。
原来害怕尴尬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啊。
随便整理一下就去了公司，尝试着在午休的时候给April打了电话，听到的却一直是语音信箱。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总也想努力的试试看。如果一开始认真坦白的相处就好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且一想到还要继续和谢子杉同在一片屋檐下，简直就愈加头痛的一塌糊涂。
对方的想法他并不清楚，但是显然自己已经慢慢的开始超越了界限。比起上次那种被强迫的货真价实的亲吻，这样自然而然亲友以上的距离简直是让他寒毛倒竖。
心底刚升起“因为那家伙是GAY所以才会有这种变态的心动吧”，就立刻对自己脑内构成的歧视唾弃不已。
是他自己的问题而已，寂寞，或者一时冲动什么的。兴许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吧。
下班的时候想着回家要怎么面对谢子杉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同部门的同事要去KTV玩，就破天荒的跟去了。
夏烬跟不大上所谓的潮流，会唱的都是粤语老歌，没想到居然被赞美口音纯正音色也好，被要求着唱个不停，连喉咙都干了。
好不容易推托说去洗手间才得以脱身，回来的时候居然在走廊上遇见了迎面走过来的谢子杉。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男人看见夏烬也略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同事出来玩。”
“哦……”谢子杉点点头，“我陪客户过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面对面站在相当狭窄的过道里，不时有人吃力的从他们之间走过，“干什么停在这里啊。”
“啊……我差不多也……”夏烬转过身想回包厢的时候，听见身后男人轻微咳嗽了一声，“过会儿我载你好了，这边晚了很难打车。”
“不……不用了！”
斩钉截铁的拒绝让谢子杉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僵硬了，慢慢变成了傲慢而恼怒的神色，“切。不要就不要，你以为我想载你吗？笨蛋。”
男人转身就走，怒气冲冲的还碰倒了侍应生手里端着的水果盘。
自己好像……稍微有点过分了吧。
等到一群人在KTV里闹到午夜，又有人提出建议去吃宵夜，夏烬已经困得不行，只好提前告辞。想着大概两个街区外有夜班车可以坐，慢慢的抱着双臂走了过去。
秋天的夜里凉气一丝丝的沁入肌理，明明白天还是只用穿长袖衬衫的温度，现在就觉得有些冷。
刚刚要是答应了谢子杉的邀请就好了。
立刻把这种少女般的妄想踩在脚底又狠狠撵了几下。
走了一会儿才到了车站，正好赶上了车，感叹着果然是凡人皆有得意日的时候，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捷豹呼啸而过。是谢子杉的车？
那家伙，是看到自己上了公车，才放心的离开吗？
虽然个性像是别扭的中学生，其实却比什么人都来得更细致体贴。这大概就是谢子杉要命的吸引力吧。
自己要是能有他的一半就好了。觉得很灰心。又不停的想着以后的事，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